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時候，有人能抱住她；她害怕的時候，有人能牽著她的手安慰她；她發(fā)脾氣的時候，有人能耐著性子哄她；她孤單的時候，有人能陪她……

    很誘人的如果。

    可是撕開表面光鮮的面具，里面卻是腐爛的，惡劣的。

    也許她本身就是個壞人，遺傳有自私自利的基因。

    那就再給姜景澤一次機會。

    一個讓他認識現(xiàn)在真正的她的機會。

    又不知道睜著眼睛躺了多久，身后的人突然往前動了動，就著側擁的姿勢，和她貼得更近些。

    謝含趕緊閉上了眼睛裝睡。

    姜景澤似乎醒過來了，反應過來他擁著人睡覺的姿勢，慢慢松開握著她手腕的那只手，身子也在輕輕地后退。

    很快就聽到了輕微的下床聲，謝含僵著身體一動不動，作出還在熟睡的樣子。

    本以為姜景澤應該沒看出來，可是他下床后的第一句話就是——

    “別憋氣了，記得呼吸。”

    謝含猛覺剛才身體太過僵硬，為了保持一動不動，她一直屏著呼吸。

    還想再裝一會的她，在聽到他第二句話時，放棄偽裝睜開了眼睛。

    他說：“抱歉，昨晚不小心在床上睡著了，因為怕你睡覺亂動碰到傷口，才拉著你的手的?！?/br>
    謝含還是背對著他，抿著唇，沒有出聲。

    姜景澤原地站了一會，走到她的這邊床沿來。謝含看著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姜景澤，下意識扯過被子蓋在臉上。

    他并沒有扯她的被子，反而是蹲在一邊，湊近了仔細查看她放在外面的手背上的燙傷。

    “手背處理之后好多了，一會還要涂藥?！?/br>
    見謝含還是沒有反應，又玩笑道：“遮什么啊，你什么樣子我沒見過，看看眼睛腫沒腫?！?/br>
    謝含暗暗想道，你沒見過我的樣子多了。

    “沒腫，不要你看，你先回去。”她躲在被子里悶聲悶氣地說。

    “行，現(xiàn)在不給看，我一會再來看。”妥協(xié)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謝含聽著關門的聲音，慢慢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坐起身，準備去洗漱。

    一起身，就是一陣眩暈。

    還伴隨著來自胃部的陣陣絞痛。。

    她趕忙扶住身邊的衣櫥，才穩(wěn)住了身體。

    好餓。

    謝含胡亂揉了揉眼睛，先去客廳喝了兩杯水，然后到衛(wèi)生間洗漱，換好衣服就準備煮點速凍餃子吃。

    鍋里的水快要燒開了，外面?zhèn)鱽砹藥茁暻瞄T聲。

    謝含看了外面一眼，關掉電磁爐，到玄關處透過貓眼查看。

    是姜景澤。

    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好像是自己進來的。

    那他知道密碼了啊！有沒有猜到密碼的含義？

    謝含心里有些忐忑。

    門鈴聲再次響起，拉回了謝含的注意力。

    門外的人威脅：“謝含，你再不開門，我就自己進去了?！?/br>
    謝含站在門后面，猶豫之下，握著門把手的手最終還是按下去了。

    那就做個了斷吧。

    姜景澤做事迅速，這一會的功夫他回家洗漱，換衣服，居然還拎來了一保溫桶的熱餃子。

    “吃早飯?！苯皾赏咸崃艘幌率掷锏谋赝?，然后直接越過謝含走了進來，從容地到廚房里拿出碗和勺子，要把餃子倒了出來。

    謝含按下了他的手，情緒沒有一點波動，很平靜地說著：“我自己可以煮，這個你拿回去吃吧。”

    “你先吃這個，我繼續(xù)去煮你剛才的速凍餃子。”姜景澤輕輕拿掉他手腕上謝含的手，繼續(xù)倒餃子。

    “姜景澤，你不用什么都先留給我?！彼辛怂娜?/br>
    姜景澤倒餃子的手一頓，偏頭看了她幾秒，又低頭繼續(xù)倒，“一碗餃子而已?！?/br>
    “真的只是一碗餃子嗎？你知道我的意思。”謝含看起來很嚴肅。

    “先吃了這碗，吃完再說，一會胃疼?！苯皾蓻]有接她的茬，仍然是一副好脾氣，把勺子已經(jīng)放好了。

    可謝含今天就是要把他氣急了，讓他看到她多么煩，多么惹人生厭，多么不識好歹。

    想著，謝含就把姜景澤剛放進去的勺子從湯碗里拿出來，隨手放在一邊，舉起碗就要往保溫桶里倒。

    姜景澤眼疾手快，在她把碗才舉離桌面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就重重按下了她的手。

    碗也重重地落到桌上，湯面晃動，灑出一些湯汁。

    “謝含！就讓你吃我一碗餃子，有這么難嗎？”姜景澤臉色倏地變黑，眼神有點沉下去。

    “我就是不想吃你的?！敝x含面無表情地把手抽出來，站在一邊冷冷道。

    姜景澤冷哼一聲，收回按著碗的手，垂在褲縫邊握緊了拳頭，手臂上青筋盡顯，聲線緊繃，“成！我去給你煮你的，你就吃了？”

    謝含見他油鹽不進，在吃早飯的事上死磕，就一心想借題發(fā)揮，最好作得他受不了了，氣得拍門而去，永遠不要再為她擔心這擔心那才好。

    她攔在要進廚房的姜景澤面前，抬眼和他的眼神對峙，大聲地吼著：“我要你離開，我不要你管！你走！”

    最后一句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和顫抖。

    吼完之后的謝含，因為嘴唇緊抿，氣喘不過來，胸腔還在劇烈地起伏著。

    吸氣時，脖子上的筋都會暴出來，看上去很脆弱。

    姜景澤就那樣站著，等她把氣喘勻，才厲聲道：“謝含，你覺得我本身是什么好脾氣的人嗎？”

    “你覺得我沒有脾氣嗎？”

    “我就這樣天天舔著臉，站在這讓你趕？”

    “你為什么總是一有什么事，就把我往外推！”

    盡管他竭力克制著火氣，但每說一句，聲音還是會不可控地高幾個度，最后和謝含一樣也是幾乎吼出來。

    兩個人之間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姜景澤的臉色差到了極點，謝含也紅著一雙眼睛。

    “回來這幾天，你就變成這樣了？”姜景澤氣笑了。

    “對，我一開始就是想要你離我遠點，不要來管我的事！偏偏你每次還要湊上來……”謝含不管不顧，什么狠話都往外蹦。

    “那你昨晚為什么又抱著我哭！之前的那么多信又是為什么！”姜景澤直接怒道。

    “因為我那個時候誰都沒有，恰好你在，我不抱你抱誰？我只是卑劣地利用了你?！敝x含繼續(xù)展露自己惡劣的一面。

    “恰好我在？恰好我在？”姜景澤嘴里重復了幾遍這句話，嘴角勾起了詭譎的冷笑。心中的怒火無處發(fā)泄，他冷不丁一個轉身，緊握的拳頭砸在墻壁上。

    “你走吧?！敝x含也吵得面紅耳赤，只聽到拳rou不顧一切砸向墻壁的一聲悶響，忍著沒有側目去看他，哆嗦著說。

    姜景澤面朝著墻，聞言并沒有轉身離開。

    謝含也站在原地不動。

    過了一會，他終于動了，謝含以為他會氣憤地走出她家，但余光卻看到他是氣憤地走進廚房，把剛才關閉的電磁爐重新打開，倒入速凍水餃。

    余光觀察了很久他沒有轉過來過，謝含終于抬眼去看他，看著他在電磁爐前忙前忙后的背影。

    餃子下鍋之后，他就一言不發(fā)地站在旁邊守著。

    他沒走。

    看到她這樣毫無征兆地惡言相對，他居然不走。

    謝含想不明白，他剛才不是和她一樣都怒火中燒嗎？

    大概五分鐘，姜景澤就把水餃撈出來了，回到餐桌旁的時候，謝含還站在剛才的地方，連腳的朝向都沒變。

    謝含看著他一聲不吭把帶來的水餃重新倒回保溫桶里，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忍不住問：

    “你剛才為什么不走？”

    “別催了，在走了?！苯皾涩F(xiàn)在的語氣已經(jīng)比剛才平靜很多了。

    謝含還準備加把火，“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管我嗎？你還去煮水餃……”

    話還沒說完，就被姜景澤出聲打斷，

    “謝含，你情緒不穩(wěn)定不清醒的時候說的話，我可以不當真，我可以當做沒聽見，這些都沒關系！但你能不能別作踐你自己的身體?”

    謝含被他這番話驚到了。

    “我才沒有作踐身體。”

    聽她反駁，姜景澤又厲聲質問：“你沒有？你平時飲食不規(guī)律，昨天一天估計還只吃了一碗泡面，一碗泡面撐到現(xiàn)在，你是神仙，什么都不用吃！還有力氣在這里和我吵！”

    謝含還準備說什么，姜景澤就先發(fā)制人：“你不是只吃你自己家的水餃嗎？我煮好了，你這下能吃了吧，嗯？”

    “……你不覺得剛才的我，像個神經(jīng)病嗎？”謝含不像他，能維持表面的平和，直截了當?shù)貑?，“像個瘋子，陰晴不定，刀子見人就扎……”

    姜景澤聽著她對自己的評價，眉頭緊擰，轉身止住了她的話頭，“謝含，別說了，你不是這樣的?！?/br>
    謝含嗤笑一聲，語無倫次地列舉著那些狼狽的時候，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這樣的？我歇斯底里的時候，你沒有看到。我對著鏡子哭的時候，我和別人吵架的時候，你都沒有看到，還有我罵人的時候……”

    “我早已經(jīng)不是四年前的那個謝含了，我已經(jīng)徹徹底底從里到外都變壞了，一個面目可憎的讓人討厭的我，你知道我甚至想把你……”謝含越說情緒越激動，像是迫切要向姜景澤證明什么。

    “謝含！”姜景澤大聲喝住了她，微微彎腰兩手握著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神情冷峻，帶著滔天怒意，“誰和你說的這些？”

    姜景澤始終不會相信，曾經(jīng)那個在他眼里明媚陽光過的少女有一天能用這些詞來形容自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