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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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經、明算、明法、明史、道舉(老莊)、時策、騎射、兵謀、農稼、水經…… 怕她看不懂,后頭還細致地注明了各科學習的內容,與將來科舉及第后敘任的衙門與品階,相當于一份未來職業(yè)方向參考。 唐荼荼在四十余門科目里看花了眼,總算明白哥哥進國子監(jiān)前,家里為什么在選科上都拖延了好幾天。這是從博而不精到選科專精的一個取舍。 盛朝的學制不知是自創(chuàng)的,還是受了異人影響。 孩提時啟蒙識字,考上秀才以后才算是讀書入了門;進了書院,熟讀經典,明是非道理。 一批批地擇優(yōu)而錄,等考上舉人,進入官學,這就開始分科學習;再到會試,篩選出來的人才就是各行各樣的頂尖了,恰恰好充實官場,成為大廈的砌墻磚。 唐荼荼大筆一圈:“我選匠作!” 叁鷹笑出一口白牙,從袖底抽出一封花箋來:“殿下就知道姑娘會選這科,投名帖都備好了?!?/br> 卻見姑娘猶猶豫豫,問他:“能修第二專業(yè)嗎?我想再多學一門課?!?/br> 叁鷹道:“姑娘有那勁頭,自然是行的?!?/br> 唐荼荼一琢磨,在“明字科”上也勾了個圈。這一科學的是《說文》與《字林》,也叫訓詁學,是琢磨古今字形演變、詞義變化的,還教書法。學成以后,她就不用搬著字典看書了。 唐荼荼笑起來:“就選這倆!” 叁鷹一樂:“巧了,殿下又猜準了!他就知道姑娘會選這兩科!這兩科都偏門,用不著擇師,殿下吩咐一聲就是了。姑娘備好東西,等著入學罷?!?/br> 唐荼荼心心念念盼著國子監(jiān),盼著進入國家最高學府讀書學習搞科研,夜里做夢都是她捧著書,坐在多媒體大教室,在知識的海洋里遨游。 而此時,第一批隨軍驛離開京城的放映機,皆已抵達了各省上府。 因木機里頭機巧零件多,行程不敢貪快,武略將軍一路走著平坦的官道,晝夜換馬才可日行二百里,到達長安、廬州、江寧等地,以及走水路到蘇杭,恰恰是八日。 鏢箱貼著黃封,里頭還填塞了許多防震的棉花團,老大一個箱子,拆完棉花,只剩了個一尺半見方的木頭匣。 各上府知府驚疑不定地收下這木機,夜里按著翰林的指示,摸著黑播放,一看就是半宿。闔家老小與仆役搬著板凳坐在院子里看,覺也不睡了。 一時間各種贊美之詞。 “此乃天賜神物啊!” “此物妙盡丹青之正,又得皮影之靈動!” “萬景屏!好一個萬景屏!” 一句句贊美之詞,隨著翰林官員的筆墨落于紙上,亦會記錄到各地地志上,推得歷史的車輪悄悄偏出一寸。 而與唐家相隔兩坊的欽天監(jiān),已經是第五個夜徹夜無眠。 雖說觀天時、推星歷大多在晚上,欽天監(jiān)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夜貓子,卻也從沒這樣熬過夜。 滿院擺滿了小方桌,自漢武帝制《太初歷》以來,千余年間,所有詳細記載的星象記錄通通呈于桌上,一本一本的對照。 一排綠衣小吏熬不住了,睡倒了一片。天涼,個個睡得縮手縮腳的,被同僚拉著起來回屋去睡。 只有袁監(jiān)正身邊的幾個小道士還撐著精神。這些少年牙牙學語時便入了道門,半只腳踩在俗世與方外的門檻上,心靜,自然沉得住氣。 袁監(jiān)正高坐觀星臺,手里端著七政四余赤黃道角盤,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象。 巨大的渾象儀盤踞著,占了半個鐘樓頂,上邊幾十條縱橫的銅軌隱隱泛金,赤道橫帶渾天之腹,又有二十八星宿成金球,懸在各自的軌道上。 幾個小道士飛快移動,按著天上的星象撥動銅球,布列星圖。 剛剛昏頭大睡的小吏又沒睡意了,仰頭看著監(jiān)正大人,隱隱有些擔憂。 從九月十一當夜始,那個從南市瓦子里冒出來的狐貍妖教,其教眾滿京城逃竄,“三劫降世,辰星隱沒,熒惑守心,白虹貫日”的讖諱也隨之傳了出來。 自那日起,欽天監(jiān)便晝夜輪替著觀天象了。 讖諱之說,民間百姓當童謠唱著玩,欽天監(jiān)卻不能不當回事。 辰星屬水,最靠近太陽,此乃相星,相星隱沒,意為圣人身邊不出良臣。 熒惑屬火,是災星,熒惑守心宿,覆于天子明堂,亦是災厄。《天官書》中稱熒惑星指“勃亂,殘賊、疾、喪、饑、兵”。 此時落于北方,饑荒和兵禍必有其一。 而白虹貫日更了不得,太陽為君王之象啊,帝日周遭籠罩一圈白環(huán),是臣下欺上瞞下,叫君王閉目塞聽。而白虹貫穿太陽,更隱隱有臣下弒君之兆。 盛世,如何會三災湊齊?最關鍵的是,監(jiān)正大人竟算不出…… 妖教“三劫降世”的讖諱傳出的那夜,袁監(jiān)正就推演過一遍了,天象并無異樣,欽天監(jiān)只當是妖教借讖謠生事。 直至九月廿八,辰星隱沒之象出現了——今夜寅時三刻,熒惑守心之象也出現了! 這說明什么?妖教背后,必定有比監(jiān)正更精通天時的大能啊! 自西晉起,民間禁星氣讖緯之學,夜里看星星看月亮的沒準是有情人,也沒準是爹媽教娃娃認北斗星——可夜觀天象、掐卜天時卻是大忌。 天人感應之機,治忽存亡之候,百姓窺測天機,豈不是犯皇上忌諱? 民間懂點星象皮毛的道士,多是野路子出身,正統的星占,唯袁、李兩家,一個欽天監(jiān)令代代相傳,兒子接祖宗,孫子接父親,三代以后一輪換,幾乎成了袁、李兩家世襲的。 妖教背后是什么人物,竟能比袁監(jiān)正算得還快還準? 幾個小吏憂心忡忡,不知這月送入宮的星帖該如何寫,如何寫,皇上才能看進眼里,記進心里。 惡兆已現,皇上需得仁厚愛民,察納雅言,才能撥亂反正啊…… 小吏們在底下胡思亂想,袁監(jiān)正高坐觀星臺,灰袍鼓風,似要御風而去。 他眉心一道縱紋愈深,掐來算去,始終算不出前因。最后拿過了兩道異人八字,唐荼荼和江凜的真實名姓、來龍去脈,赫然寫在上頭。 當初二殿下錄此二人案,袁監(jiān)正不聞不問;二殿下銷去此二人案,袁監(jiān)正也無動于衷。 星占卦師行走在陰陽交界,不碰萬事因果。要是有人問起因緣,他坦言相告,沒人問,他就閉著眼睛只作不知。 可動搖國本的事,總得算明白。 袁監(jiān)正便從二人落地的時機開始,一點一點重新推演,在萬年歷上重新合他們的命盤。 他眼神似透過兩側的銅火臺,看破虛空,地上所有道童、小吏身上都似牽連起密密麻麻的線,續(xù)成一張巨大的網,全入他眼。 正東方向的星空隱隱攏上陰霾,那是王朝氣象。沒有一個王朝能輝煌過三百年,袁監(jiān)正自小看著它,觀測這片星空能絢爛多久。 五十余載彈指而過,他從垂髫小兒變成老朽,站上了這座高臺。 而自十年前起,這片星空就隱隱攏上了霧。 底下的小吏大抵是眼花了,倏忽間,好像看見監(jiān)正額心那道豎紋隱隱掙了開。 而隱沒的相星旁,突然亮起了一顆星星,幾乎要小范圍地劈開星夜,透出耀眼的十字芒,與東邊晦暗的星空遙遙相對。 傳聞異人攜國之重器而來,會掀開時代腐舊的秩序公理。 有不該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出世了…… 袁監(jiān)正雙手搭在膝頭上,十指飛快掐算。 見龍在野。 小吉。 第172章 而遙遠的北境,和林格爾草原上,有一稚子驀地抬頭,仰望著浩瀚蒼穹。 他坐在丈余高的星宿四象車頂,一身法袍上,千百道銀線繡成經緯紋,像把天地間的秩序公理都披上身,長辮盤于頭頂成佛塔,呈現出不辨性別的神性來。 北方夜空之上,一大片星星似曳了尾,迸發(fā)出驚人的光輝,朝著四象車涌來,像在他頭頂下了一場星雨。 如此神跡降臨,幾百邊民行著各族畸零古怪的大禮,山呼海嘯般喚著。 “圣子降世——圣子降世——” “把咱們的活畜帶過來,獻給圣子!” 幾百頭牛羊在獵狗迷惑的目光中,被民屯里的壯年驅趕著,順從地走向西遼人的隊伍。 三天沒吃過熱食的西遼兵提刀一捅,還沒長大的小羊羔發(fā)出最后一聲哀叫,血從脖頸噴濺出二尺遠。 “哈哈哈,好肥的羔子!” 那西遼兵手捧了一把guntang的羊血,幾乎要在這刺鼻的羊膻味中重新活過來,干涸的嗓子、餓得絞痛的胃都受到了慰藉。 車底下安起了梯|子,一個胡子拉碴的壯漢卻喝道“不必”,朝著四象車頂張開了雙臂,笑著吼了聲。 “下來!” 高坐在車頂的圣子垂眸看了他一眼,又朝著地上幾百道跪拜的目光,還有更遠處、朝著他奔來的流民望去。 這是位于大同府關外的民屯,排號為丁,甲乙丙丁的丁。 沿著盛朝的邊防線,有五十多所這樣的民屯。 此地為金、西夏、蒙古與盛朝交界之處,有幾十萬流民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茍活——被蒙古和金人鐵蹄踏破的百余部落,四國的逃兵,戴罪流放到邊關筑城墻、卻不堪苦役逃跑的罪民,還有被擄劫了貨物的商隊、沒路費回國的。 失去部族的人是沒有家的,他們信仰混亂,家與國、情與仇,在百年間的混居中分隔得不是那么鮮明,漸漸融合成新的流民隊伍,在草原上廝殺,爭搶資源。 這地方深處內陸,無山無澤,常年干旱,方圓三百里沒有一條像樣的河,鬧荒災的時候,能讓一個找不著水源和食物的部落絕種。 四國誰也瞧不上這地方,所以成了個三不管的地帶。 盛朝怕邊關生亂,又為彰顯圣德,沿著長城外布下五十多所民屯,收容了十萬流民,還派遣農學家和小股軍隊,幫他們開墾荒地,教他們種糧食。 百年前盛隆帝開此策,流民視盛朝為天神使者,一百年里,終于明白這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一片草地,頭年燒草種糧,莊稼能活;第二年,收成不足一半;第三年,倒拔干地下水,使這一片成為荒地,綠草變成枯草,連牛羊都養(yǎng)不活。 盛朝懷恩,便會每年送給他們許多糧食,算著各民屯的人頭數,配好糧食斤稱。 民屯里存放了大量糧食,一躍變成了草原上最肥的牛羊,每到秋冬,缺糧的異族會如惡犬一般,聞著味兒來燒殺搶掠。 這些民屯便成為了盛朝邊關更外緣的哨塔,一邊彰顯著盛朝國威,一邊沉默地駐守在關外——哪里的民屯被劫,盛朝的邊將便知這附近有敵對部落;哪里民屯死絕,便知金人與蒙古在籌措糧草,大戰(zhàn)在即。 慈悲是真,計謀也是真。 而西遼就是其中的一條惡犬。 “烏都!跳下來!父汗接著你!”底下的大漢喊著。 圣子閉上眼,從丈高的木車上縱身一躍。 那大漢臂膀健碩,穩(wěn)穩(wěn)當當接住他,反手夾在咯吱窩下。他身上一股汗臊味,混雜著牛羊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