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游湖，其實(shí)也不過是到了那里，租了輛游湖邊的專用電動車?yán)@了一圈。

    今天的天氣甚好，他們?nèi)齻€嬤孫，坐在樹下望著蔚藍(lán)的湖岸一臉愜意。

    那冬日的暖陽照的三人身體都暖烘烘的，有些昏昏欲睡。

    誰也沒有開口打擾這寧靜，直到陸奶奶忽然有感而發(fā)，牽住了兩旁小孫子的手。

    “阿煦...奶奶的孫子.....”

    陸初煦回握了自家奶奶的手，側(cè)頭對著她就是一笑。

    “嗯？在呢?！?/br>
    “阿煦...阿煦...還記得你剛出生時，只有奶奶手臂這么大，你這個調(diào)皮小猴子，半夜讓你mama鬧肚疼，痛到了早上太陽剛出來時你才肯跟著出來，你爸媽才給你取了這個名字，初升的太陽光。”

    陸奶奶陷入回憶開心的比劃著當(dāng)時的情形，后又像多數(shù)父母一樣感嘆。

    “...一轉(zhuǎn)眼，咱們家的孩子這么大啦！阿煦，奶奶的寶貝孫子......”

    她戀戀不捨的撫摸著陸初煦的臉龐，那神情竟讓陸初煦感到莫名的一絲心慌。

    “你是奶奶最放不下的金孫，你跟奶奶講，其實(shí)你喜歡男孩子對不對？”

    “咦？！”

    面對陸初煦驚訝的連聲音都變了調(diào)，陸奶奶只呵呵的笑著。

    “男的女的都好，只要是我孫子喜歡的，奶奶也喜歡?！?/br>
    陸初煦緊張了起來，擔(dān)憂的問著陸奶奶說：

    “奶奶，你不覺得、不覺得這樣不正常嗎？”

    他最害怕家中長輩無法接受，爸媽那兩邊就算了，平時幾乎沒什么聯(lián)絡(luò)，他最擔(dān)心的是年歲已高的奶奶，在他們的年代，哪有什么男生跟男生在一起的故事？！

    陸奶奶看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偶爾吹來一陣涼風(fēng)，把湖面弄起了漣漪，但心里就跟那湖面一樣平靜。

    “會啊，可是時代變得好快，奶奶的頭腦雖然跟不上，但也不代表奶奶是排斥的，前幾天看電視看到兩個男生在親嘴，哎喲！可把我看害羞了！”

    想到那時，陸奶奶老臉?gòu)尚吡似饋砣滩蛔∥嬷槨?/br>
    她一開始以為電視上這兩人是相扶相持的兄弟情呢！誰知道氣氛正佳，結(jié)果一個轉(zhuǎn)頭他們就親上了！現(xiàn)在的電視都這么敢演的嗎！

    有五秒喔，他們親了五秒?。?/br>
    “奶、奶奶，你會害羞，那我、我保證以后不會在你面前跟男朋友....啾啾?！?/br>
    也不知道為什么陸初煦忽然害羞了起來，相對于剛剛忽然被戳破了性向，他腦袋瓜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結(jié)巴的保證起，他絕不會跟未來男朋友在奶奶面前親親。

    惹得旁邊楚謙晨不小心噗的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陸初煦舉著小拳拳，一臉你笑屁啊的表情警告他不許笑。

    待陸奶奶與楚謙晨笑的差不多了，陸奶奶也牽著楚謙晨的手感慨的說：

    “小晨也是奶奶疼進(jìn)心里的孫子，以后有了另一半，再帶來給奶奶看一看？”

    楚謙晨側(cè)眼望了陸初煦一眼，鄭重的笑著應(yīng)了聲：

    “放心奶奶，一定會的?！?/br>
    陸初煦因剛剛楚謙晨的嘻笑，正想藉機(jī)跟奶奶小告狀一下，其實(shí)楚謙晨有暗戀的人了，可他藏得很深，都不告訴他，他喜歡的人長什么樣子！

    恰似心里有默契似的，楚謙晨略過陸奶奶，那眼神正好是看著他的。

    那眼里的鄭重，彷彿是對著他說的一樣.....

    陸初煦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心慌，連忙低下了頭。

    楚謙晨的瀏海上禮拜去修剪過，那低頭說話時的頭發(fā)，不會再遮住他半邊眼睛，陸初煦卻想把他頭發(fā)撩下來點(diǎn)，最好蓋住楚謙晨那一雙彷彿會把人吸進(jìn)黑洞般的眼睛！

    陸奶奶好像沒瞧見兩人在自己后腦勺的情緒短暫交流，只拍著楚謙晨的手背說：

    “我家阿煦，心直口快，直腸子那型的，有些話，你不說明白，他就只能靠猜，小晨懂不懂奶奶說什么？”

    楚謙晨有些疑惑，陸奶奶說這話好像有點(diǎn)在托孤，又好像知道她喜歡陸初煦似的，他甩了甩心中疑問，只以為她與爺爺一樣，以為他去住宿舍是因?yàn)楦懗蹯愠臣?，只好回答說：

    “有問題我們會好好溝通的?！?/br>
    陸奶奶只欣慰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說：

    “好啊，那就麻煩小晨，以后多多照顧一下我家阿煦了?！?/br>
    這次陸初煦可不依了，怎么說的好像他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才正想抗議幾句，陸奶奶便朝天伸了個懶腰，然后握住了兩人的手，說了一句讓兩人都摸不著頭緒的話。

    “有些事，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br>
    陸奶奶輕輕將頭靠在了陸初煦的肩上，眼里癡戀的望著那冬日暖陽照下來的湖光山色。

    “阿煦啊....奶奶睏啦....送奶奶回家吧，我指的是鄉(xiāng)下那個家，我想它了.....”

    起身之前，湖面因風(fēng)又起了陣漣漪，隨后平淡無波，一如他們剛來的時候。

    次日，陸初煦與楚謙晨提著奶奶不多的行李送陸奶奶回鄉(xiāng)下的家，臨走前兩人頂著被附近親戚鄰居揉成雞窩的頭發(fā)，又提了好多蔬菜水果，自家做的食物，送別各家熱情的長輩們，陸初煦也不忘託付大家替他多照顧自家奶奶。

    當(dāng)然也不許她爬高或待田里太久。

    眾人揮手微笑告別，直到陸初煦開遠(yuǎn)了，看不見車影了，才歡笑著歡迎陸奶奶回家。

    三個月后，即將迎來立春時節(jié)，鄉(xiāng)下路旁隱約飄來一股暗香，尋味而至，原是臘梅花開放。

    隔壁鄰居叔叔做田回來瞧著好看，摘了兩枝，一枝給老婆，一枝要給隔壁阿嬸。

    站在門外喊她卻無人回應(yīng)，見屋里安靜，以為阿嬸在大冷天還出門去照顧她的開心小農(nóng)場，后覺不對，因?yàn)閮杉姨锢锵嘟瑳]道理沒看見阿嬸。

    中年男子斗膽推門而入，喚聲：阿嬸？在家嗎？我是隔壁天送。

    屋內(nèi)依舊無人回應(yīng)。

    屋外冷風(fēng)直吹臥室而去，鬼使神差下，隔壁天送握著手里要給陸奶奶的那枝寒冬臘梅，沿路一聲阿嬸，一聲阿嬸我自己進(jìn)來了啊。

    臥室門口前，陸奶奶和衣而睡，棉被蓋至胸前，手掌在上頭交握。

    天送做人憨實(shí)，看到那日情景也不知為何，腳步像自己會動似的，他伸手至陸奶奶鼻前，然后仰天大哭一聲阿嬸?。?！

    那枝剛摘的蠟梅掉落在陸奶奶耳邊，她身子有些微涼，鼻前卻早無生息。

    陸初煦接到隔壁嬸嬸打來的電話時，人一時沒站好，跪滑在地，手機(jī)滾到了手邊一米外。

    那頭的嬸嬸還哭著，他眼淚也隨著當(dāng)時下墜的身子，直直的從頰邊往下垂流。

    一小時后，陸初煦隨著楚謙晨回到鄉(xiāng)下家中。

    家里早已搭起靈堂，陸初煦囁嚅著唇不敢相信的噗通一聲，腳一軟便跪在了靈堂前，一聲聲奶奶、奶奶的小心喚著，爬到了里頭已蓋著白布的陸奶奶旁邊。

    任憑別人怎么拉都拉不起。

    陸初煦手揪著那白布，心臟也彷彿被揪著絞痛。

    “奶奶，奶奶，阿煦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阿煦....你睜開眼睛啊.....”

    陸初煦終于放聲大哭，眾靈堂外頭所站之人，聽了皆忍不住鼻酸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