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水滴的聲音？

    姜紅揉著眼睛從沙發(fā)上起身，趿拉著不大合腳的拖鞋，迷迷糊糊地尋找著水聲的源頭。衛(wèi)生間里，水龍頭、花灑都緊閉著。

    滴答——

    又是一聲，聲音卻比方才更為遙遠。循著聲音，她來到床側(cè)，矗立的衣柜在黑暗中蟄伏。

    滴答。

    水滴聲是從衣柜中傳出？

    姜紅輕輕將耳朵貼上柜門，又是一滴冰涼的水聲，透過木層直直穿透她的耳膜。

    漏水了？

    姜紅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拉開柜門。

    柜子內(nèi)堆滿的物品瞬間涌出，重重壓在姜紅身上將她砸倒在地。

    好痛！后腦勺磕在地面上帶來陣陣眩暈，身上的物品壓得人喘不過氣。

    姜紅費力地伸出胳膊，想將壓在身上的重物撥開，入手卻觸及到一片粘膩。

    這是什么？

    她將手指放在鼻端下輕嗅，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彌漫在鼻腔內(nèi)，一瞬間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啪。床頭燈被打開，溫暖的橙光籠罩在床側(cè)，一高大的身影從床上坐起。

    “啊——好可惜，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蹦腥顺錆M磁性的聲音回蕩在耳畔，沒有夾雜一絲從睡夢中蘇醒的鼻音。

    姜紅怔怔地看著他，目光緩緩轉(zhuǎn)向壓在身上的“物品”——入目是大片紅黑的血污、凹陷的后腦勺，以及脖頸處極深的刀口與翻卷的皮rou。

    她瞳孔驟然縮小，唇畔顫抖，幾次開合都沒能發(fā)出聲音。她掙扎著，強行拖起害怕到無力的雙腿，試圖從尸體身下爬起。

    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雙大腳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動不了、好重??！

    一對放大的鳳眼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帶著絲笑意：“在別人房間里就該好好睡覺啊……”

    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

    漆黑的瞳仁猛地下沉，死死盯住姜紅，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炸進她耳膜：“干嘛他媽的翻箱倒柜的麻煩別人啊??！”

    姜紅頭皮上猛地傳來刺痛，頭發(fā)被人提在手中，硬生生將她從尸體下拖拽出來，疼痛刺激下的淚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已經(jīng)嚇到說不出話了嗎？好可憐。”一雙溫熱的大手觸碰上姜紅的面龐。曖昧、又溫存地撫過她的眼皮、鼻尖、嘴唇。

    緊接著，冰冷的金屬物抵在她的脖頸，一陣刺痛感隱隱傳來。

    誰來……有誰能救救我……

    “怪你自己多事?！?/br>
    “……鑒于被告人為初犯，且參與程度較輕，故此，宣判被告人姜紅，判處兩年八個月有期徒刑?！?/br>
    咚。

    法官的小錘子將姜紅拉回現(xiàn)實，她面無表情地等待看守將手銬從桌面上解下、重新銬緊。

    她踉踉蹌蹌地被看守推著后背走出法院，押進警車中。

    “姜紅小姐對吧？”身旁突然傳來一年輕男子的聲音。

    姜紅緩緩將視線轉(zhuǎn)向那人，是一名打扮干練的男子，身著整潔的西裝，戴著金屬框的銀邊眼鏡，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修長的五指正抓著張貼有自己證件照片的履歷。

    她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你是……？”

    “我是誠輝事務所的律師，張言。”男人從名片夾中抽出張名片遞進姜紅手中：“這是我的名片。”

    姜紅茫然地接過名片：“請問，是有什么……”

    “我看過您的履歷?！睆堁詮娪驳卮驍嗨脑?，翻動著手中薄薄的幾頁紙：“父母雙亡、寄養(yǎng)在叔叔家、成績普通、二本院校在讀生等等等等?！?/br>
    “這樣普通的你，卻有著張貌美的臉呀姜紅小姐。”

    姜紅猛地低下頭，面色屈辱：“您還有什么事嗎？我沒有申請律師?！?/br>
    “姜紅小姐，如果說現(xiàn)在有一個機會，能讓你免除刑罰，且抹去你履歷上的污點，重回清白之身，你愿意試試么？”張言說話時尾調(diào)上揚，如來自地獄誘惑人心的惡魔，引得人心甘情愿墮入黑暗之中。

    姜紅只微微撇過頭：“哪有那么好的事……”

    “所以說我正在給您這個機會呀姜紅小姐，您可要牢牢抓住才是?！?/br>
    一張協(xié)議書被擺在姜紅眼前，她伸手抓過，掃過正上方的幾行大字：“源世界招募協(xié)議書？”

    “‘源世界’是詠創(chuàng)集團目前正在進行的一項企劃，利用‘源能機’提取人類的精神系統(tǒng)投入虛擬世界中，未來可投入醫(yī)療、娛樂、教育等各個方向，是一項對人類非常有益的發(fā)明?！睆堁运菩Ψ切Φ亟忉尩馈?/br>
    詠創(chuàng)集團……那個幾乎只手遮天的大財團嗎？

    “會死嗎?！苯t直接問道。

    “目前正在實驗階段，小概率會產(chǎn)生傷亡，畢竟‘源能機’將要提取的是人類的精神體，有腦死亡的概率也是很正常的。”張言變換了一下坐姿，兩腿交迭，手掌放置在膝蓋處：“所以說還是不能拿一般群眾來冒險，只能到處搜集愿意進行實驗的罪犯。”

    這樣的答復并不出人意料。姜紅視線掃過協(xié)議上的條例：“在‘腦精神世界’時會進行直播、每次進行‘腦精神世界’的穿梭時會按名次獲得一定數(shù)額的獎金、積分值最高者可獲得直播收益5%的抽成、為期一年、遵循‘樂園’規(guī)則進行日常活動……”

    她又翻動了一頁手中的紙張，最后一頁紙上只空蕩蕩地用加粗字體印著幾句話：

    【樂園生存守則】

    【1.禁止一切犯罪行為，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判決死刑立即執(zhí)行。】

    【2.夜間不得外出活動，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判決死刑立即執(zhí)行?！?/br>
    【3.必須遵從廣播指示，若有違背者，判決死刑立即執(zhí)行?！?/br>
    ……就這些？姜紅有些詫異，但規(guī)則中的第一條又讓她覺得安定幾分。

    “怎樣，姜紅小姐，您考慮好了嗎？”張言拿出別在西裝口袋中的鋼筆放在姜紅面前。

    姜紅十指攥住協(xié)議，有些泛白。

    “我以為您會更聰明一些，只要在‘樂園’待上一年……到時候您便能像普通人一樣，走在陽光下，繼續(xù)學業(yè)、工作、結(jié)婚、生子，甚至有機會拿到5%的直播收益，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額?！睆堁詼惤t耳邊輕聲說著，將鋼筆塞進姜紅手中。

    被警察逮捕的那一天，姜紅便極為清晰且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社會的渣滓、蛀蟲、垃圾……諸如此類的稱呼數(shù)不勝數(shù)。還沒畢業(yè)，人生履歷便有了污點，被劃分到社會的最下層。學業(yè)、工作、婚姻，未來到底會如何被有色眼鏡區(qū)別看待？

    一年，只要一年……

    姜紅咬了咬牙，接過鋼筆：“我會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