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時間一點點流逝, 也一點點被拉長。周遭安靜得能聽到草地里低吟的蟲鳴，還有夜風(fēng)掃過枝椏帶起的沙沙聲。

    姜霓低著眼，一言不發(fā), 像尊沒有情感的瓷娃娃。

    “走了?！?/br>
    半晌, 還是秦硯先開了口。他微微后退一步, 將兩人間重新拉回到安全的距離。

    姜霓往遠處張望了下，樹影重重, 什么也看不到。她又抬眼看秦硯, 秦硯已經(jīng)從褲包里摸出電話。

    電話接通，他開口：“去門口看看, 有什么閑雜的人或車子出去?！?/br>
    姜霓心尖一跳, 和秦硯的視線碰在一起。

    “被拍到了？”

    她的音色里有明顯的緊張, 聲線也不自覺地拔高。

    聽筒里，不知張海林問了句什么, 秦硯抿唇, “聽錯了，沒別人?！?/br>
    姜霓：“……”

    秦硯收線，兩人的視線又這樣不期然地交匯在一起。姜霓看他沉沉的眸色，像是午夜深靜的海岸，溺人。

    她偏過頭，理了理耳邊的碎發(fā)。

    秦硯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她，良久，才伸出手。

    姜霓不解。

    “煙。”

    姜霓：“……”

    她頂不住秦硯的凝視，心不甘情不愿地從披肩的口袋里摸出一個藍色的煙盒。

    煊赫門。

    秦硯眸光微滯，從姜霓的掌心捏起煙盒, “沒收。”

    姜霓：“……”

    “應(yīng)該是沒有被拍到, 但以防萬一, 我還是去看看。”

    “去哪看？我也一起——”在秦硯不認同的視線里，姜霓閉了嘴。

    她的確不適合一起。

    秦硯將煙盒揣進褲包，看了眼腕間的北斗手表，“時間不早了，你先走?！?/br>
    姜霓頓了頓。

    “謝謝?！?/br>
    很輕的兩個字。

    或許還有其他的話要說，但顯然不是這個時候，姜霓拎得清。

    紅唇輕抿著，她沒再多說什么，低眼快步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秦硯目送她離開的方向，直到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花園的盡頭，褲包里的手機嗡嗡震動。

    電話接起，聽筒里傳來張海林的聲音，“隊長，有輛本地牌的面包車開出去了，門衛(wèi)的保安說，是輛陌生的車?！?/br>
    “嗯?！?/br>
    *

    深夜，刺耳的剎車聲在空曠的柏油路面響起，路燈昏暗的光映出重型越野車硬朗的線條。

    方圓十幾公里只這一條路，連接高速收費站和蓉市的影視基地。黑色越野車橫在路中央，將面包車的去路徹底封死。

    面包車的司機降下車窗，驚魂未定，“他媽不要命了！”

    越野車的車門推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弓著背下車，他身上穿著黑色的飛行夾克，黑色的長褲收在戰(zhàn)靴里。

    男人通身的黑，和這濃稠的夜色幾乎要融為一體，一雙眼睛卻如鷹隼，黑而亮。

    面包車的司機瞬間噤了聲，和副駕駛的同伴對視一眼。同伴哆哆嗦嗦將懷里的相機掩了掩。

    秦硯走到面包車落下的車窗前，一眼就看了對方掩藏的動作。

    “相機。”

    低淡的兩個字，不容置喙的口吻。

    面包車司機長了一雙三角眼，這會兒已經(jīng)rou眼可見的心虛，“什……什么相機。”

    身后是無邊的黑色，望不到盡頭，秦硯無聲地勾了下唇角，抱臂的手已經(jīng)緩緩收成了拳。

    手背的青筋凸起，蓄了力。

    三角眼面色驚慌，“你……你敢。”

    秦硯垂著眼，極輕地笑了聲，眼皮再掀起時，眼底便凝了冷硬的光。

    對方咽了咽嗓子。

    坐在副駕駛上的人已經(jīng)有些繃不住了，“老……老大，算了吧……”

    三角眼本就怕得不得了，被同伴這么一說，瞬間就xiele氣。

    今晚什么都沒拍到就算了，居然還惹上這么一尊煞神。

    片刻之后——

    越野車里，張海林翻轉(zhuǎn)著手里藍色的記憶卡，“隊長，這里面有什么？”

    半個小時前，秦硯給他打電話，讓他蹲人，后來又自個兒急吼吼地開車出來——剛才那個橫向飄逸，可真特么刺激！

    秦硯瞥了眼張海林手里的記憶卡，里面有什么他不清楚。但不管有什么，都不能流出去。

    “東西收好?！?/br>
    “哦?！睆埡Ａ止怨詫⒂洃浛ǚ旁诹塑囎拥膬ξ锔窭?，“隊長，你剛才去哪了？”

    秦硯抿著唇，沒應(yīng)，單手把著方向盤滑了一圈，車身后退，車頭調(diào)轉(zhuǎn)，重新駛上了去影視基地的路。

    *

    秦硯來找宋尉行的時候，宋尉行剛剛洗完澡，身上套著件白色的浴袍，正捏著個高腳杯細細品咂著紅酒。

    見到來人，宋尉行倚在門板邊，微微挑眉。

    “我入行這些年低調(diào)，極少有什么花邊新聞，你這三更半夜的進我房間，是想給我按個什么風(fēng)流美名？”

    秦硯抿著唇，徑直從宋尉行面前走過，對于他的調(diào)侃充耳不聞。宋尉行察覺到他身上的煞氣，斂了笑。

    秦硯靠進沙發(fā)里，闔上眼，按了按眉心。

    半晌，他睜開眼，“姜霓這幾年在圈子里，是不是得罪過什么人？”

    朱紅的酒液映著宋尉行的狐貍笑，他捏著高腳杯輕輕晃了晃，“要不要來一杯?！?/br>
    秦硯沒應(yīng)。

    宋尉行輕笑了聲，走到吧臺邊，倒了一杯冰水。

    “來，壓壓火，你這大半夜地跑到我這里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宋尉行將冰水放在茶幾上，眼底八卦的意味更甚。

    秦硯捏過杯子，灌了兩口，冰涼的水刺激了皮膚，將他的唇色浸潤得瀲滟。

    宋尉行斜睨了一眼，這幾天，他可好奇死了。和秦硯認識這么多年，他可是頭一回見他對個姑娘這么上心。

    “不會是……”宋尉行微頓，“真惦記上了吧？”

    秦硯弓著背，眼底一瞬的失神。

    宋尉行輕呵了聲，咽下一口紅酒，卻是沒再繼續(xù)八卦。他微微皺眉，似是在回憶什么，又像是在梳理什么。

    半晌，才悠悠開口：“這姑娘性子張揚，這些年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至于今晚的事兒——”

    宋尉行沉吟，“大約和趙光宇脫不開關(guān)系。”

    秦硯抬眼。

    宋尉行抿了口紅酒，勾著笑，“想知道也行，說說，你倆什么關(guān)系？”

    眼神對峙，無疑是宋尉行先敗陣下來。

    “算了?！?/br>
    秦硯的眼神太懾人，他可不想自討沒趣。

    “要說趙光宇，那這事兒可有點久了。”

    宋尉行說，姜霓當(dāng)初簽約安嘉傳媒，公司的的確確是想要捧她的。給她配了最好的經(jīng)紀人，那女的在圈子里很有名，手上資源多，不少當(dāng)紅的明星都要叫她一聲“ada姐”。

    有次應(yīng)酬，ada帶著姜霓一起，當(dāng)時席間有幾個資方的老板，見姜霓長得漂亮又年輕，不免動了齷齪心思。

    有個老板想表露自己的貼體，特意叫了果汁，恰好就是芒果汁。姜霓當(dāng)時想推脫，卻被ada借機叫出來，狠狠訓(xùn)了一頓。

    “你一個沒名氣沒背景的小藝人，這點酒桌上的規(guī)矩都不懂？那可是mk的趙總！”

    姜霓極力辯駁：“他想摸我的腿！”

    ada卻呵笑，“只要他能給你資源，就是讓你脫光了躺在他床上，你也得乖乖給我去！”

    姜霓沉默，清亮的眸子里燃著怒火。

    ada白她一眼，紅唇輕挑，“你以為這個圈子真那么好待？你想紅，就得付出代價。”

    說著，ada從手包里摸出一張房卡，遞到姜霓面前。

    姜霓臉色瞬間就變了。

    彼時，宋尉行就在隔壁的包間，路過的時候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當(dāng)晚，網(wǎng)上就流出了姜霓在飯局上和大佬們推杯換盞的照片，緊接著被曝出的就是姜霓就醫(yī)的消息。

    那個時候姜霓才二十歲，又是安嘉傳媒力捧的新人。從“大佬局”到“就醫(yī)”，有人看圖說話，滿屏盡是污言穢語，暗指姜霓行為不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