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姊……你還好嗎？」

    藉口說去廁所倒也不算騙人──宋于絜離開后一路快步走，情緒要憋不住，就到廁所旁邊的洗手臺站定后、直接把冷水開到最大，低下頭，雙手捧水，用力一潑就把臉潑濕。她沒先綁好頭發(fā)，發(fā)尾都被水沾濕，眼睛被水打過后，抬起頭來，風又把臉吹痛。

    她又給自己潑了幾捧水，腦袋里嗡嗡的，好不容易才從情緒上頭冷靜下來。氣息還有點不穩(wěn)，像剛溺過水，她好半晌才回神聽見陸子昱的聲音。

    眼睛有點乾澀，但沒有哭，她緩了幾口氣，回頭用袖口擦擦臉，無奈地朝人笑了一下：「我沒事，就是有點上火，現(xiàn)在好多了。你怎么跟出來了？」

    「我……有點擔心學姐?！咕驮谒砗蟾?，一見她停下，陸子昱也忐忑地減慢腳步，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睛，抿了抿唇，好像在思考，好幾秒后才再抬起來瞅她。

    眼睛里全是擔憂、還帶點替她生氣的憤怒，他出聲想替她出氣，又忍不住責備自己。

    「明明學姊沒有那么做……對不起，我剛剛應(yīng)該站出來的?！?/br>
    他拳頭攢在褲縫旁握緊，指節(jié)緊收，覺得又無力又氣憤，好沒用，可又沒辦法。他太清楚了、這種時候，她要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關(guān)心。

    本來……他都想好了，就這樣退一步、讓她去和自己心儀的人在一起，自己就不該再往前?？墒撬麄兠髅魇乔嗝分耨R，為什么那個學長，卻站在了和她相反的另一邊去傷她的心？

    「噗。說什么啊，你出來說有什么用啦？」被他小孩子一樣又氣又急還要裝成熟地憋著的表情逗笑，宋于絜失笑出聲，忍不住伸手揉一把男孩子的腦袋瓜，「我該謝謝你──沒有出來說話，不然會更亂。」

    「我應(yīng)該出來的，那樣學姐才不會這么委屈?！贡砬楹苷J真，陸子昱被她揉過頭發(fā)，愣了一下，神情跟隨著語氣又更堅定，像宣誓一樣：「學姐，我覺得他對你一點都不好?！?/br>
    啊。

    宋于絜被他的話說得一下子愣住，眼睛眨眨，心想他果然也看出來了啊，自己原來這么明顯的嗎……

    她苦笑搖搖頭，開口的聲音卻很淡然，「他只把我當兄弟，當然是這種反應(yīng)?！姑佳凵源?，她聲音放輕，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把自己矯情的受傷都藏到眼底，不想給人看見。

    ──她確實喜歡何承熙。

    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好像，還喜歡了有點久。

    可能是從何承熙每次欺負她，到頭來還是會嘴硬心軟地回頭來找她背她開始？也可能是從每天打開窗簾就能看到他開始……又或者，可能是從每次她傷心，他總能第一個知道，而她每次受傷回過頭時，總能看見他不聲不響地陪伴自己開始……

    太久了。

    可惜她和他認識越久，每一次的試探好像都在讓自己更清楚：何承熙可能真的不只是戀愛腦沒開竅，是真的不喜歡她。

    她知道，總有一天會有蘇蔓欣那樣屬于他真的心儀的女孩子出現(xiàn)、把他從她的身邊牽著手帶走的。只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

    以往這樣的時候，他一定會知道她其實很傷心，只是礙于面子不愿意表現(xiàn)。每次她逞強后回過頭，總能看到他在身邊，安靜地陪伴，直到她心情轉(zhuǎn)好，再笑嘻嘻地問她要不要去買冰淇淋。

    「沒辦法啦，何承熙就是這種笨蛋?！构首鞑辉谝獾芈柭柤?，她笑了一下，從思考中抽離，有點猶豫地看了看他，「我和他認識太久了……其實，子昱，你身邊還有好多優(yōu)秀的女孩子的?！?/br>
    話已經(jīng)說得足夠直接，她抬起眼，和他相望對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陸子昱看他的眼神里有哪些他們彼此間不應(yīng)該有的、太濃烈的情緒。她知道不能再這么拖下去，不想白白浪費他滿腔赤誠的感情，乾脆地就想趁這時候好好說清楚。

    宋于絜嘆了口氣，回頭看向教室的位置，再輕飄飄地開口：

    「我這個人吧，就是死心眼?！?/br>
    陸子昱當然知道她在說什么。

    但他也不介意，只是搖搖頭，看著她的表情還是很認真，「那也沒關(guān)係，我可以一直陪在學姐身邊?！钩呓鼛撞?，他低下頭和她相對，好像希望他看清楚自己眼睛里的真誠，「一開始，我確實是很崇拜、覺得學姐很厲害，但是到現(xiàn)在──我也不只是因為這些才站在這里的。」

    他的眼睛太乾凈，乍一看，好像里面滿滿當當全是她的倒影，距離近得她不由得怔愣，想退后，又下意識地想再多看兩眼那樣的眼睛。

    「學姐一直是我前進的目標，從來都沒有改變?！?/br>
    聲音和眼神都太認真，讓她根本沒辦法再像剛剛那樣決絕地拒絕他──臺詞好像偶像劇，偏偏他又好真摯，根本挑不出一點作戲的成分來。

    宋于絜拿他沒辦法，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最后只好嘆氣。

    「……我知道了，你別太勉強自己。」妥協(xié)地舒了一口，她想了想，又有點強硬地看他道：「他的事，我也會自己看著辦的，你也不用替我著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