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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跑路很久了 第39節(jié)

    博安提著匕首,渾身濕漉漉,眼睫上也全是雨珠,他抬頭,沒說話。

    蕭平隨意地坐在車蓋上,他微微偏了偏頭,在霧茫茫的雨霧中,依舊是似笑非笑,但嗓音卻淡淡道:“前幾天我獸化程度加深,排斥反應(yīng)很嚴(yán)重,差點(diǎn)沒熬過來?!?/br>
    博安握著匕首的動作一頓,盯著車蓋上蕭平。

    蕭平摸了摸還在出血的下顎,懶洋洋道:“你以為我騙你?”

    “要不是前幾天的排斥反應(yīng),你信不信你今天連我的衣服邊都摸不到?”

    博安下意識盯著蕭平的腹部,看見了自己又重又狠踹出的衣褶痕跡。

    滂沱的大雨中,蕭平?jīng)]了笑意,臉色神色很平靜,他坐在車蓋上,輕聲道:“我的排斥反應(yīng)越來越嚴(yán)重。”

    “地下研究院那群人說我熬不了多久了。”

    博安眼睫劇烈地動了幾下,一錯不錯地盯著蕭平,緊握著匕首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想著,怎么可能?

    像蕭平這樣惡劣的人,平時總是愛似笑非笑給他找各種麻煩,怎么可能會熬不了多久?

    而且他們好幾年前就效力于地下生物實驗室,這幾年過去了,手中掌握的權(quán)利只高不低,錢財方面也只多不少,那批人怎么可能舍得讓他們高級實驗品出事?

    博安像是為了反駁蕭平,又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他一字一句固執(zhí)道:“不可能。”

    他聲音不大,被滂沱的大雨聲遮掩得三三四四,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尾音在輕微地發(fā)著顫。

    雖然他口中說著不可能,但是沒有誰比博安更清楚,獸化程度變高,排斥反應(yīng)增強(qiáng)帶來的后果有多嚴(yán)重,有多無法挽回。

    而且按照蕭平以往的實力,不可能會被他一腳又重又狠地踹到悍馬車蓋上,也不可能會在如今半捂著腹部,嗓音沙啞跟他說這些話。

    蕭平笑了笑,他沒說什么,只微微偏頭望著他,目光很安靜,眼神里帶著點(diǎn)博安看不懂的東西。

    很久以后,他才噙著笑輕松道:“你九歲那年,尾巴是我剪的?!?/br>
    “不是你白馳哥?!?/br>
    博安極其輕微地動了動唇,想起來很久以前九歲那年,因為長時間做電擊抗壓實驗,導(dǎo)致他大腦反應(yīng)遲鈍了好長一段時間。

    在那段時間里,因為大腦遲鈍混亂,他分不清自身到底是人形還是獸形,時常獸形就到處打滾。

    甚至到了后面,九歲的他覺得獸形更舒服,堅持稱自己就是一頭豹子,并不是人,能變成人形都是因為他在做夢,有人形的記憶也是因為他做夢做多了。

    誰叫他變?yōu)槿诵?,他就生氣,生氣了就愛抓著耳朵在原地滾成一個球,誰的話都不聽,誰都不理會。

    直到有一天一大早,他晃尾巴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屁股后面涼得厲害,一回頭發(fā)現(xiàn)他的豹子尾巴被剪成了一截,毛全被剃掉了,光禿禿地跟一根光桿一樣。

    嚇得他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變回人形,再也不敢說自己就是一只豹子,他寧愿做個光禿禿沒有毛的人,也不愿做個尾巴光禿禿沒有毛的豹。

    而且之后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他不愿變成獸形豹子,生怕被別人看到他的禿尾巴。

    博安一直以為是白馳干的,畢竟白馳面冷心更冷,為了讓他變回人形,別說剃禿一根尾巴,就是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剃光,白馳都干得出來。

    蕭平坐在車蓋上,他偏頭望著博安,輕聲道:“一下子就長大了那么多?!?/br>
    博安在地下生物實驗室,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他跟高級實驗品一樣,他們是同一批試驗品,本應(yīng)該是同時間出生,但由于孕育博安的胚胎遲遲沒有反應(yīng),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胚芽狀態(tài)。

    那時候所有的研究員都已經(jīng)放棄了,只隨意地丟在一旁時不時記錄,但是在他們出生幾年后,孕育博安的胚胎有了動靜,晚了他們幾年出生。

    那時整個地下生物實驗還沒有那么多人,空蕩蕩的監(jiān)獄氛圍死寂又陰沉,他們這些早博安幾年出生的試驗品,雖然被關(guān)在一個地方,但是也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直到出現(xiàn)了一個小屁孩,奶里奶氣牙都沒長齊,一臉的嬰兒肥,滿地方地到處亂爬,還想拱進(jìn)白馳胸前的衣服喝奶。

    那是小時候的蕭平第一次見到死人臉的白馳神色有了變化,小時候的白馳還沒有像長大一樣那么繃得住,他氣急敗壞地拎起爬到自己衣服里面,還想拱頭喝奶的博安,一把丟了出去。

    被丟出去的小博安也不惱,趴在地上,扭頭好奇望著白馳,又拱動著自己的身體,骨碌碌爬過去找白馳。

    甚至是凌晨,白馳醒來,都能夠看到一個留著口水吮吸著自己手指的小孩子很乖很安靜地蜷縮在自己身旁,小小的一團(tuán),跟個奶豆腐一樣,一戳就滾到一邊。

    那時候的博安,走路還搖搖晃晃,他們吃完飯,他喝完奶瓶里的奶,就要跟著他們一起去做實驗。

    剛開始所有實驗品都覺得這小孩做那么多實驗,肯定活不下去,誰知道這破小孩不僅活了下去,還越活越精神。

    整天骨碌碌地滿地方跑,跑不進(jìn)的地方,博安就仗著年紀(jì)小,使勁把腦袋塞進(jìn)去,死活要跟對方聊天。

    他連白馳這樣的死人臉都不怕,更不用提其他人了,一個人就能聊得熱火朝天。

    若是對方有那么幾句回應(yīng),他一個人咿呀咿呀激動能給對方表演一個二人轉(zhuǎn),幾乎能把半死不活的人都能活生生聊活起來。

    那段時間,也就是因為博安,他們這群實驗品才有了聯(lián)系,漸漸熟悉起來。

    剛開始的對話很簡單,都是圍繞著博安。

    ——“他上午在你那喝奶了嗎?”

    ——“沒喝,你六點(diǎn)記得給他灌一瓶?!?/br>
    ——“行?!?/br>
    或者是關(guān)于博安變成豹子后的各種交流。

    ——“他今天就能變兩小時獸形,他只能在你那待半小時,你別把他毛給薅掉了?!?/br>
    ——“昨天教他學(xué)貓叫的傻逼別教了,他昨晚叫了大半夜?!?/br>
    ——“還有,他是豹子也不是狗,別跟遛狗一樣到處帶他溜達(dá),他今天吃飯一頭扎進(jìn)了盤子里叼著rou到處跑?!?/br>
    ……

    到了后面,他們這群人熟悉后才開始有別的話題,開始一起活動,開始徹底地把周圍人視為同類。

    滂沱雨水越下越大,蕭平坐在車蓋上,他噙著笑懶洋洋道:“好歹看著你長大,死之前來看一眼?!?/br>
    “省得過幾天死了,你哭都沒地方哭?!?/br>
    博安咬牙,呼吸極力平靜道:“誰會哭?”

    他喃喃道:“我看都不會去看一眼……”

    蕭平哼笑起來,他臉色前半捂著腹部道:“真不看?”

    “到時候地下那群人把我給解剖,腦子切片,連個骨頭渣子都不留,你可別哭啊?!?/br>
    博安抬頭盯著他,眼眶有些紅,沒說話。

    蕭平偏頭望著他,然后將手上的蝴蝶178sbk匕首丟在車蓋上,安靜了一下朝他啞聲道:“過來?!?/br>
    “跟你最后說件事?!?/br>
    霧茫茫的雨霧中,博安提著匕首,沉默了一會,很慢很慢地朝著車蓋上的人走去。

    最后他站在悍馬車蓋前,保持著一段距離,極力維持著表面平靜,看上去就像是毫無波瀾一樣。

    蕭平坐在車蓋,噙著笑伸手,卻看到面前提著匕首的博安驟然警惕躲避開,只留下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蕭平手頓了頓,然后繼續(xù)伸手揉了揉博安濕漉漉的腦袋,就像從前在地下生物實驗室一樣,他們似乎沒有產(chǎn)生任何的隔閡,這幾年的空白似乎也在此時此刻煙消云散。

    沒有什么比死亡帶來的恐懼跟讓人害怕。

    博安微微紅著眼眶抬眼,他咬牙開口道:“還有救……”

    他想說,還有得救的,莫霄研發(fā)的藥劑不可能對他們一點(diǎn)作用的沒有。

    只要有一點(diǎn)點(diǎn)作用,面前人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這些話沒能說出口,“噗嗤——”輕微一聲,是某種利器捅進(jìn)皮rou的聲音。

    博安腹部忽然冰涼,一柄刀身霧面的半齒直刀悄無聲息地插進(jìn)了他下腹。

    面前的蕭平居高臨下望著他,唇邊依然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博安瞳孔驟然縮小,他看著蕭平慢條斯理地將直刀用力地抽出來,居高臨下望著他,附在他耳邊親昵笑道:“跟你說的最后一件事?!?/br>
    “小豹子,念舊情可是會死的。”

    下一秒,博安被重重一腳踹在胸膛,生生被踹飛了出去,足足飛出好幾米,轟然倒在了積水的柏油路上。

    噼里啪啦砸下的雨水砸得人幾乎睜不開眼,被踹飛的博安幾乎沒有了生氣,鎏金色的眸子無意識地半睜著。

    霧茫茫的公路靜悄悄,只有無數(shù)個雨滴飛濺落在大地的嘩然聲,博安很緩慢地動了動眼睫。

    背后的那道傷痕似乎在這個時候灼熱發(fā)起疼來,疼得博安整個人都想蜷縮起來。

    每次都在一次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下手。

    跟好幾年前的白馳一樣。

    都是在騙他。

    博安眼睫上的雨珠沿著眼角滾了下去,刺得眼眶有些紅。

    他想動掙扎著起身,卻發(fā)現(xiàn)全身的骨頭都像是碎了一遍,失血過多帶來嚴(yán)重的眩暈,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迅速漏氣的氣球,鎏金色的眸子漸漸失去了光輝。

    蕭平的聲音忽遠(yuǎn)又忽近地傳了過來,跟著嘩嘩的雨聲有些不太真切。

    他說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傻。

    他說他要是獸化程度變高,排斥反應(yīng)嚴(yán)重,早就躺在實驗室里,怎么可能還會出來。

    他說這次不是他,也會是其他人,他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他說博安,再念舊情下去,真的會死的。

    莫廣是被冰冷的雨滴砸醒的。

    他額頭上還留著蜿蜒的血痕,襯得病態(tài)白的膚色有幾分駭人。

    他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抬頭去看副駕駛的博安,卻發(fā)現(xiàn)副駕駛上空無一人,車門口被硬生生撕開一個扭曲的口,剛好可以通過一個成年男性。

    莫廣抬眼朝著前方望去,透過霧茫茫的雨霧,看見了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坐在不遠(yuǎn)處的悍馬h6上,而博安站在男人面前,似乎在跟男人說些什么。

    那就是博安的仇家?

    莫廣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用力拉車門,發(fā)現(xiàn)車門沒有故障還能拉開。

    他剛開始以為博安的仇家,是地下拳場那些二流打手,成天無所事事,靠打拳維生,又像演電影一樣把仇家掛在嘴邊,尋仇時會拿著砍刀互砍。

    但用把悍馬h6當(dāng)做玩具一樣,玩命地跟在他們車尾,將他們車硬生生逼停的人,顯然不是他之前以為的仇家。

    但如今雨霧中的兩人似乎又不像是仇家,車蓋上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伸手揉了揉博安的腦袋。

    直到下一秒,莫廣瞳孔猛然收縮,他看著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用力地伸手捅向了面前的人的小腹,居高臨下地說了幾句后,重重一腳踹在博安胸膛,將博安硬生生踹出去了好幾米遠(yuǎn)。

    蕭平手指轉(zhuǎn)掠著一柄蝴蝶178sbk匕首,漫不經(jīng)心地朝著不遠(yuǎn)前躺在地上,胸膛幾乎沒有任何起伏的博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