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難追 第5節(jié)
一口咬上他胳膊,卻始終避忌著他的傷腿。 疼痛激怒了身上的男人,段征一揚手,本能得就要回擊過去。 掌風堪堪停在那粒朱砂紅的眉痣旁。 他忽然起身,居高臨下地又看了會兒,冷笑了聲:“不愿意么,那你就自個兒受著吧,不許鬧出聲響吵我?!?/br> 丟下這么句話,又最后望了眼衣衫不整的人兒,拖著傷腿也就回篝火邊躺下了。 等人躺下了,趙冉冉流著淚收拾衣衫,杭綢暗繡的交領被曳得變了型,好在質(zhì)地尚算牢固,揶兩下也就勉強掩好了。 可腰封前的玉鉤卻斷開了,這種情形下也是沒法,她便將腰封鋪平了胡亂打了個結(jié)以作應付。 就這么混混沌沌的,這一夜,趙冉冉假寐著挨到了天明。 洞外雨停之際,她睜開眼起身,衣衫從頭濡濕到腿,涼颼颼的比昨夜進來時還要濕。連她自個兒也不知,那蝕骨焚心的滋味,昨夜里是如何挨下來了,她甚至還要提防不遠處的男人,好不容易困倦了,亦不敢真的睡過去。 坐起身來,趙冉冉按著臉給自己擺了個笑,褪盡潮紅后小臉上是煞白的冷意。 早慣常了接受不幸,今時今日,在這么個破敗荒涼的洞xue里,連她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適應能力。 見另一側(cè)的段征還是面朝墻睡著,她放輕了手腳遠遠地問了句:“你還睡著么?我去外頭摘些果子回來吃?” 男人沒有回話,她便壯著膽子湊了過去,想要去抽他腰間的匕首。 “??!”才剛觸及刀鞘,手腕就被人牢牢握住了,腕骨被捏的生疼。 作者有話說: 女鵝:終于是熬過去=v= 作者菌:xx牌獨家配方,三個月里不定時發(fā)作哦!~ …… 第6章 高熱 “做什么?”段征轉(zhuǎn)過頭來,看見她的臉后,手上力氣一松,說話間卻是有些甕聲甕氣的沙啞。 趙冉冉打小病多纏身,一看他這模樣,下意識地就伸手觸了下他的額角,觸手guntang果然是害了高熱。她沒受過刀劍外傷,但聽大夫說過,外傷倘若醫(yī)治不好,極易害寒熱發(fā)溫病的。 此處山野地方,缺醫(yī)少藥的,這可如何是好。 看出她神色里的緊張糾結(jié),段征垂下眼皮,只是淡淡說了句:“我早慣了,發(fā)身汗就好。你要去林子里尋吃食,就帶著這把袖箭吧?!?/br> 說著話,他翻了翻身,取出包藏在衣袖里的一排二寸寬的袖箭來,替她綁好在腕子上,又指了指機括的位置,就又翻身躺了下去。 腕背一片鐵器的冰涼,趙冉冉抿唇看了眼,又朝漸熄的篝火里添滿了干燥的枯枝,才起身獨自朝外頭行去。 就要跨出洞口時,背后又傳來段征嘶啞的一句:“別走遠了,林子密的地方也別去,被野狼叼了可沒人救你。” 話雖難聽,她倒也不計較,隨口應了聲就出了山洞去。 外頭云散天朗,日陽普照播撒山林,差點晃得她睜不開眼去,哪里還有絲毫昨日的雨夜景象。 山洞邊的林子多是年深日久的老樹,盤根錯節(jié)的粗大根系,在這一處高地間蔓延生長。趙冉冉將裙角卷起揶在腰帶里,扶著那些老樹艱難地朝遠處走著。 行路難,未想尋吃食更難,到處是雜草枝冠,她腹中亦是餓的厲害,免不得也就愈走愈遠起來。 就這么直走了一刻多,腳下一雙軟底睡鞋一塌糊涂了,她終是在一處崖邊尋著了一大片漿果矮灌。 崖邊的風頗大,想起昨夜那只花豹,趙冉冉始終懸著一顆心,手邊不停地用裙擺兜漿果。 拇指大的果子裝了半兜子,估量著兩日也該餓不死了,她忙起身準備原路回去。 忽而一片陰云過來,遮了耀目的日頭,她晃晃腦袋緩過些暈眩,冷不防地朝崖下望了眼。 云隙光照在崖外山谷,她猛地睜大眼睛,不由得欣喜起來。 那不是東山桃源嗎?!是爹爹早些年用她生母陪嫁置的一所莊子,地契還鎖在尚書府葳蕤軒里呢。 那莊子地處城郊山谷,三面為東山環(huán)繞,離著城北不過數(shù)里之遙,卻僅有一西一東兩條進出的夾道。莊子挨著山林湖泊,是一處避世養(yǎng)性的好去處,普通商販往來都難尋著的,爹爹帶她去看過兩回,連庶母桂氏都不曉得那地方的。 如今叛軍攻破京城,天下大亂之際,她若是還想見著表兄,不如就暫避去桃源村。正是吃早膳的時候,從不高的崖頂遠遠望去,能清晰得看見那幾十戶人家炊煙裊裊,間或還有零星漁民張了網(wǎng),在大湖里捕撈著。 反復望了數(shù)回,這景象讓趙冉冉覺著,桃源村絕沒有遭遇兵亂,而右手邊的一條溪流曲折迂回,從這處卻能看清下山入村的路。 在山嵐霧氣升起之前,她神色肅然地呆立在灌木叢邊,用了最快的速度,將那條山路在心里記得爛熟。 按她的腳程,至多半日應該就能走完了。 所以……趙冉冉看了眼裙兜里的頗重的漿果,又摸了摸腕上的袖箭,現(xiàn)下看來,她該棄了這些果子,輕身上路運氣好的話或許午膳前就能趕到村子里的,桃源村的主事正是她兒時院里的薛嬤嬤,還是從的她生母的姓氏呢。 也許村里還能打探城內(nèi)消息,表兄若同爹爹通了氣,甚至也會派人去村里候她呢? 想到這一點,她捏緊了裙兜,邁開步子就朝右手邊的溪流而去。 好不容易下了個緩坡,到了溪流邊,腳底下的水泡磨痕痛的鮮明起來。往前邁了兩步,污泥潮濕的睡鞋漚得她生疼,每走一步,這種疼痛還伴隨著心慌,腦海里不受控制就要浮現(xiàn)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蒼白面容來…… 只是腳掌磨破了尚且這般難忍,那他左腿被鐵箭幾乎對穿,又該是怎樣一種劇痛。 趙冉冉心里天人交戰(zhàn)起來,步子也是愈發(fā)慢了。 一個聲音在心底說: 就是個字也不識的兵匪嘛, 野獸一樣的一個人, 殺起人來手段那么狠, 扯她鮫綃還乘人之危想欺負她…… 另一個聲音又即刻反駁道: 可他從羽林衛(wèi)手里救了你, 亡命的時候也未用你擋箭啊, 還有,他昨夜才親手殺了自己的戰(zhàn)馬…… 何況他還發(fā)著高熱,若是就這么丟下不管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好。 終于,后一個聲音漸漸占了上風,她嘆息凝眉停住了腳步,一咬牙轉(zhuǎn)了個身疾步踏上了回程。 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地回了那處洞xue,甫一進去,便瞧見段征醒了,不知從何處搬了個空心的斷木樁子進來,木樁子里盛滿了昨夜的雨水,他正吃力地用手攏著水來喝。 見她果真抱了一堆能吃的漿果回來,他倒是有些吃驚,抓起一把朝衣袖邊蹭了蹭,皮也不剝的就一口一個得吃了起來。 因是昨夜那一場,趙冉冉同他隔了段距離,注意到他傷腿處溢出的暗紅,她放下剝好的果子,將桃源村的事同他說了。 誰料她細細說完了,段征嚼著漿果,像是要問什么,被高熱烘得虛弱的眸子卻只是長久地看著她。 直到將她看得垂下頭去,他才悶聲說了句:“不必等了,吃完這些我們就走?!?/br> 她本是想再等一日,至少等他腿傷不流血了,外頭路干些也好走時再下山。只是聽他這么篤定,想著溫病也最好早些抓藥吃,便也就點頭同意了。 喝了兩口水,她將吃剩的十余個果子包好,又將參片袖箭默不作聲地給他,而后又別緊了發(fā)髻間的鮫綃系帶,便立在一邊示意他可以走了。 段征卻仍坐著不走,反倒是虛著眼朝她招了招手。 誰知她才剛蹲了些身子,猛然間就被他一下抱到了身側(cè),哪里有半點力竭的模樣了。 一時間,昨夜晦暗明滅浮現(xiàn),她唬得就要推開他后退,卻被他一把握上了睡鞋里的雙足。 “識字的人那么蠢笨么?這么薄的鞋底子是家里銀錢不夠了?”他一面語意不詳猶如自語,一面抽出先前裁好的兩段長布條,一只腳連著睡鞋纏上十余圈。 幾乎就是眨眼的功夫,她兩只腳底皆多了指寬的底子,奇的是分明見他手掌翻飛似胡亂纏的,卻是前前后后都平整的很,連側(cè)面腳裸都包了嚴實,不至再被荊棘刮刺著了。 踩了踩地,原本直接磨地的痛感也消失了七八成。 從小到大,這樣的細致貼身的事情也只有乳母為她做過,趙冉冉心里晃過絲酸楚,抬眸時,朝著地上人真誠一笑,輕聲道:“多謝你?!?/br> 段征沒有回話,瞥開眼柱著老樹根就越過了她。他心里想著,到了山下一定要盡快聯(lián)系上底下人,盡早同這丑丫頭分道揚鑣才好。 作者有話說: 茍男主:別對我這么好,我最討厭別人對我好了! 作者菌:什么貓病…… 第7章 過河 下山的路上,四處皆是新生的枝芽,溪流邊芒草如海。各色形態(tài)綺麗的山花迎著風搖曳,隨著日頭漸高,這雨后的山間正午,一派山景如畫。 只是山路泥濘,走起來比想象中艱難許多。 起初趙冉冉還有些擔心段征的情形,見他柱杖下坡時,人明顯得已經(jīng)被高熱烘得搖晃了。拐過那采漿果的山崖時,她有心想說坐下歇歇,卻聽他萎靡著微涼嗓音:“記清楚你的路,半日腳程,歇了只有不好?!?/br> 仍是一副無畏無懼的冷清意態(tài)。 看了眼睡鞋上厚實的底子,趙冉冉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在心里腹誹——明明臉上燙的都能熱菜了,好幾次都差點一頭跌了,就會這么狂。 這么想著,她扁扁嘴臉上憂色晃過,不自覺得便同他走的近了些。 然而,一個時辰后…… “我、我實是半步都走不動了,就…就歇片刻?!壁w冉冉伏在一塊巨石上,額間匯了一大層虛汗。 前頭柱杖的人正打算跳上石頭過河,聞言他仰頭望了眼高懸的日頭,沒有回話甚至沒有回頭望她一眼,只是將老樹根重重插進泥岸里,而后也靠著塊石頭坐了下來。 涓涓溪流在這處匯成了一條三丈寬的大河,對岸也從嶙峋的峭壁漸漸化作了開闊平坦的河岸。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遙遙看去,桃源村中往來的村民已經(jīng)是依稀可辨了。 正估算著下山的路程,回過頭時,她卻見那人抽了匕首出來,朝河水里浸了下就朝自己下頜劃去。 這是要做什么?! 片刻后,段征洗凈匕首收了,啞著嗓子說了句:“歇夠了,該過河了。” 泥地青苔里散落了一地胡渣,說著話,他終是轉(zhuǎn)過頭,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 這一眼,看得趙冉冉直接愣在了原地。 碎金般暖和的日陽打在他臉上,但見他下頜清瘦菱唇若英,卻又線條分明的絲毫不顯著女氣。那雙形狀姣好的桃花眼被高熱烘得干涸,微微揚著,在瀲滟水光的映照下,蒼白卻堅毅。 可以說,剃干凈鬢角胡渣后,這張臉年輕得同他身上的肅殺氣質(zhì)反差劇烈,單看眉目五官,竟有些唇紅齒白的翩翩兒郎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