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陰氣喔
你是一個年過三十的普通男子,每天工作,時常加班,但加班費少得可憐。 老闆總說無能的人才會在乎金錢,有能力的人會自動吸引金錢。 對于那資方自圓其說的歪理,你總是嗤之以鼻,但又不敢說出來,當(dāng)老闆要求加班時,你只會下意識的點頭哈腰。 儘管如此,你一個月的收入也是微薄,每天都過著餓不死、穿得勉強像人的生活,日日夜夜,彷彿沒有盡頭。 你厭倦了這種生活,但又不敢辭職。 這一天,你像往常那樣加班,凌晨時分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這個不過幾坪的破舊租屋,卸下領(lǐng)帶,癱軟在沙發(fā)上──如果那個只蓋著厚毯子的椅子也算沙發(fā)的話。 你不想動,一點也不想動。 但早上八點還要上班打卡,迎來新的一輪生活,你總不能就這樣癱在那里一整晚,對吧? 你試圖撐起身子,但身體像是被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你覺得自己太累了,便闔上眼睛打算先睡一會兒,然而不久后,房里唯一的一間浴室,忽然響起水龍頭被打開的聲音。 嘩啦啦…… 嘩啦啦…… 你睜開眼睛,面帶疑惑,你很清楚,三十多歲都還在打光棍的自己,是不可能跟人在租屋處里「共處一室」的。 「水龍頭壞了嗎?」你自言自語。 這時候的你,完全沒設(shè)想過其他種可能,或許是因為自己活得實在太廉價了,你潛意識里就覺得像這樣的自己,是沒什么人會惦記的。 你終于勉強從沙發(fā)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向浴室。 水龍頭的水聲還在持續(xù),你很明白,自己那微薄的薪水完全支撐不起這樣揮霍的水聲。 必須關(guān)掉。 你懷著如此再正常不過的想法,推開浴室的門,打開浴室的燈。 然后── 你就死了。 □ 「死了?就這樣?」徐有真皺著眉頭,敲了敲手機螢?zāi)唬@封莫名其妙的簡訊,讓她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學(xué)姐,死者的手機就只有這封簡訊比較奇怪,他的生活單純,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從他的親友那里得知,他三十幾歲了連場戀愛都沒談過?!挂幻贻p的警員嘆氣道:「真是可憐,沒談過戀愛,還死在自家浴室里面,整個人生就是一場……悲劇。」 徐有真敲了年輕警員的額頭,喝斥道:「閉上你那張沒口德的嘴,顧好這里,我再進去現(xiàn)場看看?!?/br> 「好喔,不過學(xué)姐,死者的手機你得先給我,等下刑事隊的隊長要來了,這封簡訊必須給他看一下?!鼓贻p警員摸了摸額頭,伸出手掌。 徐有真交出手機,轉(zhuǎn)過身挑起封鎖線,直接走進那間不過幾坪的破舊租屋里。 早上鑑識人員已經(jīng)來過了,這間屋子除了浴室以外也沒什么跡證好採,徐有真逕自走向浴室──也就是被害人陳尸的地方。 浴室相當(dāng)狹窄,除了一個馬桶以外,發(fā)霉的墻上也只掛著一個蓮蓬頭,空氣中除了霉味之外,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王中龍,三十八歲,一間外貿(mào)公司的小主管,連續(xù)兩天未到公司上班,經(jīng)聯(lián)系多次無果后,其同事于今日早上到他的住家查看,卻在門口聞到血腥味,報警之后由警方破門而入,遂發(fā)現(xiàn)王中龍早已陳尸在浴室里面?!剐煊姓嬲驹谠∈议T口,回想著整起案件的資料,喃喃自語。 「王中龍被發(fā)現(xiàn)時整個人坐在蓮蓬頭下,左腕有一道疑似利刃割過的傷口,大量鮮血從這個傷口流出來,不過令人奇怪的是,洗手臺也盛滿了血,就像是……他在這個洗手臺放血一樣。」 黑暗的浴室里,一名中年男子割傷自己的手腕,緩緩放血到洗手臺里,一點一滴,看著自己的鮮血流逝…… 不知為何,徐有真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這個畫面,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你在這里干嘛?」突然,背后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徐有真立即回過頭,便見一名穿著休間服的男子站在身后。 「刑事隊,隊長翁念德?!鼓凶蛹s莫四十歲,留著雜亂的鬍渣,看起來彷彿剛睡醒似的,在他懶洋洋的自我介紹之后,眼神不經(jīng)意間流淌過一絲銳利,盯著徐有真說道:「派出所的?」 「隊長你好,我是派出所員警,徐有真?!剐煊姓孀岄_浴室的大門,肅穆說道:「我在重新檢視現(xiàn)場,看還有沒有可疑跡證。」 翁念德聞言頓時一笑,「徐有真?你就是那個想要當(dāng)刑警的女警?」 徐有真沉默了一下,道:「是我沒錯,但我沒有要當(dāng)刑警了?!?/br> 「我聽說你今年的刑警考試明明已經(jīng)通過了,結(jié)果卻在最后的面試臨時退出?!刮棠畹挛⑿Φ溃骸赴l(fā)生什么事了?」 「隊長,我覺得比起我的私事,破案會比較重要。」徐有真收起臉上的最后一絲表情,語氣冰冷說道。 「有個性,你很適合當(dāng)刑警?!刮棠畹仑Q起大拇指,也不氣惱,微笑過后直接走進浴室,然后沒多久又走了出來。 「隊長,您看完現(xiàn)場了?」 「在來這里之前有先看過資料,現(xiàn)在不過是確認一下而已,接下來就是調(diào)閱路口的監(jiān)視器了,看有沒有可疑人士進來過這里?!刮棠畹氯嗔巳嗝夹?,他看似有點憔悴,可能是好幾天沒睡好了。 「隊長覺得……是他殺?」徐有真目光一閃,迫不及待問道。 「還不能確定。」翁念德摸了摸下巴的鬍渣,若有所思道:「乍看之下很像是自殺,死者的交際圈也相對單純,他殺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不過……」 「不過身為刑警,任何可能都必須推敲到最后,才能確定最后的可能!」徐有真接下去說道,當(dāng)她說這句話時,表情認真而執(zhí)著。 「喔?瞧你說得有模有樣。」翁念德似笑非笑的道:「還說不想當(dāng)刑警?!?/br> 徐有真瞳孔一震,目光不由自主躲閃了一下,但翁念德也沒多說什么,笑了笑之后轉(zhuǎn)移話題道:「我剛剛進來前,門口那個小員警將死者的手機拿給了我……那封簡訊你也看過了?」 徐有真點頭,思忖道:「死者是在兩天前收到這封簡訊的,時間剛好是在死亡時間前后,如果能查出這封簡訊是誰寄的,說不定會是案子的突破口?!?/br> 「說得沒錯,這封簡訊雖然有點像是惡作劇,但換個角度來說,也可能是『死亡預(yù)告』,如果能查清這封簡訊的來歷,也能證實這起案子究竟是不是他殺?!刮棠畹履贸鲆话危坪跏窍氲竭@里是案發(fā)現(xiàn)場,便又默默的將菸收回去。 「隊長,通聯(lián)記錄就讓我去調(diào)吧!」徐有真想了一下,語氣略帶懇求的道。 「為什么?涉及到人命的案子,是我們刑事隊的范疇,你一個派出所員警是不用參與進來的?!刮棠畹聦⑹植暹M口袋,懶洋洋說道:「給我個理由,不然我不好跟你們派出所的所長交代?!?/br> 在這個警力吃緊的時代,尤其是婦幼案件層出不窮,派出所要是少了一名女警,所長說不定會焦頭爛額的。 調(diào)通聯(lián)雖然是件小事,但看徐有真的眼神,明顯是想跟這件案子到最后。 「還說不想當(dāng)刑警,口是心非的小姑娘?!刮棠畹掳底脏止镜溃诿髂昙磳⒉饺氩换笾甑乃?,真心希望自家那個還在念國小的女兒長大后可別跟徐有真一樣。 「我……我會說服我們所長!」徐有真一眼就看出翁念德的難處,便信誓旦旦丟下這句話,然后背過身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喂,所長,我是有真。」 「嗯,對,刑事隊已經(jīng)來接手了?!?/br> 「晚上的班?先幫我改掉吧!我要留下來幫忙,刑事隊的隊長說這可能是他殺……」 「所長,您想想,在您的任內(nèi)要是轄區(qū)發(fā)生一件無法破獲的兇殺案,您以后可還怎么飛黃騰達?」 「我不是危言聳聽啦,我剛剛還看到記者就堵在巷口,說不定這件案子明天就會上頭條了……嗯,好,我明白的。」 「那就先這樣了,再麻煩您向分局長請示一下,這幾天我就留在刑事隊幫忙了?!?/br> 掛完電話,徐有真一臉笑意的轉(zhuǎn)過頭來,笑道:「隊長,搞定了。」 「你這口才,不當(dāng)刑警真的可惜了?!刮棠畹潞袅艘豢跉?,由衷說道,然后從口袋里將死者的手機遞過去。 徐有真佯裝沒聽見,接過死者的手機后,馬上從腰包內(nèi)拿出一個裝證物用的透明密封袋將手機密封好。 「隊長,通聯(lián)有結(jié)果時我再聯(lián)系你?!?/br> 說完這句話,徐有真急切離開這間不過幾坪的租屋,走出巷口,果然見到幾名報社的記者堵在那里,還好她早在之前就披上一件便衣外套,不然一身警察制服從巷口出現(xiàn),肯定是要走不掉了。 然而,徐有真萬萬想不到,她沒有被記者堵住,反而是被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給擋住了。 「jiejie,你這個密封袋里的手機,有陰氣喔?!挂幻壷R尾的少女走過來,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