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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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半晌,江凜的魂魄換出來,緩緩揉著太陽xue,還低聲道:“你安分些,頭疼不還是你受罪?” 仿佛老母親般,溫柔地安撫著腦子里另一個暴躁的魂兒。 奇事怪事今兒聽了太多,晏少昰連同身后幾個影衛(wèi)表情都麻木了。 江凜苦笑著嘆了一聲:“其實,本來不該頭痛得這么頻繁。最開始,我們是一人半日輪換,剩下半天就輪替著睡覺,這樣一天十二個時辰,身體都不用沾床休息?!?/br> “但最近半月,我二人腦子里的記憶慢慢開始混了,我漸漸能感知到他一些心事了,他怕兩個腦子慢慢合到一塊去,便想方設法除掉我?!?/br> “他總是怕我出來,寧肯自己一天十二個時辰死撐著不睡,也要防著我,困得厲害了就撞墻捶頭,聲嘶力竭地鬧,到最后精力虛弱,反而給我留了空隙。” 晏少昰沒作聲,抬手,示意一名影衛(wèi)將唐荼荼的那張供狀遞給他看。 江凜神色大變:“賀曉呢?你把她怎么了!” 喔,原來叫這個名兒,倒是忘了她用的不是真名了。 “唐荼荼”三字讀來拗口,賀曉,這清簡的兩個字更順口些,也更襯她。晏少昰在舌間含著默讀了一遍,心里泛起一絲奇異的柔軟。 他道:“出來罷?!?/br> 江凜皺著眉,緊盯屏風。他早看到那后頭有一雙腳,分不清是誰的。 唐荼荼目光呆滯地從獨扇座屏后走出來,她雙腿虛軟無力,幾乎是晃蕩出來的。 從蕭臨風進門的那一刻,唐荼荼就什么都明白了:蕭臨風衣裳干凈,從頭發(fā)絲到腳后跟無一處損傷,進門時他一頭霧水,分明是一副剛被人從家里拎過來的懵懂樣兒,哪里像是從刑房出來的? 二殿下是詐我的……他根本沒抓蕭臨風……他是詐我的…… 依此全部倒著逆推回去,所謂的“辨口型識話”是真的么……二殿下連我是神是鬼都是瞎猜的,他詐我的哪句話是真的…… 蕭臨風是個查不著根的無名氏,自己是個魂兒,江隊長是個更慘的沒身體的孤魂兒。二殿下連查帶猜,也只猜對一分,剩下那么多,都是我自己坦白了的…… 唐荼荼比他多活了八年的腦子,終于后知后覺地通了竅,想通了二殿下這一下午的先禮后兵、連哄帶嚇是什么套路。 她恨不得穿回兩個時辰前,抓著自己的耳朵咆哮“你丫個傻子,被他算計了”。 “兵不厭詐?!标躺贂g翻開蕭臨風這份供狀,逐字細看,語氣甚至含笑:“等你開口等了兩月,本殿等得煩了。” 唐荼荼心里忍不住罵了個臟字,再一細想,又打了個寒噤。 今日不論二殿下是一時興起,還是提前就計劃好要套她話,都沒什么分別,靠幾句話就能做出一個滴水不漏的局,她沒那腦子跟他斗的,遲早得上套。 作為嫡皇子,他身在皇家,從小到大學的都是帝王道,是個手眼通天、能達成任何目標的大心機家。 她怎么會錯認,前邊二殿下那樣溫聲慢語的說話是溫情呢? 晏少昰把三份供狀合在一起看完,再無疑慮了,一抬眼,就對上了唐荼荼這個陌生的眼神。 他心緊了稍許。 ——是我,叫她傷心了么? 晏少昰望她一會兒,徐徐道。 “不用怕我。我從來不信鬼神,只是你身上的怪事太多,叫我不得不往鬼神上頭想。知道你是人,摸清你底細,就能放心得下了?!?/br> 他又道:“應了你的事兒我記得,在找齊你那三個小友、在你們修好翅膀之前,這天下隨你走,凡是盛朝的地土上,我都能保你平安。今后你遇著什么麻煩事,來找我便是了。” 這話里的意思,唐荼荼一時沒能明白,話里的張狂,她卻領會了個十成十。“全國保平安”,什么樣的底氣才敢這樣說,這位殿下的眼線鋪到了哪里去…… “至于你么?!彼暰€落在江凜身上。 江凜目光沉下來。 晏少昰:“跟我去欽天監(jiān)走一趟罷。” “殿下……”唐荼荼聲音發(fā)緊,膝蓋軟得想給他跪下。 坊間提起欽天監(jiān)都諱莫如深,唐荼荼以前不懂一個觀察天象、推算歷法和十二時辰的衙門,怎么就能讓百姓一提起來,全一副不敢高聲語的樣子? 后來她從爹那兒聽過一耳朵,爹說,欽天監(jiān)如今的長官是個半只腳成仙的老道,是唐初傳奇神算袁天罡的嫡脈后人,如今九十多歲了仍鶴發(fā)童顏,跟五十來歲似的,瞧不出一點老相。 傳聞這樣的人都能向天借壽,壽命不可按常理論。爹還說這位監(jiān)正大人斷命奇準,朝中許多上了年紀的高官,甚至于先皇,都是讓他一張嘴給斷死的——死因與時辰,他算得無一不準。 唐荼荼就清楚了,這是一位自己得躲著走的神算子。 而現在,二殿下要把他們送過去…… 晏少昰目光轉到江凜身上。 “他這樣天天撞頭砸腦袋的,不是個辦法,兩魂一體,遲早得被弄死一個,總得想個辦法,要是有合適的尸體就能附上去,那不難——監(jiān)正大人修的是積善道,他敬天濟世,不是見著異人就喊打喊殺的妖道,不會草菅人命的?!?/br> 唐荼荼:“這樣啊……” 廳外有影衛(wèi)行來,垂手候在了門邊。 “跟我來,你爹在前廳等著了。”晏少昰引著她往外院走。 身后那傻丫頭大概是被他嚇怕了,隔著三步遠,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邊,腳步聲輕得聽不著,鞋底兒都不敢蹭地。 晏少昰慢了三步,和她并了排,沒一會兒,她就又慢到后邊去了。 唐荼荼手腳發(fā)軟,一路跟著他去了前廳。 唐老爺急得坐都坐不住,在廳堂里直轉圈,一聽見有腳步聲從后頭的穿堂過來,立馬瞠著眼睛回望。 看著了閨女,唐老爺一個箭步竄上去,握著荼荼肩膀左看右看,差點在人前失態(tài)。 “荼荼!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爹爹差點進宮去尋你。多謝二殿下!二殿下大恩大德,下官無以為報!” 他當了好幾年的官,眼下激動的,話都說得顛三倒四,雙目含淚,擺明了是個慈父,看樣子還不算太糊涂。 “回去好好養(yǎng)著?!标躺贂g說了句讓父女倆一齊齊迷糊的話:“太醫(yī)說,你家二姑娘元氣大傷,以后得好好吃飯,才能補回來?!?/br> 唐老爺真當是太醫(yī)所說,連連稱是,又聽蕓香說“不要著風”,接過蕓香手中的披帛給荼荼往上身一裹,帶上閨女就要出門。 “唐二?!标躺贂g喊住她。 他目光微動,落在唐荼荼左肩上。 “治燒傷的膏藥還得涂七天,這七天忌口,別的該注意的事項,太醫(yī)都寫在藥方上了。半月之后,我府上會有人給你送去煥膚膏,不想留疤就仔細涂,知道么?” “勞殿下費心了?!碧戚陛秉c點頭。 唐老爺又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下官自己府上準備云云。 晏少昰和唐荼荼隔著廳里不甚明亮的燭光相望,誰也沒聽到唐老爺說什么。 臨別前,他又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皮rou骨相都是外物,別太上心,回去好好養(yǎng)著,一年就能褪了疤?;亓T?!?/br> 唐荼荼沒大聽明白,抿抿唇,向他福了一禮,跟著爹爹從皇子府的角門出去,此處偏僻,沒什么人,不然太招搖了。 唐老爺輕車簡從來的,帶著荼荼坐上馬車回了家。 她這回出了這么大的事兒,華瓊和唐夫人誰也顧不上別扭了,全在唐府里翹首以盼,等著閨女回去。 一進門,倆娘都不約而同地冒了幾滴淚花子,把荼荼拉到明晃晃的燭光里,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 她手上、小臂上,全叫紗布纏裹著,兩條胳膊上幾乎沒一半好rou。 唐荼荼忙說:“太醫(yī)太小心了,才包得這么嚴實,其實不嚴重的,我都感覺不著疼。” 華瓊沒好氣:“傻丫頭,外傷藥里都配了消腫止疼的草藥,你去了這藥再試試疼不疼?燒傷怎么會不疼,火苗子燎一下都疼得要命?!?/br> “這也是么?”華瓊目光上移,忽的瞳孔一縮。 荼荼脖子上還糊著塊紗布,底下墊滿了燒傷膏,不要錢似的,涂了厚厚一層,并不粘連皮rou。華瓊小心掀開那塊紗布。 全家人都噤了聲。 唐荼荼:“怎么了?”她扭著脖子,怎么也看不著自己脖子上那塊地方。 她這一動作,皮膚舒展,露出來的傷處全清楚地現在了燭光下。 珠珠哇一聲就哭了。 那是從左邊鎖骨一直蔓延到肩頭的,碗大的一片燒傷。 第75章 唐荼荼對著鏡子照了一炷香,直到芳草帶著兩個小丫鬟給她換完藥,她才把鏡子扣下。 好像是有點丑,不能多照,不細看還沒什么感覺,越照越不得勁了。 她自己情緒還沒跟上,幾個丫鬟先淚眼汪汪了,開了衣箱拿了她的衣裳,去琢磨怎么加高襟口才能擋住這塊疤。 還哄她:“小姐別難過,再過三天就立秋了,天涼得可快了,到時候出門穿得厚實些,一點兒看不出來?!?/br> 車轱轆話來回勸了好幾趟,戌正,一群人才好不容易散去了。 臨近立秋了,可涼爽秋意還早著,三伏天的夜晚總是悶沉沉的。唐荼荼推開一條門縫,探出手去感受了一下外邊無風,又從衣架子上摘下一條披帛來罩住脖子,去院子里納涼。 今夜有星有月,景色不錯。 唐荼荼對著月亮流了幾滴貓尿,后知后覺地涌上點“念天地之悠悠”的悲愴來。 她是不大在意皮相的姑娘,前世的父母離世都早,后來那些年里沒人疼沒人寵的,多糙的時候都有過。 過往那么些年受過的傷,還有七年的軍隊文職生活,把她磋磨成了半個戰(zhàn)士,不會因為自己一身疤難過,何況,這是為了救人留下的功勛章。 難過什么,她也不知道。 大概是爹去接她時激動得語無倫次的樣子,娘和母親著急奔出來的樣子,還有珠珠嚎的那幾嗓子,哥哥攥緊的拳頭…… 當時憋住了,眼下拿出來反芻,唐荼荼眼睛慢慢酸了。 ——唐荼荼啊唐荼荼,不能因為有爹有娘了,就矯情了。 她這么想著,把眼睛擦干凈了。 院子里那棵大榕樹年歲愈久,頂蓋遮天蔽日,枝梢已經張到了府外去。離墻最近的地方,樹梢上系著幾只荷包,還有不知道是為她祈福還是求偶的紅布條。 唐荼荼進院子的時候就看著了,夜色之下,更為顯眼。 涂著膏藥的傷口不疼,她搬了張椅子攀上墻頭,把枝梢上的荷包布條全解下來,一一去看。 最早是幾篇悼亡的哀辭,寫得云里霧里詰曲聱牙的,大半夜的,唐荼荼不想難為自己去翻字典,只挑著自己認識的看。 有含蓄些的——奠汝一輪日月,阿兄歸矣,萬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