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0)
我坐在座位上,呆愣地望著從窗外透入的陽光,順手拿起放在餐袋里的水壺一飲而盡,原本是想消除夏日中的悶熱,卻反而以更加燥熱,難以言喻的熱氣延燒整個身體。我隨意地往鐘琴的座位看去,卻空無一人。我暗自嘆了口氣,自從那天之后,鐘琴便沒有跟我說過任何的話,時時刻刻跟著玲嬌一起,總是竊竊私語。在我能聽到的模糊范圍里,細碎的交談頻頻傳來,卻始終無法聽清內(nèi)容。 腦部赫然傳來的暈眩,伴隨著睡意一同涌上,但聽到腳步聲,好不容易她們接近我的座位,所以即使深沉的睡魔呼喚著我,依舊撐著眼皮,不愿睡去,就想聽到女孩談?wù)摰脑掝}。 「你確定把它加進水里了?」女孩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刻意壓低聲音。不一會兒,另一個女孩怯怯地回答。 「對的,已經(jīng)趁剛才沒人的時候放進去了?!?/br> 「很好,這下她的身體應(yīng)該暫時有一段時間沒辦法施力了,她上次的那拳真的是痛死我了?!?/br> 「你不是說這是讓人……」 她的訕笑,都被我聽得清晰,可也許是因為意識模糊,我一時之間無法分辨說出這句話的主人 最后的意識徹底被壓倒前,窗簾隨風(fēng)飄起,亮光閃爍中,落在水壺旁的白色粉末也被風(fēng)輕飄飄地帶走。 迷迷糊糊之中,聽到無數(shù)次的鐘聲,用力想睜開眼,是了多次之后,還是一片黑暗。發(fā)梢濕漉漉的,連制服都溼透,可我卻不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的緣由,也不明白毫無力氣的身體出了什么狀況。走廊間傳來一段對話,事實讓我忍不住想驚呼,話語卻哽在喉嚨,乾澀不已。 「我喜歡她,這你應(yīng)該知道?!?/br> 女孩撇過頭,低喃:「但她恨你?!?/br> 「騙人,當(dāng)時她可是說喜歡我的?!鼓泻⒚黠@不愿相信,他抓著女孩的肩膀,手的力道過猛,導(dǎo)致女孩緊緊皺著眉,卻沒有任何想逃脫的動作,只是冷靜的盯著他的眼眸。 「但她也說過討厭你,這你無法否認(rèn)。」男孩被女孩的話堵的啞口,但仍不死心地嘗試辯駁,卻是徒勞。 「你確定人在憤怒的時候說出來的可信度多高?」 「我不知道,但我寧可選擇相信?!?/br> 女孩湊到男孩的耳畔,輕聲呼氣,他一把推開女孩,跟她隔出距離。只見女孩迷惑似的眨了眨雙眸,緩緩開口:「放棄吧,孟南祐……」 「你注定與她擦肩而過?!?/br> * 「當(dāng)你第一次跟我要電話號碼時,我給你的確實是正確的。」我冷笑道,「在我轉(zhuǎn)學(xué)前,孟南祐也跑來找我留電話,我給他的是錯誤號碼,為的是從此毫無交集,同時也順便測試你到底會不會給他正確的號碼。事實證明,你始終都在隱瞞、欺騙自己?!圭娗俚哪樕魂嚽嘁魂嚢祝炬?zhèn)定的神情變異,完全慌了手腳。 不顧她的反應(yīng),比起過去受過的恐懼,這些只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我平緩地說下去:「你在那之后不但不理我,還跟討厭我的人整天膩在一起,還聽從她的命令下毒?!刮逸p笑一聲,閉上眼,同時握緊雙手,感受力量集中在手心。 「你應(yīng)該不知道吧。我曾為了搞清楚當(dāng)時為什么時常嗜睡,特地跑去診所一查,你猜猜是什么? 鐘琴整個人一軟,癱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唸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是……」 「這并不難猜?!?/br> 先撇除玲嬌說的身體無法施力,我那陣子幾乎都在半夢半醒之間游走,還一度以為自己的身體會徹底崩潰。當(dāng)時因為殘留的白色粉末,讓我第一時間以為是化學(xué)藥劑相關(guān),但不論怎么調(diào)查,都無法獲得需要的資訊。 后來經(jīng)過販賣實驗器材的店鋪,立刻帶著僅剩的粉末遞給店長,想請他協(xié)助我調(diào)查,可多日下來,店長帶給我的消息令我驚愕。 安眠藥。 全班能有多少人能輕易地得到這種東西?勢必只有能夠近距離取得醫(yī)藥品的藥房和醫(yī)院,剛好鐘琴提過自己家里是藥房……。 「所以,你還有什么需要辯解的嗎?」像是宣告了判刑般,我冷酷地站起身。撫上右手腕,厚厚的痂隔著護腕凸起,但即使結(jié)了痂,仍能感受到底下的疼痛。 「你說的沒錯,確實是家里的安眠藥?!孤牭界娗兕澏兜纳ひ?,我終于還是忍不住抬頭正眼看看向她,淚痕早就布滿臉龐。比起過去,她已經(jīng)消瘦許多,不再是那個人稱小妖精的自信?;?。 我就這么靜靜地聽著,心中逐漸掀起波瀾。 以為早已遺忘的過去,此刻又全數(shù)植回腦中,根深蒂固。 「就在繪畫比賽公布成績的那晚,玲嬌忽然發(fā)訊息約我見面,我以為有什么緊急的事,也就同意了。沒想到一見到她,立刻就被她威脅?!?/br> 「內(nèi)容是?」 「我家是開藥房的,玲嬌家則是醫(yī)院。兩家合作,我們負責(zé)提供藥物,供他們給病人使用?!?/br> 我不解地盯著她,這個理由明顯矛盾。如果是需求方,根本沒辦法對提供方提出什么不利的條件,還有可能導(dǎo)致生意的丟失。 「你不必說謊,背叛已經(jīng)成立,傷害也無法挽回了?!?/br>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往下回憶:「我沒有說謊,玲嬌家是全國排名前幾的醫(yī)院,而我們只是小小藥房,不足以比較。若是解約,他們不愁有其他的藥愿意合作,但我們的生意將會一落千丈。」 我緊抿住唇,不敢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所以你就答應(yīng)她來傷害我?」她焦急地搖搖頭,隨后又鈍鈍的點頭。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淚水卻不自覺的在眼眶打轉(zhuǎn)。見狀,她立刻從包包里抽出幾張衛(wèi)生紙,輕柔的按壓上我的雙眼,距離瞬間被拉近,似乎都能望見她睫毛上掛著的淚珠。 「我不能反駁,因為這確實是我做的?!?/br> 鐘琴坦白,一開始玲嬌要她跟我絕交,否則就會請她父親斷了合作,在這種威脅下,她只能選擇遠離我。沒想到后來,玲嬌要求的越來越過分,還曾經(jīng)要求她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在我的水壺里加入一種能夠徹底破壞肌rou組織的藥品,持續(xù)一個禮拜。 「她拿給我一袋白色粉末,說是會讓你熟睡的,能達到肌rou放松。我還是不放心,查過后竟然發(fā)現(xiàn)它會讓四肢無力,劑量過多的話還可能導(dǎo)致癱瘓。為了騙過她,我只能從家里偷偷換成同樣是白色的安眠藥,以最低劑量加入?!顾蜃诘厣?,緊緊地用雙手抱住自己瑟瑟發(fā)抖的身體。 「那孟南祐呢?你確實欺騙了他!」眼眶的淚不爭氣的滑落,心口狠狠被捶了一下,字字句句都刻在心坎,異常難受?!肝掖_實是騙了他,這點我無話可說。」鐘琴撇過頭,咬緊下唇,「我離開前的心愿,都做到了。我不求你的原諒,畢竟是我傷害你在先?!顾叩介T邊,哽咽地說了一句話后,便徹底離開我的世界。 「再見了,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