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后那座高樓，是萬麗酒店。

    翟昰第一次來這里找她，她帶他就近開房的賓館。

    也是被她戲稱為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地方。

    現(xiàn)在曲衷再次邀請他去那里。

    外面下班的人越來越多，有的攜手成伴談笑風(fēng)生，有的孤身一人面色匆匆，無人在意拐角處的兩人。

    翟昰簡單判斷了下，她的口吻不乏賭氣和挑釁。

    極短暫的等待過后，他眉心舒展開來，順從斂目，最后一道殘陽剪影盡收他眼睫底：“好?！?/br>
    進門之后，翟昰直接脫下她的外套扔到床上。隨即一步一趨把她抵到墻面，左手撐墻，右手指節(jié)用力攬過她的腰，開始親她。

    和第一次開房時的那種又咬又啃不一樣，這次他只一下接一下地啄。像個不太熟悉曲譜的練習(xí)生，而她的臉是光潔的琴面。從眼睛到鼻頭再到嘴角，他在她上面的每一寸肌膚試探著，摸索著，小心翼翼地敲出單個不連貫的音符。

    有段時間沒接吻了，曲衷被他親得很快有了感覺。她忘我地閉上眼睛，情難自持地哼吟著。漸漸地，她伸手撫上他下頜。一路往上位移，不停揉搓他紅熱的面頰、耳朵，柔軟的頭發(fā)，最后脫力掛在了他脖子上。

    他的鼻息很快占據(jù)到她的耳后、脖頸和鎖骨，戀戀不舍地在這些部位來回親昵她。

    曲衷的耳朵里不停傳來他急切的喘息。

    稍一晃神，翟昰的右手已然從她下衣擺探入她后背。她的內(nèi)衣扣登地被他解開，上身一圈瞬間被釋放出來。

    她整個人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軟綿綿地倒向了他。

    翟昰的下巴抵在她腦后，輕輕嗅著她發(fā)絲間的甜淡香氣，一反常態(tài)地怠于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曲衷配合地倚著他，雙手搭在他后背輕輕摩挲。

    這個溫柔的動作好似一盅足以令人吐真言的美酒，翟昰的氣息聲因此變得更重，迫切地全部落在她耳畔，他聲音低?。骸扒裕氵€想繼續(xù)這個關(guān)系么？”

    被他喊的人還柔軟地貼在他胸口，瞇著眼睛在他衣服上面蹭來蹭去，似乎很喜歡那點毛線的質(zhì)感，聽不真切他的訴求，嘴里含糊地應(yīng)著：“嗯…什么？”

    翟昰吻了一下她的耳朵尖，明晰道：“我想重新定義一下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br>
    曲衷這才察覺到不太對勁，她清醒了幾分，從他懷中退出來，抬起頭看他：“什么意思？你想怎么定義？”

    翟昰被迫離開與她脖頸間的交纏，他的眸子逐漸清澈，習(xí)慣性地將問題反拋回去，語氣有些說不上來的浮躁：“你想一直這樣下去是么？”

    似乎預(yù)料到這個話題接下來的走向，曲衷和他拉開一點間隔，不愿再給他碰，神態(tài)疏淡：“那不然呢，你還想要什么？”

    一個“還”字如一道刺目的強光，直直地照進翟昰心底。好像在指責(zé)，在發(fā)笑，笑他怎么會想從她那里奢望更多。

    她的態(tài)度清楚而又不留余地，翟昰氣息變得不穩(wěn)，聲調(diào)拔高：“你就一點沒考慮我們的以后？”

    曲衷難以置信地哂一聲，接著輕而易舉地冒出下面幾句話：“什么以后，婚姻？”

    “你想要的是這個？”

    “哦公務(wù)員，喜歡穩(wěn)定。”

    曲衷認為她說的都是事實，可翟昰的表情卻好像被傷到了一樣。

    傷得不輕。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里摻了不可忽視的哽意，他又繞了回去，兜圈一樣向她反復(fù)確認：“我們之間就只有這種供需關(guān)系是么？”

    曲衷被問得煩了：“什么供需關(guān)系。翟昰，你說清楚了，誰是供方誰是需方?！?/br>
    “明明就是個各取所需的事情，你到底在鬧什么情緒？”

    曲衷覺得他一定是吃錯藥了，他們是什么無法公開的關(guān)系，他怎么會開始憧憬未來，有了和她天長地久的計劃。

    她決然的態(tài)度激起翟昰的胸腔連連起伏，他薄涼地勾了一下唇，一語道破：“我對你來說就只是你用來過渡和消遣的一個黃燈。只不過我剛好在你需要的那個時間點出現(xiàn)了，其實你隨便是個人都行對不對？”

    他把自己描述得，像個沒有被特定化的種類物，有個叫炮友的通用名稱，是危害公共安全犯罪中的那個，隨時可以被取而代之的不特定多數(shù)。

    曲衷目光鎖著他，一句廢話都懶得再和他講：“隨便你怎么想?！?/br>
    來的時候沒想過他會這么掃興，曲衷現(xiàn)在一刻也不想再和他呆在同一個空間里。她迅速扣好內(nèi)衣，拾起外套就要走。

    翟昰有這么一刻，覺得應(yīng)該站出來挽留她。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說，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心臟在被一種難以緩釋的重壓緩慢地蠶食。

    他可以在床上抱她，吻她，和她做最親密的事情，可在這種時候卻一點也不能挽留她。

    因為他很清楚，他和她的關(guān)系，是一個不成文的約定。用他們都擅長的法律術(shù)語說，是一種合意。

    一方要約，一方承諾，你情我愿。

    合意的核心內(nèi)容有叁：一是互負保密義務(wù)，二是雙方均享有即時的單方解除權(quán)，叁是產(chǎn)生爭議不可訴諸法庭，不可強制執(zhí)行。

    保密意味著他們的關(guān)系沒有見證，不見天日。單方解除權(quán)意味著，雙方享有絕對自由。任何一方厭倦了，都可以無條件地通知另一方解除，不負任何責(zé)任。而最后一點意味著，一切風(fēng)險自擔(dān)，權(quán)利無法得到救濟。

    在合意生效期間，只要遵守這叁個準(zhǔn)則，雙方都可以享受其中。

    曲衷完美地做到了，所以不管怎么爭吵，她都落得悠游自在，不受羈束。

    可翟昰卻沒有。他在合意之外產(chǎn)生了新的需索，結(jié)果卻是被她一一駁回。

    他像個已達列車終點站的乘客，而她是執(zhí)行公務(wù)的乘務(wù)員，微笑著走到他位置上，體面而又禮貌地讓他下車。

    所以，如果她執(zhí)意要走，那么任何阻攔都將沒有意義。

    翟昰的眼眶漲上一圈濕紅，看著她毫不猶疑的背影，他倒抽一口氣，說了一句：“曲衷，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們就完了?！?/br>
    話語如一記冷而利的冰棱，撬開她耳膜。

    曲衷聞言，果真頓了一下，不過也僅是一下。

    呵，威脅她啊。她一個律師，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威脅她。

    曲衷回過頭去，挑眉看他最后一言：“完了？我們什么時候認真開始過？”

    *

    小虐怡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