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怎么對你女兒的事情，一點也不上心。”

    程定波啊了聲，委屈道：“我怎么不上心了，她說想吃糖醋小排骨，我不是下班就去買了排骨回來，給她做。”

    “……”

    凌女士作勢要掐他：“我說的是小許，她和小許的事情?！?/br>
    “哎，結(jié)婚這事兒哪能我們女方上趕子，”程定波深知凌女士脾氣，不敢硬頂，走懷柔路線，語氣和軟道：“再說了，我們厘厘長相學(xué)歷都不差，你著什么急呢?！?/br>
    “我不著急能行嗎？眼看著就三十歲的人了?！?/br>
    程定波立即說：“怎么就三十了，哪有這么把小姑娘年紀(jì)這么往大了說的，二十八、二十八，還小呢?！?/br>
    相較于凌女士的著急，程定波倒是挺淡然的。

    父愛的濾鏡，早已經(jīng)麻痹了他的雙眼。

    在他眼里，程厘就還是小女孩。

    *

    第二天周六，程厘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補覺。

    吃過晚飯，凌霜華敲響她的門：“我和你爸爸要去一趟超市，你想去嗎？”

    “不想。”程厘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

    這次凌霜華忍不住了，直接擰開房門：“我說你怎么一放假，就躺在家發(fā)霉呢，有這個功夫怎么不跟……”

    “我去，我去我去，”程厘搶在她話說完之前，趕緊打斷。

    她生怕凌女士，再提到許冀衡。

    結(jié)果臨走，她爸肚子不舒服，要去上廁所，凌霜華女士翻了個白眼。

    轉(zhuǎn)頭就看見程厘穿著一條紫色的花里胡哨卡通褲子。

    凌女士皺眉道：“你就穿這身出門？”

    程厘把居家拖鞋，換成外出的夾腳拖鞋，低頭看了眼，淡然道：“挺方便的?！?/br>
    “哪有姑娘穿成你這樣出門的，”凌女士一邊嫌棄一邊念叨。

    程厘抬頭：“大概是因為，這座城市已經(jīng)沒有我在乎的人了?！?/br>
    凌霜華狠狠瞪她：“胡說八道什么呢?！?/br>
    夏天白晝長，這會兒六點多，依舊天光大亮。

    兩人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也沒什么要買的。

    誰知走出超市后，凌霜華反而想起來說：“家里陳醋沒了，你回去再買一瓶?！?/br>
    “反正待會又不做飯，不能明天買嗎？”程厘有些煩躁。

    這會兒哪怕是傍晚，但天氣依舊炎熱，一走渾身汗。

    凌女士瞪著她：“那行，明早你起床來買?！?/br>
    程厘被凌女士拿捏慣了，這回也不例外，她服氣道：“好，我去，我現(xiàn)在就去?！?/br>
    程厘慢悠悠找了家路邊便利店，買了瓶陳醋，就往回走。

    她家的小區(qū)位于市中心，旁邊正好有幾棟老洋房。

    在綠蔭遮蔽下的別墅，在時光更迭中，有種恬淡雍容的舊日風(fēng)情，與如今周圍的摩登時尚相得益彰。

    程厘順著墻根，看見老洋房里雅致的花園。

    心底沒來由的嘲諷，陸家嘴有什么好，許冀衡有本事傍個給他買花園洋房的富婆啊。

    剛走過巷口，她就看見凌霜華站在一輛車邊。

    “媽?！彼傲寺?。

    凌霜華招呼她過去，剛走近，程厘看見她身邊站了位老太太。

    凌霜華說：“厘厘，還不給向奶奶打個招呼?！?/br>
    程厘很聽話的招呼道：“向奶奶好?！?/br>
    “喲，厘厘真是越長越漂亮了，”老太太笑呵呵的夸張，滿臉喜色。

    程厘此刻定睛打量老人，突然驚喜的喊道：“您是做油墩兒的向奶奶?！?/br>
    以前程厘學(xué)校高中附近，有對老兩口擺攤子，做的油墩兒遠(yuǎn)近聞名，那時候很多人都要開車過來買。

    程厘更是喜歡，一個星期能吃六回。

    只可惜后來，她上了大學(xué)后，老人也不做了。

    “難為你還記得呢，”向奶奶聽著這話，笑得越發(fā)開心。

    凌霜華說：“向奶奶搬到這邊來住了，以后我們就是鄰居。”

    程厘之前聽說老人家是回了無錫老家，她有些驚喜道：“那真是太好?！?/br>
    驚喜之余，程厘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

    “奶奶，”一個低沉又好聽的聲音響起。

    程厘下意識抬頭，看向來人。

    在看清楚對方面容的瞬間，呼吸跟著驟然一窒。

    容祈！

    她早該想到，向奶奶的孫子就是容祈。

    向奶奶出現(xiàn)在這里，他也會在的吧。

    夕陽余暉從樹蔭之間輕輕灑下，容祈穿著黑色t恤和黑色長褲，那樣暖意融融的黃昏之光都融不化他周身的冷淡。

    一陣微風(fēng)拂過，將他下擺鼓鼓的吹起。

    有種久違的少年氣乍然出現(xiàn)。

    程厘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時，還怔愣地看著他。

    “厘厘，還記得我們家容祈嗎？”向奶奶蒼老而溫和的聲音說：“我記得你們以前是同學(xué)吧?！?/br>
    “記……記得?！背汤鍖擂蔚?。

    此時容祈抬了抬眉，深邃眼眸定格在程厘臉上片刻，微微頷首。

    算是打了招呼。

    看來他對自己是沒什么印象了，估計連名字都不記得。

    對此，程厘倒也沒覺得奇怪。

    畢竟高中畢業(yè)后，他們也沒見過面。

    “凌老師，”容祈反而是客氣的喊了凌霜華一聲，雖然凌霜華沒教過他。但那時候班上學(xué)生都知道，程厘的mama是學(xué)校英語老師。

    凌霜華跟向奶奶熟悉，也是因為經(jīng)常在她那邊買油墩兒。

    畢竟程厘特別喜歡吃。

    此時向奶奶和凌女士聊的開心，這么久沒見，總要相互問問對方近況。

    程厘安靜站在旁邊，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穿的這條紫色卡通褲。

    她原本消失的羞恥心，瞬間又涌了上來。

    她不在乎大街上陌生路人的看法，但眼前的男人好歹是自己的老同學(xué)。

    老同學(xué)見面，誰不想自己是光鮮亮麗的模樣。

    幸好她今天洗頭了。

    慶幸的念頭剛一閃而過，程厘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她在酒吧喝酒，把鞋子一腳踢到容祈手里，他到底還記不記得？

    或許當(dāng)時酒吧燈光太暗，他沒認(rèn)出自己。

    畢竟在高中時，他們就不算熟悉，這么多年沒見，他不至于一眼就認(rèn)出自己。

    而且剛才他跟自己打招呼時，神色如常，應(yīng)該是沒認(rèn)出來吧。

    想到這里，程厘稍稍松了一口氣。

    “厘厘，要不去我家里坐坐？”向奶奶溫和邀請道。

    程厘以前一直都很喜歡這位老奶奶，不僅因為她油墩兒做的好，而是她特別溫和，是程厘想象中那種慈愛溫柔的奶奶。

    不像她的奶奶，會因為大伯工作更好，就更偏心堂姐堂哥。

    向奶奶指了指旁邊的花園洋房，笑著說：“以后我就住在這里了，下次來家里，我給你做油墩兒?！?/br>
    原來向奶奶搬到這里住了。

    不過想想容祈現(xiàn)在的身價，也是情理之中。

    程厘乖巧應(yīng)道：“好呀，向奶奶，我就不客氣了?！?/br>
    “說到吃，你哪回客氣過。”凌霜華在一旁嗔怪。

    兩人準(zhǔn)備離開時，容祈開口對凌霜華說：“凌老師，慢走，再見?！?/br>
    聽到再見這兩個字，程厘心底一嘀咕。

    還是再也別見了吧。

    每次見到他，都挺尷尬的。

    程厘嘀咕完，直接往前走，但下一秒，她就察覺到不對勁。

    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腳是往前走，但鞋沒有。

    不……不是吧。

    她緩緩低頭，朝地上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