118.鋤jian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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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寧生忙碌一整晚,第二日頂著兩個黑眼圈,把竹制的前衛(wèi)“胸罩”送來給她。前橋在子昂身上比劃了肩帶和背帶的長短,又讓寧生根據身型微調,總算是貼合了。 將此物襯在里頭,穿上外衣,羅子昂的rutou雖然保住,但胸前微微撐起兩處,竟然顯得玲瓏有致。前橋咂摸著嘴嘆道:“別說,子昂……你沒準兒適合女裝?!?/br> 她是個行動派,話剛出口,就要將自己衣裙借給他穿。 子昂骨架大,寬松的外袍在他身上包裹緊實,除了屁股不夠豐滿外,倒真有些妖嬈味道。前橋又將他發(fā)冠拆了,黑發(fā)披下,松松挽成發(fā)辮,再拿胭脂在他唇間一點,眼中竟活脫脫一個嬌艷美人兒。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性取向,卻也有沖動想采擷那張柔唇上的殷紅,于是噙著笑付諸行動。子昂柔順地迎合她,將淡淡的胭氣渡進她唇舌中,不知為何,她已百煉成鋼的面皮兒竟然有些發(fā)燙。 明眸善睞,朱唇皓齒,面前的人仿佛是子昂,又仿佛不是。她淺嘗新鮮滋味,捧著那張臉如同瑰寶,一邊給他梳妝,一邊嘖嘖稱奇。 獨享美麗難免孤寂,前橋又叫大家集合,領著子昂挨個顯擺。眾夫侍竟然不覺奇怪,反而一個個微笑以對。 “罕有男子能穿出女裝韻味,”梁穹嘆道:“記得放哥兒年少時,也曾以女裝驚艷京都,長開些后,就沒這神韻了。像子昂這般成年還能做此裝扮者,當真少見?!?/br> 前橋意外至極:“啥?魏放也曾穿過女裝?” 梁穹點頭,回答得何其自然。 “每年四月初‘豆蔻節(jié)’,未成年男子以女裝示人,攀比身段容貌,是荊國自古民俗。男子小時都有此種經歷,只是成年后身型愈發(fā)粗獷,大多再難駕馭女裝了。” 好嘛,還有這習俗?前橋問道:“所以你也穿過?” 梁穹點頭,又問何縝和成璧道:“不知西部有無類似習俗?”兩人相視而笑,一個點頭,一個搖頭。 “我從小穿女裝就不好看,恩師和師姐曾為我打扮兩次,都放棄了,‘豆蔻節(jié)’我是從來不敢參加的?!背设档?。 何縝則笑:“我小時很瘦,穿母親的裙子還寬綽。那時覺得母親送的衣裙好看,過了‘豆蔻節(jié)’也不愛脫,幾個卿叔哄我穿了半月之久,還找畫師為我畫像。畫旁題字并非我的名字,寫做‘何思娖’,我問母親,她說娖為謹意,她若有個女兒,想給她起名‘思娖’來著?!?/br> 梁穹咂摸著這個名字,問道:“思娖……這也是你的‘閨中名’吧。” 何縝稱是,梁穹對一臉懵的前橋解釋道:“期盼生女孩的母親若得了男兒,也會給他起個‘閨中名’,一是盼再得女兒,二是女名貴重,得真嫄庇佑,少女不易夭折,若給男孩起了‘閨中名’,可護佑男孩平安長大?!?/br> 前橋唯有接著點頭的份兒,這民俗倒是大開眼界。荊國重女輕男的風氣之下,男子小時倒都有一段穿女裝的童年回憶了,看來喜歡打扮子昂不是自己變態(tài),而是入鄉(xiāng)隨俗。 她極富想象力的頭腦瞬間給面前幾人挨個安上女裝濾鏡,看過一圈后得出結論:其他人就算了,還是子昂最合適。 如此一來,女裝也不必換掉,接受子昂的“假胸”亦不在話下,何況這樣對他康復有好處。 —— 2. 在掌柜處用過早點,前橋一行再次做好出發(fā)趕路的準備,可還沒等動身,門口處突然進來六七個人,吵吵嚷嚷地要吃包子。 人少的客棧頓時熱鬧起來,前橋將來者打量一番,意外發(fā)現其中竟有個熟面孔——比初見之時更加狼狽的張策瞪眼看她,明顯將她認出,卻匆匆垂了頭,躲避她的目光。 為首的女子身穿官服,在幾位男子簇擁下落座,她接過掌柜遞來的菜單,指了幾道菜,又把一個腰牌頓在桌上。 掌柜是識得此物的,熱絡道:“原來是押運官人,既是公務,本店免費招待,請各位大人稍候。” 官人拿腔拿調道:“飯菜免費,那住宿呢?” 掌柜忙道:“也免費,免費?!?/br> 她滿意地點頭,隨即視線和不遠處的前橋相碰,兩人僅看了對方一會兒,她身邊之人就不耐煩了,兇道:“你看什么?” 前橋笑笑,不多說話,率眾重新回到樓上。 她這一路接觸到不少荊國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像面前之人這般奇怪。更何況張策正緊張得頭都不敢抬——他上次心虛,也是這德性來著。 古古怪怪,必有其害。她輕聲命何縝道:“去向掌柜續(xù)一日的房錢,子昂還需養(yǎng)傷,寧生也要休息,我們后日再出發(fā)?!?/br> 何縝領命而去,回到樓上找她時,她果然還在子昂處,這回在嘗試給他梳理發(fā)髻。 何縝吐槽道:“覲塢這邊的押運官薪資不夠嗎?樓下幾人吃得熱火朝天,好似餓鬼托生?!?/br> 前橋問:“張策見了你,有無和你說話?” “不曾,”何縝道,“他連頭都不抬,也是一副餓壞的模樣?!?/br> 自辭別張策已半月有余,他去往春臺,要聽那里的押運官指揮,擇日遣送回國??蛇@排場比她預想中寒酸太多,絲毫不像遣送鄰國百姓,倒像押送犯人去修長城。 前橋沉吟不語,何縝問道:“仙姐覺得不妥?” 前橋道:“那官吏的目光,尤其是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不對。” 何縝倒沒察覺出異常:“哪里不對?” “我不好總結,非要說的話,恐怕是有點畏縮——說實話,我從未見過荊國女子眼神不自信,可她剛跟我對視時,雖然動作鎮(zhèn)定,目光卻似想跑到它處,我看得出來?!?/br> 前橋說罷,何縝思索道:“是嗎?我倒沒察覺。” 這也只是前橋一瞬間的感覺,她沒什么證據,卻十分篤信這古怪的存在。自打來到荊國生活,她見過太多屬于女子的自信目光——在魏留仙臉上見過,在樂儀臉上見過,在安吉臉上見過,姃瑞、穎妹、小莫,甚至是荊國農婦臉上,都見過。同為奴仆,就連桃蕊平日里的眼神都和寧生有很大不同。 外來者的身份賦予前橋敏銳的感知力。她深知若非文化環(huán)境熏陶,絕對不會擁有天生自信和篤定的目光,這是穿什么衣服、用什么腰牌都模仿不來的。 “押運官人……”前橋琢磨一陣,對何縝道,“去把成璧叫來。” —— 3. 出門在外,成璧可稱一把趁手兵刃,前橋剛把想法跟他說了,成璧就道:“那等她們宿下,我去摸摸底細,屆時還要勞煩公卿為我放風?!?/br> 何縝立即顯出應有的專業(yè)素養(yǎng):“那是自然?!?/br> 雖然同行府衛(wèi)不少,成璧還是選擇找武藝相對稀疏的何縝幫忙,這其實是對癥下藥——何縝劍術平平,身法和輕功卻不錯,加之耳力驚人,待走廊上紛雜的腳步歸位,他端著水盆佯裝路過,在走廊溜達一圈,只消聽著里面的聲響,就能對屋中下榻之人摸清大概。 何縝在紙上一邊畫草圖,一邊道:“那押運官和一位男子住在右數第二間,張策住在第五間。與官人同住的男子和第三間兩位男子都是一身硬功夫,警覺得很,一人出門,另一人便留在內,只怕師兄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入房看查并不容易?!?/br> 成璧沉吟一會兒,看著四周道:“她們的房間和我們應是同樣擺設,室內狹小,但凡有異常響動,屋內之人也會立即察覺?!?/br> 何縝點頭道:“入夜后,或許才有機會?!?/br> 兩人商量來商量去,皆對行動沒什么把握??蜅L^狹小,并非行動良地,或許應該靜候她們出發(fā),偷偷隨著,摸清去向。 何縝和成璧在子昂房間內待到深夜,成璧微開了窗,靜靜聽著風中傳來的動靜,突然他眉間一動,看向樓下黑暗的樹叢。 “……有人在那?!彼麑χ翘幎⒘艘粫?,輕聲道,“看來還有后續(xù)人馬,此刻正在附近埋伏——我們沒輕舉妄動是對的。” 前橋不由得皺眉,敵在暗,我在明,原本是盯人,現在反被人盯,琢磨道:“若真是官府,何用這般偷偷摸摸?你能看清下面有多少人嗎?” 成璧搖頭,他方才只是一瞬間捕捉到兵刃反射的月光。既然自己的窗戶已被監(jiān)視,行動計劃只能告吹,成璧索性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向外瞭望。 他就站在這,樓下的人也不動手,看來只想監(jiān)視她們,并不想有額外舉動。公主說得不錯,這并非官府的慣常作為,那她們是什么身份?張策又怎么遇上了她們呢? 成璧無言地思索這些問題,靜謐的夜中忽然傳來一陣窸窣之聲,引他耳廓一動,聽著像有什么東西滾到窗外。成璧先是警覺,而后開了窗皺眉四望,突然長臂一伸,將一物從窗角撈了回來。 “是什么?” 眾人見他手中捧著個被稻草捆扎的東西,拆開外部凌亂的包裝,露出一個簡易的盛水竹筒。成璧也十分意外:“剛剛此物……從那頭滾到窗外?!?/br> 他望著押運官等人下榻的方向,隨后小心翼翼將竹筒塞打開,內部果然有物:一截被揉得褶皺、撕出毛邊的紙張上,用炭灰還是什么東西,草草地寫了九個字。 “錢當心,官為假,玉囗山?!?/br> 前面的還知道什么意思,后面那三個字……前橋道:“玉什么山?玉龍山?” 作者書寫時可能都沒看著紙張,很多筆畫已經飛到抽象的地方,需要腦補才能知曉。與此同時,這竹筒的主人也不言而喻了。 “張策?”前橋道,“我猜到她們或是興人假扮的,可張策……他這是干嘛?向我通風報信?” “而且……” 何縝望著窗外不說話了。張策“通敵”的過程顯然已經被窗外之人看得一清二楚,對方雖然不想對成璧動手,但要怎么懲治內jian,還真不好說。 “若張策是為提醒你,押運官是假扮的,估計他意思是,此行將翻越玉龍雪山,偷渡回荊。”成璧道,“覲塢府城坊嚴成什么樣,咱們有目共睹,她們原本的計劃恐怕是混入覲塢,走纏腰道回興國,現在害怕敗露,便動了翻山之念?!?/br> 嗬,這是主角光環(huán)嗎?她剛想去固礫,途中就遇到一伙兒內jian,等著她懲jian鋤惡。哪來的天降任務啊。 這下懷疑更加坐實,卻不知如何動手了。同層有狼,樓下有虎,恐怕“竹筒證人”都保不住。但是好在目前走廊尚未傳來動靜,張策性命還在。 “仙姐,我去樓下聽聽聲音?!?/br> —— 4. 何縝所說的“樓下”是供府衛(wèi)和桃蕊休息的一樓,房間更加簡陋,何縝找到正對著押運官宿處的那間房,命人抬了桌椅迭高,站在上頭聽了一宿。 樓上的成璧也靠在窗側,整夜未眠,第二日天剛亮,休息得容光煥發(fā)的押運官一行便紛紛出門,退房用餐。 成璧看著窗外,道:“那伙人在雪地里趴了一夜,真是能忍。”隨后何縝也打著呵欠上來。前橋問他聽到什么動靜,何縝臉微紅道:“有用的沒聽到,床倒是響了一宿……” 樓下布控良好,樓上自然高枕無憂。張策昨晚的滾竹筒行徑暫時還沒暴露,可他自己沉不住氣,或許以為他的訊息沒被察覺,見前橋下了樓,對她慌張地擠眉弄眼。 前橋挺無語,說他聰明吧,他的確不算笨,能想出法子通風報信,可也透著一絲不聰明——再擠會兒眼睛,樓下那伙人不舉報他,也足以引起身邊人注意了。 前橋見了只當沒見,等她們出門后,己方眾人也遠遠跟上。 府衛(wèi)正按照成璧指示,盯著那伙在雪地里貓了一晚上的人馬,前橋不知何時是動手良機,只能跟著地上的馬蹄印走。 好在她有練習馬術,奔波一上午,也未覺疲乏,對方歇下后,她們也在遠處歇著。對方顯然已經有所警惕,修整后驟然加快了前進速度,前橋也下令疾馳,就在此時,身后一聲尖嘯響起,右后方叢林中突然竄出一伙人馬。 成璧已與何縝戒備在前橋身邊,暗中隨行的府衛(wèi)也向她們飛快靠攏,可那伙人的目標并非前橋,而是朝著前面的“押運官”追趕而去。 成璧道了句“不好”,隨即催馬跟著,只聽前方叫喊之聲、兵器相擊之聲驟起,寂靜的雪林激起無數鳥飛獸奔,那伙兒一路埋伏之人行動迅猛,殺招頻出,只消一會兒,鮮血便鋪滿雪地,假官吏紛紛倒下。 張策被眼前陣勢嚇得抱頭鼠竄,何縝將他一把擒住,手中劍將將把殺招格擋開,張策小命這才得以保全。 可何縝再無精力戀戰(zhàn),退到趕來接應的府衛(wèi)身后,前橋趕到時,林中雪地只剩狼狽的殘骸和一伙身裹白雪的蒙面人。 張策是唯一的活口,雙腿正軟得像面條。蒙面人中為首的女子用帶血的劍尖指著何縝,冷聲道:“是同伙?是路人?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br> 何縝不答,蒙面女子又道:“你可知救下之人乃興國jian細?若繼續(xù)包庇,當以通敵論處!” 人墻后傳來張策的痛聲自白:“我沒有!我不是!我好無辜啊,我是被她們擄來的!” “狡猾!”蒙面女子不耐煩道,“你敢說自己不是興國人?” “我是興國人,可我是守法平民!我本來跟著押運官北上,快到覲塢府時遇見她們,押運官被她們殺了,還冒了人家的名。將我?guī)г谏磉?,只因我說我是興國人,想回家……可我一點都不想殺人啊!” 張策忙著辯解,而后向前橋懇求道:“錢娘子,你是知道我的,我若真是jian細,昨晚為何還要給你報信?” 為首的女子又將劍尖指向前橋,這舉動令成璧和府衛(wèi)極其不滿,紛紛按劍擋在前頭。 前橋問道:“你們就是昨夜埋伏在旅館外的人?原來不是她們的同伙?你們是誰?” 對方不解釋,只是維持劍拔弩張的態(tài)勢:“你若是同伙,我們當以死相搏,若是無辜卷入,只需將手里的興國人交給我,就可以無恙離開?!?/br> “呵呵,”前橋看透她的色厲內荏,道:“你真有本事殺了我們,干嘛還談判???和我們打,怕也沒有勝算吧?” 兩方的確勢均力敵,剛才和府衛(wèi)交過手,對方深知苦斗之下沒準兒兩敗俱傷,那女子道:“我們只殺興國賊子,對你們沒興趣,更沒必要拼個你死我活。娘子大可率夫郎離去,將興人交給我們,何必趟這渾水?” 前橋看著不遠處的尸體,并不退讓:“你們要殺他,我可要審他。既是jian細,為何不盤問,哪有直接滅口的道理?你說你們鋤jian,我還覺得你們像是黑吃黑呢,說實話,我信不過你?!?/br> “那就別想走了!” 女子一聲令下,對方眾人立即拉開架勢,成璧等人也毫不示弱,亮出兵器嚴陣以待。只是雙方都懂得愛惜武力,不想硬拼,對峙竟然只是互相戒備,誰也不肯先動手。 其實前橋也忐忑,只是她沒想到對方話狠,卻與自己顧忌相同。 兩邊就這么按兵不動地僵持了一個鐘頭,期間夾雜數次“把他交給我”“休想”的無效談判。眼瞅著太陽西下,前橋都站不住了,索性和梁穹、寧生、子昂找塊平整的石頭坐下來。 對面也不含糊,每次輪流休息兩人,剩下的人依舊戒備。 大冬天在雪地里,任穿了多厚的衣服也擋不住,前橋吃了點東西,還是凍得有些瑟縮。那女子見狀皺眉道:“別挺著了。前方往北五里,可到綏寧鎮(zhèn),只要將他交給我們,你們就可去歇息了?!?/br> “我說,你們也是死心眼啊,我都說要保著他了,干嘛還要盯著不放?你們就沒有別的jian細要抓了嗎?” “我是服從上峰命令!” 前橋問道:“你上峰什么人???” “無可奉告。你姓甚名誰,籍貫為何?” 前橋氣道:“無可奉告!” 那女子恐怕也是頭一次見這么軸的,冷哼一聲道:“好啊,給路不走,我可就跟你耗著了!晚上這樹林中滴水成冰,我看你們受不受得住?!?/br> “哼。連著一天一宿沒吃飯、睡在外頭盯梢的人才會受不住呢!” 前橋成功戳到對方痛處,她們的確沒有補給,女子氣道:“那就耗著!” 談判再次告吹,對方繼續(xù)輪流休息,不一會兒有幾人拿著長矛出列,剛剛坐下的成璧又警惕地站起來了。 對面的人說:“我們去把尸體埋上!這林中有野獸,若聞著血腥味兒過來,咱都別想活了?!?/br> 說罷,那兩人走到旁邊悶聲干起活來,前橋想了想,也叫兩個府衛(wèi)去幫忙。一同將尸體埋入雪坑后,合作的雙方再次各自歸隊,府衛(wèi)悄悄對成璧報告說:“她們快受不住了,我聽見她們挖坑時,呼吸聲很大?!?/br> 成璧望著氣喘吁吁的府衛(wèi),憂心道:“我看你也要受不住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