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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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酒樓里都有戲臺子,每一刻鐘,唱一段折子戲,唱的全是古今文人高中魁元的事跡,也是圖個吉利?!?/br> 一屋人都開始吃菜了,唐荼荼還扭著頭往對面樓看,頭都快扭歪了。珠珠把離窗最近的座兒換給了她,唐荼荼也沒吃幾口飯,只顧著看了。 她難得被好奇欲壓過了食欲,只覺滿眼所見都是世情風貌,學到了好多東西。 對面的考官們對著一桌宴席,卻幾乎不動筷子,也不飲酒,用了兩杯茶,聽完三折戲便下了席。 他們前腳剛出了折桂樓的大門,守在樓門前的學子們便一擁而上,涌進考官們剛才坐的那雅間里,搶著吃起了那桌菜來。 唐夫人看直了眼睛:“怎的吃剩菜?哎,怎么還鬧起來了?” 容夫人捂著眼睛不想看:“這叫搶宴,也是跟咱們訂登科樓一樣,是討彩頭呢??脊賯兌际沁M士郎,自然招人搶,沒瞧剛才都不動筷么?別說是這桌菜了,便是考官們點的那桌席,也會立馬漲價,家里有孩子下場的富貴人家會照著他們的食單點一遍,一桌席面要賣六十六銀子?!?/br> “真敢開口?!碧品蛉苏ι?。 六十六兩銀子一桌啊,幾乎就是坐地起價,可那折桂樓從雅間到樓下大堂,竟很快擠得人滿為患,飯桌都快要擺到大門前了,嘈鬧至極。 唐荼荼:……迷信,浪費,奢侈,荒唐。 她光顧著瞧熱鬧,桌上的飯菜早涼了,叫跑堂的拿去重新熱過,這才吃起來。 忽然間,東面一聲清脆的鑼響。 容夫人美目一凝,直起身站到了窗邊,招呼她們:“監(jiān)門官出來了,要開龍門了!” 狀元街因為在城南腳,踩著福臨坡而建,地勢比貢院要高些,能遠遠望到貢院內的情形,也有顯示公正、供民監(jiān)督的意思。 從這兒望去,號舍像一排一排的梯田,號軍們如螞蟻般穿行在其中。 鑼響一共九聲,意為可以開始入貢院了,那兩扇丈高的大鐵門徐徐推開了,十幾個監(jiān)門官在門前支開了桌,登記姓名,查驗考籃。 滿街的學子都朝著那個方向涌了過去。 “娘,快看!那不是二哥嗎?”容莞爾忽然朝一個方向揮手,叫道:“二哥——必中——!” 底下人那么多,他那哥哥竟還真的聽著了,仰頭目光炯炯地望上來,大笑著朝這頭揮了揮手。 唐荼荼望了一眼,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姐,咱哥呢?咱哥呢?”唐珠珠探著腦袋找了半天。 唐荼荼心想,哥哥那么矮,混在一群青年里是找不著的,他那性子,應該也不會來街上湊上馬宴的這份兒熱鬧,肯定早早等在貢院門口了。 唐珠珠哪里找得著?聽著容莞爾喊得歡,她也不甘落后地喊:“哥哥必中——” 樓上左右間、還有對樓的姑娘們都探著脖子在窗前張望,聞聲,各個笑出了聲,一個一個地全跟著鬧:“哥哥必中——” 一傳十,十傳百的,周圍嬌喝聲一片。 為討個彩頭,唐荼荼也跟著喊了聲:“哥!必中!” 大約是因為胖,她胸廓厚實,中氣十足,這一聲“哥”喊出去,離氣吞山河也差不了多少了,樓下一大片學子齊刷刷仰頭望了上來。 容夫人“哎喲”笑了聲,忙把窗戶關上,擋住了這幾個未出閣女兒家的臉。 第22章 鄉(xiāng)試是整個六月最大的事,自貢院鎖門后,整個京城就安靜了許多。東門、南門,清早開城門時不得鳴鼓,夜里虞部也不敢再試驗花炮了,尤其是城東南這一大片,不得夜宴不得歌舞。 上邊言出法隨,底下的官員總是要緊著皮層層加碼的,滿大街都貼了告示,叫貢院方圓五里內禁止喧嘩,尋釁滋事、打架斗毆更不行,不論誰對誰錯,通通先扔牢里去。 安業(yè)坊恰恰好地被劃在了五里之內,東市早中晚也不讓敲鐘了,唐荼荼連著兩天沒聽著鐘聲,早上和午覺都起得遲了,有點煩。 她心里腹誹,五里,隔了半個城,就算拿著加農炮轟午門,城東南的貢院都不一定能聽著,這么著緊做什么。 太陽大升起時,唐荼荼才板著張臉進了飯廳。 唐夫人愕然一瞧,立馬猜著了原因,笑道:“偶爾起得遲點怕什么,小姑娘家都貪覺,天天早起,就難長個兒了。娘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啊,也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br> “知道啦?!碧戚陛睉艘宦?,卻并不怎么信。 大人們總愛拿“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這句式忽悠小孩,上回唐夫人訓珠珠,還信誓旦旦說“娘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天天早上起來給全家人做飯,誰像你,一覺睡到大晌午”。 呵,兩邊忽悠。 她情緒一向淡,心里腹誹什么,臉上也不顯,唐夫人絲毫沒察覺,與荼荼一起用過了早飯,各自回院里乘涼了。 臨近大暑,就入了三伏天里的初伏,熱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早上巳時以后,街上就熱得出不去了。 京城坊市街道不寬,坊墻都是光禿禿的白墻,走在城中,也幾乎沒有樹影遮陰。內城,尤其中城十二坊里,是極少看到樹的,這片地界緊鄰著皇宮和各機密要衙,樹影里可能會藏人,有窺探機密之嫌。 去哪兒都沒個蔭涼,唐荼荼又苦夏,隨便出門走走,回來就跟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了。 她也不難為自己,便坐在院里的老榕樹下,舒舒服服看起書來,還從前院的老管家那兒借了張?zhí)梢?,面朝太陽背朝樹蔭,太陽把腿腳曬得暖暖和和的。 天兒太熱,唐珠珠幾個小姐妹也都不來找她玩了,珠珠只好在院里蕩蕩秋千。 她自己腿短,坐上去,腳跟就夠不著地,每當秋千慢下來,就軟噠噠地哼唧一聲:“姐——” 唐荼荼懶洋洋地抬起胳膊,給她推兩下。 沒人陪著一起玩,唐珠珠蕩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了,搬了個小凳坐到旁邊,“姐,你看什么呢?” 唐荼荼:“書?!?/br> 眼瞅著珠珠要鬧她了,唐荼荼忙折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兩幅簡筆畫,又哄她安分了一會兒,提前體驗到了帶孩子的心累。 二殿下送來的那半套《太平御覽》總共二十本,唐荼荼兩天一本,邊看書邊認字,已經看完了三本了。 這一箱子書,每本講的都是不同內容,涵蓋了花鳥蟲魚、吃喝器用、儒墨道法、珍奇古玩……門門不缺樣樣有。 書編得并不晦澀,大概隨便拎個童生出來都能讀得懂,可文法習慣與后世大有不同,又有好多生僻字,唐荼荼看得吃力。 她摸著書頁,只覺裝訂精致,比外邊書鋪里的藏書質量要好許多,版印清晰,紙張薄透又有韌性,不怕輕拉輕扯。 卻明顯是一套舊書了,上頭做了些標記,標記不多,只在最最重要的篇章側棱上抹一道淺淺的墨,書里一些精彩句子,旁邊也會畫個小小的圈,往往三五頁里才有一個標記,整本書都沒個折痕,一看便知這書主是愛書之人。 每本書的扉頁上都蓋著個一寸長方的小印,字體是古隸字,筆畫圓圓的,唐荼荼一個字也認不出。 她指著那章,問牧先生是什么字。 “這四字是——雅賊藏本?!?/br> 牧先生搖頭失笑:“這是一枚藏書印,這‘雅賊’說的是眼尖耳聰的借書賊,朋友近鄰誰家買了什么書,借書賊都知道,看書必借、借書必不還。在我們文社里頭,誰借完書就不見影兒了,我們便笑斥一聲‘雅賊’!——這印章以雅賊入名,哈哈,倒是個不拘俗禮的先生?!?/br> 牧掛書又細瞧那枚?。骸斑@字筆法奇縱,刀法嫻雅,刻制精妙,明顯出自篆刻大家。” 刻工好與壞的,與唐荼荼關系不大,她只在意:“這雅賊,是不是什么大儒或學官的名號?” 牧先生琢磨了會兒:“想來不是,這印名生僻,從沒見過。能收藏得了半套《太平御覽》的,不是大文家,便是大書坊,京城有名的書坊書齋,我都去過,沒有哪家以‘雅賊’入印。興許是哪位愛書的老先生吧,藏書在家里,蓋個印兒自得其樂?!?/br> 牧先生平時并不是個話簍子,可一旦說起書和作學問的事兒,他就停不住嘴了,尤其是個書癡,蹲在書箱前一本一本拿起來看了看書目,言語間滿滿的艷羨。 “都是二姑娘想看的書,農桑水利、鹽鐵課稅什么都有,真全吶。牧某可沒這能耐,這半月跑了好幾家書齋,也沒給姑娘找著幾本,二皇子殿下倒是給姑娘找全了?!?/br> 唐荼荼心中一動:“那你仔細看看,我這兒的半套書缺了哪些?剩下的能買到么?” 徐公公送賞時念那單子的時候,唐荼荼就留了個心眼,心想為什么二殿下送她“半套”書,而不是一整套。 “買書?”牧掛書驚愕地抬頭望過來,看二姑娘是真不知,他笑嘆道:“姑娘哎,光你得的這半套書,拿到坊間也能賣上天價。老爺五年的俸祿,也未必買得起剩下半套啊?!?/br> “這么貴!” 唐荼荼倒吸口涼氣,忙把果脯渣子從書上拍打下來,好在果脯沒油,沒留下油印子。 牧掛書被她逗笑了:“這套《太平御覽》是太祖皇帝時敕令翰林院編撰的,百部千卷,包羅萬象,天下各行各業(yè)各事的學問全能在書里找到,聽人說,全套書摞起來能有兩人高??煞婚g只愛把里邊跟百姓雜事相關的書拿去印,剩下的都散佚民間,零零碎碎的湊不齊?!?/br> “就算能湊得齊,平頭百姓誰能買得起?買得起的大富之家,也全藏在家里當傳家寶了——二殿下這份賞賜貴重之極啊。” 他那倆800度的近視眼里,露出了好奇和探究之色。 唐荼荼錯開視線,只當沒看見。自那天徐公公來送賞之后,家里好多下人瞧她都這副表情。 因為這私賞,爹和母親惶惶不安,唐荼荼只好給他們透了點口風,說了說學臺當日的事。府里的仆役卻都不知道緣由,各個好奇得抓心撓肺,琢磨著是什么事兒能讓一個皇子越過老爺,私賞自家二小姐。 “那先生能找著全書的書目么?我想知道缺的那半套都是講什么的,將來碰上了散本,我就買回來?!?/br> 牧先生想了想,拊掌笑道:“這應該不難,二姑娘且等我一天。” 一天之后,他竟真把全套的書目搜羅齊了,唐荼荼把自己那二十本書攤放一地,按著名目一本一本地比對,發(fā)現(xiàn)她缺的那半套是講皇室宗親、疆土城防、海陸|四夷、國事治道,還有兵馬火器的。 害,唐荼荼立馬喪了氣,心說這位殿下對她提防心好重。合著整套書里最精髓的東西,他全沒給她,虧她還把那幾本講莊稼地和奇珍異寶的,捧在手上,認認真真看了好幾天呢。 牧掛書盯著滿地的書挪不開眼睛。這些寶貝放在書箱里的時候,他還尚可忍耐,這樣一本一本地攤放一地,簡直是一千根羽毛齊齊在他心上撩撥。 他猶猶豫豫叫了聲:“二姑娘……” 唐荼荼:“有話直說?!?/br> 牧先生臉一紅,“能不能借我兩本?” 唐荼荼把自己看完的幾本全借給他了,“我這院兒你不方便每天進,等我整理清楚,全放到哥哥那院兒的書房去,先生想看什么只管去拿?!?/br> “多謝二姑娘?!蹦料壬粋€長揖到地,抱著書高高興興回了前院,眥著倆近視眼啃書去了。 他比唐荼荼讀書要認真多了,幾乎讀一本背一本,這一讀就讀到了鄉(xiāng)試最后一天。 大清早的,牧先生突然神情激動地奔到院子里,急得聲音都不是調兒了。 “二姑娘!這書可不敢再給外人看了!” 他入府快倆月,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唐荼荼還從沒見過他這樣慌亂的樣子,知道是大事,忙問:“怎么了?” 牧先生臉色漲紅,亟不可待,卻硬是壓著聲兒低語道:“我想起‘雅賊’是誰的號了!這人愛書的名聲天下皆知!各省常年都要往皇家進書,把轄下府縣的好詩好作好書整理匯編好,再送到京城??擅磕戢I上來的書都不先入翰林院,而是先入東宮!” “雅賊雅賊,借書不還,這‘借’來的書哪里用還!誰敢叫他還?” 見唐荼荼木呆呆的,明顯沒聽明白,牧先生急道:“這是二殿下從太子那兒討來的書??!” 第23章 “太子的藏書啊……” 兩人盯著那沒半個巴掌大的印,看了半晌,腦子想到了一塊去,去街上買了一大沓最厚實耐磨的油紙,全部拿驅蟲草熏過,在人家原本精美的書殼外,又包了一層厚厚的油紙,一本一本整整齊齊放上了唐厚孜的書架。 牧掛書仍不放心:“等少爺回來了,我得跟他說說,以后這書房都得上鎖了?!?/br> 他把借了兩天的那幾本書全還了回來,任憑唐荼荼一勸再勸,牧掛書也不敢再看了,一副“這書將來是要成御賜之物的,稍有損毀,腦袋就沒了”的憂愁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