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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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被她拉扯回門內(nèi),沉鐵的大門關(guān)上。外頭沸反盈天,里頭的病人牽掛著,膽小的醫(yī)女默默垂淚。 她聽到年掌柜的聲音,那是跟廿一侍衛(wèi)一塊訓(xùn)練出來的影衛(wèi)頭子,內(nèi)功根基沒丟,嗓音洪亮,費盡口舌地游說著,叫百姓散去。 外邊有人成心不讓他說話,驚鑼聲密集,一聲緊接著一聲。后來鑼聲聽不著了,隔著門縫,公孫景逸露了個頭,說帶著府兵來了,說茶花兒別怕。 唐荼荼張了張嘴,沒能發(fā)出聲。 有人給她搬了一張椅子,摁著她坐下。一群仆役慌張無措地原地打轉(zhuǎn),跟著一道等消息。 門縫里擠進(jìn)來一人,叁鷹累得氣喘吁吁,坐下猛灌了一壺茶,將就喘勻了一口氣,先道了聲錯。 “查清楚了,是咱們的人馬虎大意了。幾日前,趙大人一封邸報直呈滄州府臺,這老東西怕?lián)?zé),邸報里就寫了疫情嚴(yán)重——那會兒攏共三五十個病人,嚴(yán)重個屁,這老東西竟然把疫情往大說。” “知府一聽那還得了,派了位司理參軍,帶了八百府兵來防疫。這參軍剛邁進(jìn)城門,就聽人舉報說灃水巷子有人家窩藏病人,瞞而不報,當(dāng)下提著刀就去抓人了?!?/br> “那一片確實蔓延開了,幾條巷子被抓空了三分之一,漕司令人征用了河邊幾間雅舍,封條一拉,起了另一間疫病所?!?/br> 唐荼荼手指發(fā)麻:“……抓了多少人?” “昨晚到今天晌午,已經(jīng)抓了一百七十余紅眼病人。官兵蠻橫,又貼了布告,稱知情者舉報誰家有病人,能領(lǐng)二兩賞銀?!?/br> 半天抓了一百七……沿河是縣城最繁華的地方,商鋪密集,那處聚集感染,唐荼荼隱隱覺得事情要失控了。 藏匿病人是錯,可提倡鄰里舉報更是不應(yīng)該。縣衙、漕司、府臺……一場要不了命的紅眼病攪合進(jìn)這么多方勢力,反而要命了。 太陽西沉?xí)r,公孫府兵軟硬兼施地驅(qū)走了鬧事百姓,大門內(nèi)外全貼上了封條。 公孫景逸穿著半身甲,往她頭上呼嚕了一把:“茶花兒我說你什么好,你真就開了光的烏鴉嘴。你說防著百姓鬧事,百姓當(dāng)真鬧了事,你說防著全縣爆發(fā),這下好了,我老爹剛來了口信,病數(shù)破千了?!?/br> 他手里的告示往桌上一展,是一封蓋了漕司印和府臺印的官書。 【天津諸鎮(zhèn)即刻截停官道縣道,各鎮(zhèn)設(shè)疫病所,醫(yī)館藥堂無償施藥,事后記功犒賞。隔疫、醫(yī)藥、飲膳諸事,由靜海縣衙即刻撰冊,交由六鎮(zhèn)轉(zhuǎn)相仿效,勢必在清明前盡除此疫?!?/br> 整個靜??h全封,不許進(jìn)不許出了。 第250章 天行赤眼往往爆發(fā)于潮熱的夏秋季,在寒冷的冬季傳得這樣生猛,就確鑿是病毒性結(jié)膜炎了。再算上5-10天的潛伏期,今已感染的已不可計數(shù)。 清明之后就要立夏了,再這樣傳下去,整個天津都得封。 日頭正高,印坊后院卻掛了白燈籠,白幡沿著幾條回廊轉(zhuǎn)角,一路引向后門去,似一條通路。 選時間在大晌午,是因為這時間天氣暖和,人體循環(huán)生氣最足,不容易受寒著涼。掛白燈籠卻是因為要做嬰靈道場,仆婦們把燈一盞一盞點上,寺里請來的高僧已經(jīng)念起了經(jīng)文,落胎是傷子嗣福的事情,能立刻消解了才為好。 饒是唐夫人早經(jīng)人事,還是被這場面驚得手足發(fā)冷,喝了杯熱湯暖身,撐起一抹笑進(jìn)了屋里。 “這是寺里開過光的如意結(jié),咱們一人系一個,meimei們瞧外邊那么些大夫,都護(hù)著咱們呢,誰也出不了差池。等發(fā)作起來了,也有止疼的藥……” 唐荼荼向屋里望了一眼。兩位婦人一間屋子,四間屋里卻都是死寂的,聽不著說話聲。 全縣城最好的幾位帶下醫(yī)都在這兒了,領(lǐng)了官差事,沒人敢松懈。只有杜仲一點不懂這門類,他師父王太醫(yī)所經(jīng)手的醫(yī)案全是宮中娘娘的,不能透露給他半句,這帶下一門是一點沒教過他。 醫(yī)士們繃緊精神熬制落胎藥時,唐荼荼一路避著人,帶著杜仲出了縣城。 年掌柜坐了一輛不起眼的灰頂篷車,跟在她的車旁。 “山西寧夏甘肅青海幾省,但凡有鹽湖的地方,都派了人去。晉陜兩省的鹽湖沒結(jié)出東西,榆林城外的鄂托克先傳回了信兒——姑娘不知道吧,那地方在大唐之時就有‘鹽州’的美譽,當(dāng)?shù)匕傩詹闪饲甑柠},也不知道‘堿’是什么東西?!?/br> 說話間,年掌柜極其隱晦地瞧了瞧唐荼荼的神色。 當(dāng)?shù)厝硕疾粫械臇|西,唐姑娘言之鑿鑿稱作“堿”,這東西竟像是她賜名的了。 “姑娘所料不錯,那湖畔確實是結(jié)著白霜的,冰面上全是白霜,朝著湖畔蔓延開半里長,仿佛一地白雪。也好收撿,一個人一天能采幾十斤,當(dāng)?shù)厝擞眠@東西做饅頭糕點,做出來的糕點煊松,口味奇美?!?/br> 唐荼荼輕輕舒一口氣。那是結(jié)晶堿,是溶于水的碳酸氫鈉,俗名小蘇打,有了這東西,提純碳酸鈉是沒問題了。 可是地圖上…… “那是西夏的地界了,當(dāng)?shù)厝俗屇銈儎铀麄兊暮俊?/br> 年掌柜一奇,他自己看著地圖還要認(rèn)認(rèn)黃河打哪兒過,榆林長城從哪兒開口,姑娘想也不想就知道那是西夏地盤了。 年祿臺低聲速語:“大主子說殿下軍機(jī)繁重,萬萬不可拿旁的事叫他分心,遂把自己的白章給了咱們,令事急從權(quán),一路上各地大行方便之門。這白疙瘩塊也不值錢,花耗不多?!?/br> 天底下只有皇上能拿大塊的玉雕刻寶印,太子皇子的寶印都是金鑄,金章為公印,示官階爵秩。而白章是太子的小玉印,不論何地何事,任誰手寫一封公文,蓋上此印,就等同于太子私旨的效力了。 對一國儲君來說,這枚私印給的簡直兒戲了。 唐荼荼抿著唇,頭抵在窗框上,抵著馬車的晃動,忍受腦袋一陣陣的暈。 紅眼病一爆發(fā),所用的中藥會以幾何倍數(shù)增長,官書里明明白白寫了要征集各醫(yī)館藥堂的藥材,可想而知全縣的藥材儲備是不夠的。 按杜仲的藥方算,服藥九日才僅僅能褪紅血絲,還不能算是痊愈,得防著病情反復(fù),喝藥敷眼的時間會更長。 全天津沒那么多疫病所,新增的病人遲早得開始居家隔離,由醫(yī)館藥鋪統(tǒng)一發(fā)藥,全縣每天的花用奔著千兩銀子走,生理鹽水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這一路沿著鄉(xiāng)道往郊野行,馬車走了一個來時辰,遇了四道關(guān)卡,有紅眼病的全不能過,直接送到鎮(zhèn)上疫病所去。 唐荼荼望了望外邊,大晌午,鄉(xiāng)道上除了差役和民兵,竟瞧不見什么人。 官道縣道一封,集市限流,街道嚴(yán)查,一縣的生產(chǎn)商業(yè)活動都要停擺。這么著來上一個月,就得掏空整個縣今年的鹽稅,全縣全年三分之一的收入就出去了。 杜仲又瘦了,占了馬車一角,幾乎整個身子都藏在了車窗照不到的陰影里。唐荼荼沒看他,仍然覺得這道視線膠在她臉上,看得她口干舌焦。 什么“大主子白章”,什么“殿下”,不知杜仲能聽懂多少。 她要做生理鹽水,瞞誰也是瞞不了杜仲的。 外邊車夫“吁”了一聲,馬車?yán)镒屓酥狈笎盒牡幕蝿涌偹闶峭A恕?/br> “姑娘,到了?!?/br> 唐荼荼下車望去。 東鎮(zhèn)少高山,多坦原,因為依著海河,山林和河網(wǎng)密布,她腳下這塊就是一片有山有水、冷冷清清的好地方。 挨著河,因為三酸兩堿的制備需要有充足的水源;取矮山,因為上游的山泉水相對清澈。 地段開闊平坦、人煙罕至,則是因為唐荼荼也不知道源源不斷地造生理鹽水,排酸排堿、燒鍋爐,會造成多嚴(yán)重的污染。 天初初化凍,林中有濕霧籠著,臟空氣不容易循環(huán)走,所以得找個高處。再考慮儲運條件,得挨著鄉(xiāng)道。 她在地圖上圈來圈去,整個東鎮(zhèn)可選的地方也就這么一個了。 山頭稀稀拉拉六七個一進(jìn)院,籬笆院墻小瓦房,石桌石凳都有生活的氣息,仿佛炊煙才剛熄。 叁鷹:“這一片屋舍都是臨時騰空的,是幾家散戶,掏點銀子讓人家遷去城里住了。要是有祖廟宗祠的,想攆人家走就不容易了?!?/br> 院里擺了十幾口大甕,里頭全是白花花的鹽,有天津本地的海鹽,也有寧夏與山西的池鹽、川府的井鹽,他們把能找來的所有細(xì)鹽全找齊了。 地上摞了十幾個木箱子,里頭東西多是石頭質(zhì)地,紅的白的綠的,質(zhì)地顏色各有分別。 這是石灰粉,那是毒重石…… 唐荼荼蹲下要拿,又怕跟自己手上的汗反應(yīng)了,弄出什么灼傷來,拿布包了手,用火鉗夾起幾塊湊近看。 質(zhì)地比她想得要好,好許多,有雜質(zhì)的原礦該是有雜色的,這幾樣礦的顏色卻相對純粹,是各地粗加工提純過的,做畫畫的色料是夠用了,制備生理鹽水不知道能不能行。 “姑娘看看是不是這幾樣?”年掌柜問。 唐荼荼:“我不知道,試了才知。勞煩您找?guī)讉€手腳麻利、記性好的,穿上利落的衣服,多穿幾層,手上也要戴防護(hù),石灰和綠礬都會灼手?!?/br> 她說話,旁邊兩個綠衣小吏竟提筆就記,唐荼荼愣了下:“這些你們不用記,試錯的配方?jīng)]什么好記的,我自己記就行了?!?/br> 兩位年輕的小吏含蓄一笑,沒有停筆。 唐荼荼愣了一愣,跟年掌柜對視一眼,從這大掌柜諱莫如深的視線中明白了。 這是知驥樓的士子,太子的人。 唐荼荼暗暗笑自己,還是她想得淺了,就說太子怎會毫無顧忌地把私印給別人用,原來也是在她身邊放了耳目的。這二位記的不是生理鹽水制備方法,而是她的一舉一動。 看他們手里都有家伙事,背了一個小木箱,繞過后頸挎在脖子上,繩帶長短可以調(diào)整,木箱里裝著文房四寶,箱蓋平放,正好可以在上頭寫字。 不管走到哪兒,站定就能寫,寫橫平豎直的楷字都不打哆嗦,是個好法子。 她在二殿下身邊呆久了,認(rèn)人的眼力也長進(jìn)了。盡管這些人為了避人耳目,穿的都不是什么富麗衣裳,唐荼荼還是能一眼認(rèn)出哪些是影衛(wèi),哪些是年掌柜家的仆役,而幾位換了衣裳、穿上了粗服的都是士子。 那行走的步態(tài),說話文縐縐的腔調(diào),大約也是知驥樓出來的。 提純粗鹽,鐵鍋是萬萬不能用的,鐵鍋幾乎會和所有的材料起反應(yīng)。坩堝準(zhǔn)備了兩樣,從京城送來的石英鍋,還有厚實的陶瓷鍋。 人手端了一鍋鹽水,站定了。領(lǐng)頭的人約莫四十年紀(jì),含笑道了聲:“我?guī)讉€愚笨,姑娘說得慢些,要是做錯了什么,姑娘只管罵。” 唐荼荼忙說不敢不敢。她捋了捋思路開講。 “這些市面上的鹽,咱們給它個統(tǒng)稱,叫粗鹽。這些粗鹽雖然看著干干凈凈,實則里邊都有雜質(zhì),提純需要一遍粗提,再一遍細(xì)提?!?/br> “諸位仔細(xì)看,鹽粒里混著一些很小的棕色、綠色的粉末,那是泥沙和沒篩撿干凈的海藻,粗提就是要把所有不是白色的粉末弄出來。這些雜質(zhì)不溶于水的,鹽化了,它們化不了,能用最細(xì)密的絹布濾出來……” 她講得慢,幾個文士沒做過這事,神情專注又緊張,只覺得比坐號房里考試寫卷子還小心。 “多篩幾次,篩干凈泥沙,再曬干水,粗鹽就成了細(xì)鹽,但此時還不是極凈鹽,里邊還有不少跟食鹽同為白色的雜質(zhì)。不同產(chǎn)地食鹽的口味會有細(xì)微的差別,就是因為里頭的雜質(zhì)不同?!?/br> “這一遍的提純,要先放毒重石,再放……” 說半截,唐荼荼突然呆住了,手里的木勺一抖,差點砸進(jìn)鹽鍋里。 她近些日子天天寫著反應(yīng)式,琢磨步驟,自認(rèn)理論上萬無一失了??墒碌脚R頭唐荼荼才發(fā)現(xiàn),她甚至沒有一個可以攪合液體、讓反應(yīng)物充分溶解的工具。 唐荼荼舉著那把木勺,腦門上的汗都出來了。 背盡所有方程式,坩堝都做出來了,居然沒有攪拌棍! 木頭不行,鐵不行,銅不行,玻璃不行,玻璃sio2會與強(qiáng)堿緩慢反應(yīng),燒堿一放進(jìn)去,會析出什么她不清楚,一鍋鹽水就白煮了。 強(qiáng)堿不會與什么反應(yīng)? …… “姑娘,怎么了?” 唐荼荼木愣愣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擺擺手,示意他們各自散去,自己坐在鍋爐面前想了半天,扒拉著那點化學(xué)知識。 “年掌柜!可以幫我找?guī)讉€銀勺子嗎?筷子也行,棍子也行,什么都行,只要有個長握柄……其實,金子是最好的,金飾只有王水才能溶解……哎,不論金銀都能使,您看什么方便來什么吧,但一定得是純金純銀?!?/br> 金銀惰性金屬,銀有親硫性,在加熱的濃硫酸里也會被氧化,差了一些。而黃金卻是化學(xué)性質(zhì)最穩(wěn)定的,與單種的強(qiáng)酸強(qiáng)堿也不反應(yīng)。 “……金勺?金筷?” 在場幾個文士、十幾個影衛(wèi)、三十多仆役,聞言,全默不作聲地掏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