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究竟何時奪嫡 第70節(jié)
這些人的家人,都不是有權勢的人,沒有能力去查他們的行蹤。 而那些有能力查的人,看到他殺了這么多人,也該明白何為君威不可犯,自然懂得閉緊自己的嘴巴。 “是?!?/br> 見劉玉領命而去,在嘉佑帝心中,此事便已經(jīng)結束了。 當然,肅城方面他是不會掉以輕心的。只是接下來要打探肅城的情報,便不能再像這次這樣大張旗鼓了。 思索一番,他決定秘密派人去一趟肅城,一方面探查情況,另一方面卻是要給燎原守將袁晨升送封信,將監(jiān)視與轄制李洵的重任交與他。 袁晨升是一員猛將,手頭又有兩萬邊防軍,自然不會像是那劣跡斑斑的吳郡守一樣,再被李洵輕易拿捏住。 但嘉佑帝怎么也沒想到,這件事的收尾,遠不像他所想的那樣順利。 當日下午,長春宮中,首領大太監(jiān)江鞏靜悄悄地走進殿來,向容皇后稟報道: “娘娘,今日陛下秘密處死了一百禁軍,還有一位一同派出去辦差的老翰林。” 閉目養(yǎng)神的容皇后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抹利光,嘴角勾起一抹涼薄而諷刺的笑容: “一百禁軍說殺就殺,看來咱們這位陛下還真以為,如今這朝廷已經(jīng)是他一人的朝廷了!” 大皇子退避肅城后,整個大皇子黨便群龍無首,被皇帝趁機吸收了許多勢力。 如此一來,皇帝的勢力便完全碾壓了容氏一黨。 皇帝銳氣逼人,容皇后沒打算與他硬碰硬,在她的勒令下,整個太子黨都全數(shù)蟄伏下來。 于是,整個朝堂便顯得皇帝大權獨攬,君威無上了一般。 竟自大到敢殺翰林,還隨意處死了一百禁軍。 這送上門的把柄她若不好好利用,還真對不起兩人幾十年的夫妻情分! 第54章 月光之下, 京郊的亂葬崗有一片土地在輕微地蠕動著。 片刻之后,像是沖破了什么阻力一般,一個人破土而出。 萬德貴呸呸兩口吐出嘴里的土, 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哪怕已經(jīng)過了一兩個時辰,他的心臟依舊狂跳不止。 作為禁軍副都頭, 他已經(jīng)是個當了二十多年兵的老兵油子,去邊關打仗,經(jīng)歷宮廷政變, 什么兇險的事情都遇到過。比起那些單純的新兵, 他察言觀色的能力要強很多。 蔣翰林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他的神色不對勁,肅城出了那么大的紕漏, 皇帝居然還賞他們酒喝。 等酒端到手里, 聞到那酒的味道, 就更覺得不對勁了。 留了個心眼,他在喝那杯酒的時候做了個假動作, 酒全部順著手掌倒在了袖子里。 沒多久, 便發(fā)現(xiàn)其余人捂著肚子叫痛,還很快吐了血。 生死存亡之間,他強忍著恐懼,果斷咬破了舌尖, 任由鮮血流出嘴巴,和其他人一樣表情痛苦地倒地裝死。 即使是那時候, 他也沒把握自己能活下來, 幸好負責埋葬他們的士兵偷了懶, 沒挖太深的坑, 身上蓋的土不算厚, 他等收尸的人一走,便弄松了土,讓自己得以呼吸。 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確定安全了,他才破土而出。 身邊陸續(xù)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看向蠕動的土地,萬德貴立刻沖上去幫忙挖土。 第一個挖出來的,是個叫林三郎的老兵,對方一見他就很激動。 “萬頭……你……你也沒死!” 萬德貴狠狠點了點頭,急切道: “快,咱們趕緊幫其他人把土刨開!” 總共有十一個土坑在動,每一個人被救出來,便加入了刨土的行列,最后有十三個人得救了。幾乎都是久經(jīng)風霜,三十五歲以上的老兵。 萬德貴看著眾人滿是塵土的臉,數(shù)著人頭,不甘心地道: “只有十三個人嗎?我們再看看其他坑,說不定還有人活著!” 沒有人反對,他們也期待著還有別的同伴活著,或許只是太虛弱了頂不開身上的泥土而已。 眾人沉默寡言地挖著剛被填平的墳坑,但哪怕他們徒手刨開了所有的坑,也依舊沒有再發(fā)現(xiàn)多一個的活口。 作為最底層的士兵,他們之間更多的是互相扶持打氣,彼此間有著很深的感情。望著滿地同袍戰(zhàn)友的尸體,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紅了眼眶。 從入伍的那天起,他們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或許會死在戰(zhàn)場上。可誰能想到,他們沒死在敵人的手中,卻死在了帝王的毒酒之下。 他們這些人哪怕僥幸逃脫,卻也再也無法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明知道家中的妻兒父母即將孤苦無依,他們卻再也不能回去為他們遮風擋雨。 所有人心中都充斥著一股熊熊燃燒的恨意。 可他們恨的人是高高在上號令百萬的帝王,即使再怎么恨,又能如何。更何況,如今擺在他們面前亟待解決的是生存問題。 將所有墳包重新填上,他們一口氣跑了十多里遠才氣喘吁吁地停下。 朦朧夜色下,極目四望都是模糊不清的黑影,誰也不知道其中隱藏著什么危險。 “萬頭,接下來怎么辦?我們?nèi)ツ睦???/br> 這是眾人共同的迷茫。 他們已經(jīng)是死了的人,佩刀錢財身份文書,都被收尸的人帶走。除了落草為寇,他們不知道還有哪里能接納他們。 可落草為寇又是什么好去處,新加入的人會被老人各種磋磨,平日干的也是喪天良的勾當,不知哪一天就死在官府的圍剿之下。 萬德貴望著遙遠的西北方向,臉上的神情逐漸堅毅,最終他開口道: “我想去肅城,投奔慎郡王?!?/br> 這個提議讓眾人頓時眼前一亮。 “對啊!我們還可以去肅城,慎郡王曾經(jīng)邀請我們留下!” “我看肅城的廂軍個個紅光滿面,穿得也齊整,待遇應該是極好的!” “慎郡王在京城時就以仁德聞名,在肅城又那么得民心,想必確實是個很好的主子?!?/br> “就憑他之前甘愿冒著泄露消息的風險放我們走,便不負仁德之名了?!?/br> 提議的萬德貴卻道: “你們要想清楚,此去山高路遠,必然十分艱辛。而且慎郡王面對欽差時辰如此跋扈,即便皇帝如今騰不出手討伐他,以后也可能會討伐。投了慎郡王,很可能與朝廷為敵,淪為亂臣賊子?!?/br> 在場的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對于一些事情想得很清楚。 林三郎率先道: “萬頭兒你這話說的,咱們不投奔慎郡王,就能不與朝廷為敵嗎?” 其余人也道: “在其他地方也未見得能活幾年,還不如去肅城賭一把!至少在肅城,咱們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還有人當即拿出了自己縫在里衣的銀票,作為大家前往肅城的路費。眾人竟是一致通過了去肅城的決議。 見狀,萬德貴便擲地有聲地道: “好,那咱們就賭一把,一起去肅城!” 此時的他們完全沒想到,這是他們此生做下的最正確的決定。 去了肅城,他們不僅擺脫了亡命天涯的宿命,數(shù)年后還得以與家人團聚,過上了做夢也沒想到過的富庶生活。 * 太陽初升,京城邊緣的鑼鼓胡同被陽光籠罩,迎來了新的一天。 這里安置著許許多多中下層禁軍的家眷,家中男人當兵,女人孩子接些瑣碎活,艱難地維持著生計。 今天早上起來,張小五媳婦兒就一邊漿洗著衣裳,一邊朝著胡同進口頻頻張望。 王三鎖的媳婦兒在一旁繡花,見狀也難免焦急。 “不是說昨天中午就回京,去宮里復命了嗎?怎么現(xiàn)在還沒回來?” 為了便于管理,一般來說,一個都的家屬一般都是住在臨近之處的。 張小五媳婦兒愁眉苦臉地道: “是啊,林三郎的侄子在西邊守城門,親眼看到他們進的城,還和他們說了話,當時他們說了,復完命就會回家,這次接了趟遠差,應該能在家休沐幾天!” 昨日晚上林三郎的侄子來報了信,十八營六都的家眷們便全知道自家的頂梁柱已經(jīng)回京了。 算著時辰,大家都以為他們最多晚上就會回家,早早就準備好了接風的飯菜,誰知等了一晚上加一個早上,都沒等到人回來,眾人便不免有些焦急起來。 他們這些人大都是流民出身,在城中謀個生計不容易,家中當兵的那個基本上都是家中的頂梁柱,若這頂梁柱倒了,這家也會撐不去。 大家都生怕出個什么意外,相熟的幾家家眷便聚在一起,彼此抱怨幾句,緩解焦灼的心情。 中午時分,一隊士兵護送著一個虞侯,再加上一位兵部的官員一起,來到了銅鑼胡同,在墻上張貼了一則訃告。 那位兵部官員大聲宣布了那則訃告的內(nèi)容: 禁軍十八營六都全體,辦差途中在文州遭遇小股北戎兵,全軍覆沒。按例,全體家眷可前往十八營領取撫恤金。 宣布完消息,這些人便立刻上馬離開了。 焦灼地等待著家人回來的家眷們,只覺得猶如晴天霹靂。 許多人當場便嚎哭起來,卻有更多人覺得不對勁: “不對!林三郎的侄子昨天明明看到他們好端端地從西門進了城,他們怎么可能死在文州?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關系到家人的性命,大家怎么可能不著急,眾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伙計,決定前往禁軍大營問個清楚。 十八營的營指揮使倒是出來了,親自跟他們確認了訃告的真實性。 家眷們卻不依,堅持說他們的家人已經(jīng)回京,要求禁軍將他們交出來。 “一派胡言,兵部確認的訃告豈能有假!誰要再胡言亂語,就別想領到撫恤金!” 一番恐嚇之后,這位營指揮使不愿意再理會,進了營地,家眷們找不到人就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