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把他帶大的人。

    老爺子對他有恩，沒什么深厚的感情，但至少比陳譽宏和李雪曼要好很多。

    陳鐸回來后，老爺子強撐著身體也要把所有高層都叫來。

    陳譽宏的表情尤其不好看。

    其實這次的會議意味著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被放逐的太子依然是太子。但兒子不中用，是可以不姓陳的。

    “爸?！?/br>
    “我以為你會叫我一聲陳總?！?/br>
    開會前，兩人在樓下大廳遇見。其余人識相地退開，留出一個足夠的空間給他們談話。

    普普通通的嘮家常，沒有想象中的刀光劍影，和諧到讓不明真相地人見了，都覺得這是一個多么父慈子孝的畫面。

    “你爺爺身體怎么樣？聽說你一回來就去看他了，老爺子年紀大，受不住折騰，這兩年動不動就要住院?！?/br>
    “我以為爸已經(jīng)去看過，不用來問我。”

    “我倒是去看了，可老爺子不還是最聽你的話。”

    陳譽宏整理了一下袖口，不知道是熱，還是今天穿的這身衣服太緊。

    他有些胖了。

    陳鐸不動聲色地抿唇。

    他的心思要比之前難猜。當年老爺子讓他在學醫(yī)和娶向家小姐中選一個，陳鐸毫不猶豫地選擇輟學去了綏市。

    放棄得那么果斷。

    老爺子氣得險些又犯高血壓。但在那之后，老爺子還真就沒管過他。

    也就陳譽宏天真。信了好幾年。

    如今他性格內(nèi)斂不如之前那樣張狂，倒叫人更膽寒心顫。

    “上次給你買的那件衣服怎么不穿？你冬天總是穿得很薄，平時學習工作也忙，來來去去穿的都是那幾件襯衣外套，感冒了可不好?！?/br>
    陳鐸說：“不合身?！?/br>
    “哦?！标愖u宏往他身上掃了眼，“倒是我不夠關(guān)心你了，還以為你和十七八歲的時候一樣?！?/br>
    陳鐸其實和他沒什么好聊的。不管今天老爺子要宣布什么，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其實都無力改變。

    除非陳鐸自己放棄。

    可放棄也需要勇氣。

    面對的風險不比直接承受來得少。

    “對了，我聽說你還娶了個老婆？”

    陳譽宏提起這件事，是很自然的語氣。這句話用到的每個字也都很正常，可不知道為什么，聽起來就是讓人不太舒服。

    陳鐸沒回答。但陳譽宏顯然是做過功課的，“我聽說她家世很一般啊。就是個普通人，在綏市也不過是個普通家庭，更別提放在綏市。據(jù)說生父還是個賭徒，欠下的債至今沒還完。當年老爺子讓你在學醫(yī)和跟高家小姐結(jié)婚中選一個，你選了去綏市，我就覺得這個選擇不明智。別看現(xiàn)在老爺子力挺你，但你看看，今天來的高層又有哪個是吃素的？”

    目光所及的，是一群西裝革履的領(lǐng)導(dǎo)者。

    他們大半都是陳氏的股東或是管理者，來自各行各業(yè)。

    沒有一個是善茬。

    陳鐸十四歲那年，老爺子也住院了。他那時也見過這種陣仗。

    底下沒幾個人服他。

    但陳鐸也是有手段。小小年紀做起事來比誰都狠。

    陳氏產(chǎn)業(yè)多，底下總有些人手腳不干凈。這些事老爺子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有些事過火了，就很難收場。

    陳鐸直接找人卸了對方兩條胳膊。

    當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疑惑楊總今天為什么沒有來開會時，陳鐸只漫不經(jīng)心地坐在主位上。

    整潔干凈的高定，潔白袖口處有兩滴明顯的血跡。

    他當時只扭了下脖子，說：“開會?！?/br>
    ……

    也許是忌憚他這狠戾的性格越走越偏。

    當年老爺子才順水推舟讓他去了綏市，把鋒利的棱角磨平磨穩(wěn)，回來才能不傷到自己。

    如今的陳鐸氣場確實夠穩(wěn)。

    陳譽宏說十句，他不應(yīng)一句，父慈子孝的戲碼只有他一個人唱得響亮。

    -

    季伯要把他手機收上去。

    會議開始，所有人都不能和外界有聯(lián)系。這是老爺子定的規(guī)矩。陳鐸說：“我給知知打個電話?！?/br>
    季伯：“可以?！?/br>
    他走到僻靜的地方。

    窗外是一片霧霾，陰沉沉的看不清視野，電話響了幾聲，但沒人接。

    這個點簡植估計在忙。

    她一忙起來就電話都忘了接。手機放在包包里，震動感極弱。

    陳鐸想起她今天出門時還穿了條裙子。常濘這么冷，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但陳鐸知道自己的話說了她也不聽。

    生理期遲了好幾天。

    他最近都沒敢碰她。

    在陳鐸逐漸放飛的思緒中，她終于接起電話，“喂，陳鐸？”

    “嗯?！彼麘?yīng)了聲，“我下午晚點回去?！?/br>
    簡植問：“怎么，是你爺爺那邊又出什么事了嗎？”

    “要開一個很長的會?！?/br>
    “有多長？”

    陳鐸說：“不確定?！?/br>
    那份遺囑簡植之前也看過。

    想也知道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事，要當陳氏的接班人，沒那么容易。

    她擔心的是陳譽宏有沒有為難他。

    在聯(lián)系不上人的時候，陳鐸喜歡事先打報告。簡植會心地笑，她向來也善解人意，“哦，沒關(guān)系啊，我這邊結(jié)束也要很晚。到時可以一起去吃宵夜。”

    “好。”

    “那先這樣？”

    “嗯，先這樣?！?/br>
    原本電話就該這樣掛了。但陳鐸又忽然叫住她，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舍不得，“手機別關(guān)機，我開完會就找你。”

    “知道了，你忙你的吧。再說，我這邊事情也可多了，不會老惦記你的?！?/br>
    她那邊確實很吵。

    電話里人聲鼎沸，他好似隔著遙遠的距離，看見她被茫茫人海吞沒。

    而他回首，卻抓不住她。

    但她剛才那句話像是在撒嬌。陳鐸終是舒顏，而后放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