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看他們還是學生，說出來的價格已經(jīng)把零頭抹去了。嘉森和霍爾薩聽完大吃一驚，兩個人拼命抓住劉欽東的胳膊：“好便宜??！咱們多買幾個吧！”

    一句話給攤主說沒轍了，你們是覺得我剛剛要價太便宜了，還是想讓我拼了命地宰你們呢？

    “中國地大物博，這點水果當然不算什么。”劉欽東解釋，“不過這么漂亮的包裝在超市里肯定算作禮物，確實會比較貴?！?/br>
    “那個就很像禮物?！被魻査_被中國果籃手藝人的技藝吸引了，“風，水，你們兩個買這么大，干什么？”

    如果是別人問，陸水未必肯說，但是同行之間相互了解，他不知不覺吐露了心聲：“給路助教的。學校在考慮分開我們倆，所以他為了我們和領導發(fā)了好大的脾氣?！?/br>
    “路助教？等等，為什么要分開你們？你們搭配很棒啊?！被魻査_對這個人有印象，當時隨行比賽的教練一個是這位助教，一個就是北體的技術總教練明志鴻，“啊，我記得他，沒有錯。”

    “路助教？”劉欽東忽然問，“你們是……他的學生？”

    顧風和陸水同時點點頭。

    劉欽東隨后打量起他們來，最后笑著搖了搖頭，看向了攤主：“老板，您這手藝真不錯，能不能再幫我弄一個果籃？”

    咦，好奇怪，他們也要果籃?。筷懰挠沂謳完犻L拎著果籃，可真夠沉。

    “可以啊，沒問題，您看您想要哪個籃。”攤主指了指水果架的最上排，上面規(guī)規(guī)矩矩碼放著各樣竹籃，有大有小，“我建議啊，果籃不用太大，如果是送單人很容易吃不完?！?/br>
    “還是要個大的吧。”劉欽東看中了那個最大的，“認錯態(tài)度得好一些?！?/br>
    認錯？陸水顧風同時不明白了，但也不能多問。告別之后兩個人一起把果籃拎進學校，歇了幾秒后朝著教練的宿舍樓慢慢走。

    體育學院的教練很多，除了總教練，各個項目都有主教練、副教練、特定方向教練和助教，再加上營養(yǎng)師和康復老師，全部都住在這棟樓里。兩個人坐電梯到6層，尋找605單間，房門緊閉，顯然里面的人心情不怎么樣。

    顧風停在門外，敲了敲門：“路助。”

    里頭沒人回應。

    “路助，我知道您在，您開開門啊?！鳖欙L又敲了敲，“我們都……我們都很擔心您。隊員們讓我和四水來看您，他們不敢一窩蜂地過來。”

    “路助。”陸水也敲了敲門，“您不要這樣。”

    “你們來干什么??？”這時房門打開，路樂站在門里像是剛睡醒，“誒呀，還買東西。”

    顧風淡淡地笑了一下，果然，一聽到四水的聲音就開門?！斑@是我們大家的心意。”

    “亂花錢，你們賺錢了嗎？”路樂雖然心里覺得溫暖，可是也不愿意他們掏腰包。

    “賺了，有獎金的。”陸水跟著進了屋，這是他頭一回來路助的房間，不禁仔細打量著。

    房間布置簡潔，哪哪都非常干凈，可以見得助教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住。單人床上鋪著最簡單的藍白三件套，窗口上還養(yǎng)著幾盆綠植，書桌上擺滿了教案和訓練手冊。書架足足三層放滿，每一本都和跳水事業(yè)有關系，熱水壺顯然剛剛燒開一壺水，桌面的右上角有幾個正方形的茶罐。

    “屋里也沒有多余的椅子……”路樂也沒想到學生們會來，“坐床邊吧?！?/br>
    可是顧風和陸水都沒動，兩個人的衣服都是訓練穿過的，在體能館滾了一整天，不是很衛(wèi)生。

    “坐吧，睡前我換個床單就行了。”路樂讓他們坐下，“買這么多水果我吃不完啊?！?/br>
    “您放冰箱里，慢慢吃?！鳖欙L只好帶著陸水坐下，“今天……”

    “你們可別提了，我今天發(fā)火不僅因為這一件事?！甭窐放滤麄儍染魏妥载?，“有時候啊，我這心里話也憋得太久了，不說不痛快。盧永光下午找你們談話沒有？”

    “還沒呢?！标懰虢o助教洗草莓，“您下午吃飯了嗎？餓不餓？我給您洗水果吧，這個草莓特別甜，我買的時候嘗過一個?！?/br>
    “吃了吃了，我還能讓自己餓著？還有你以后買水果不要在攤子上嘗，不干凈，吃完你拉肚子多難受?！甭窐吠巫由弦蛔拔覜]事，今天飯量還比平時多呢。這工作我早就不想忍了，他們有本事就直接把我開除，我換個學校照樣當助教。就算他們要留我我也不干了，除非給我漲漲工資?！?/br>
    這話聽得陸水一陣心驚膽戰(zhàn)，自己可舍不得他走。

    “明志鴻和金武那跟我都是好多年的交情，他倆沒什么壞心眼，以后你倆跟著他們練，沒錯?！甭窐氛Z氣灑脫，仿佛下一秒就要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絲云彩，“盧永光我是真的不想忍了，他親自來道歉我都不答應。”

    正說著，房門被人輕輕敲響。

    “誰啊？”路樂坐在屋里問。

    “老盧讓你去一趟呢?！遍T口的教練聲音洪亮。

    “誒誒誒，馬上去?！甭窐妨⒖膛狭艘路?，準備出門。

    顧風和陸水面面相覷，想不到路助教還有兩幅面孔呢。

    盧永光的辦公室房門緊閉，里面卻時不時傳來談話的聲音，顯然是有貴客。

    “劉校長您看您，來一趟都不提前說?！北R永光給他沏上茶水，“您要是早說，我就安排學生去機場接一下?！?/br>
    “不用那么麻煩，再說我回來就是回家，又不是外客?！眲J東已經(jīng)和他握過手了，“這兩位都是我以前的學生。”

    “老師好。”霍爾薩和嘉森這兩個大號熊孩子現(xiàn)在老老實實，對著盧永光鞠了個躬。

    “大家快坐，快坐。”盧永光無奈地笑了笑，“您這兩個學生啊真是沒少讓我們費心思，年齡又小又能跳，沒少從中國選手的面前奪牌子?！?/br>
    “過獎過獎，中國的孩子們現(xiàn)在突飛猛進，這一項的金牌還是穩(wěn)穩(wěn)地落在夢之隊的兜里啊。”劉欽東坐進沙發(fā)后霍爾薩和嘉森才坐下，但看著面前的茶水還是面露難色。

    沒錯，就是這種茶，上回喝完之后嗓子里面好苦。但是看著盧永光一口一口地喝著，難道是中國人都不怕苦茶味道嗎？而且他們喝茶都干喝，不吃點甜的？

    劉欽東當然也嘗了一口，思念故鄉(xiāng)情，茶水還是那么濃郁。

    盧永光點頭之后又搖了搖頭：“雖然說目前夢之隊是沖上去了，但是各國的后生可畏啊，您長期在英國肯定更清楚目前的賽事和形勢，競技是一天一個樣，風起云涌一剎那，隔兩年就有新人。”

    “是，但這也是競技體育的魅力，充滿不確定性的刺激?！眲J東說著對應的話，兩個人開始進入談話初期的客套流程。

    這個流程就是霍爾薩和嘉森最難以忍受的了，先不說時不時冒出幾個聽不懂的中文單詞，單單是辦公室的氛圍就讓他們好無聊。窗外就是北體的小cao場，cao場上有籃球賽，賽場外還有跑步隊，每個人的聲音都吸引著他們的注意。

    屋里的談話根本留不住他們的心，兩個人恨不得立刻沖出去和中國學生玩一玩，或者去跳水館里挑戰(zhàn)。但現(xiàn)在只能不情不愿地坐好，艱難地度過每一秒。

    但是能聽懂的部分也不少，比如，盧永光和劉欽東在談青少年隊伍的發(fā)展，包括選拔性的比賽和交換生，以及訓練夏令營之類的，仿佛還是官方合作。茶水喝到了一半，劉欽東無意地說起來：“說來也巧，剛剛我在校門口看到咱們學校跳水隊的孩子了，兩個男孩兒都非常高。”

    非常高？盧永光不用猜就知道是誰，全隊就那兩個高?！八麄z是學校大一的新人，和您學生算是老朋友了吧？”

    “確實是老朋友，其中那個顧風更是熟悉?！眲J東又喝一口，“我們簡單地聊了聊，聽他們說……他們的教練和學校在教育方面有點理念分歧？”

    “不是教練，是他們助教，我這一整天為了這件事都上頭，正準備叫他來談話呢?！北R永光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那位助教是不是姓路？”劉欽東問。

    “對啊?！北R永光又揉了揉太陽xue，“這回這個路樂啊，可是把大領導給惹了。”

    “他敢惹學校大領導？不太敢相信啊……”劉欽東將茶水杯放下，“他年輕的時候……可是隊里最怕事的那個?！?/br>
    “報告！”劉欽東話音剛落，顧風在門外說了一聲。他和陸水都怕路助再和學校起沖突，也怕學校欺負人，所以陪著一起來了。

    陸水就站在路樂的左側，給他壯膽。

    “你說姓盧的找我什么事??？”路樂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你們幫我分析分析?！?/br>
    “分析……分析不出來。”陸水對此表示無能為力，人際交往和職場都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盧永光在屋里清了清嗓子，怎么顧風也來了？但還是說：“都進來吧。”

    顧風？一聽到老朋友的聲音，蔫蔫的霍爾薩和嘉森來了精神，可算不用再聽教練交流了。

    劉欽東也看向了門的方向，表情非常地微妙。

    得到盧永光的許可，顧風慢慢地推開這扇門。路助思考一路，他也思考了一路，想必這場談話不會很輕松，辦公室里恐怕會有大領導在。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里面沒有上午的領導，坐在沙發(fā)里的反而是霍爾薩和嘉森，還有他們的啟蒙教練。

    “咦，怎么是他們?。俊标懰部吹搅?，喃喃自語著。剛好隔壁辦公室就是籃聯(lián)部的大本營，籃球總教練帶著兩個身高將近2米的隊員走過，只見路助教拿過那個學生手里正在旋轉的籃球就朝著辦公室砸了過去。

    咣當一下，砸在了劉欽東的肩膀上。

    場面一度非?；靵y，顧風和陸水頓時驚呆了，完了，路助教這回算是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爾薩嘉森：主??！

    顧風陸水：天啊！

    第118章 轉身跑向他

    愣住的何止是陸水和顧風, 屋里那幾個也沒好到哪去。其中最為驚訝的就是霍爾薩和嘉森，他們兩個離劉欽東最近，原本臉上掛著終于可以出去玩的興奮笑容, 現(xiàn)在嘴角還翹著可是形勢已經(jīng)大變。

    怎么這一見面, 己方教練就被對方助教給打了？

    正因為兩個人離得近, 更清楚剛才那個籃球飛過來的力度，真是半分開玩笑的意味都沒有。這是為什么呢？難道是因為他們和風水組合是對手, 所以助教直接下手？

    不可能吧？兩個英國男生短視幾秒，連忙擋在劉欽東的面前，中國男人, 夠狠。

    顧風和陸水已經(jīng)一人一邊拉住了路助教, 簡直是始料未及的發(fā)展。原先兩個人是擔心他被領導欺壓才跟著來的, 結果沒想到路助直接把外賓給欺壓了。一時間, 他們和兩名英國選手驚慌失措，忐忑地等待著接下來的發(fā)展。

    驚呆的何止是他們，還有籃球隊的總教練和隊員。場面如同靜止, 明明是落針可聞的安靜可卻讓人血氣上涌，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醞釀著更大的沖突。

    “路樂！”籃球從劉欽東的肩膀反彈到盧永光的辦公桌上, 一下子激怒了這位總教練，“你發(fā)什么瘋呢！”

    陸水平時不太喜歡盧永光, 一個原因是不怎么見面，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官威太大了，可現(xiàn)在卻無比認同他的話。路助教這是怎么了？千萬別發(fā)瘋啊。

    被籃球襲擊過的辦公桌已經(jīng)狼藉一片, 辦公工具亂了一地。萬幸的是水杯好在撐住了, 不然整桌的文件全部遭殃。盧永光趕忙把水杯拿到旁邊的書架上：“劉校長這可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學校的內部人員現(xiàn)在有點波動, 讓您見笑了啊。”

    霍爾薩原本擋在劉欽東的前面，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沒事?！眲J東對學生說，“沒事，你先讓開?！?/br>
    客人可以說沒事，但盧永光卻不能真當作沒事。“您放心，學校這方面一定針對路樂同志剛才的一系列表現(xiàn)進行批評教育，您大人有大量……路樂你先回去，晚上跟明志鴻找我來！”

    這是給路助教臺階下，陸水和顧風哪怕再不擅長職場社交也能聽懂了，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把路助教拉走。這究竟是怎么了？難道路助平時被學校打壓導致精神崩潰，忽然間把大氣撒在外賓的身上了？

    但是此刻的路助教仿佛變成了一根定海神針，定在原地，怎么都拉不走。

    “路助，咱們先走吧……”陸水輕輕地拽了拽他的手指，不要了，自己不要他來出頭了，只要學校不遷怒，只要助教能復職。

    “路樂你還干站著干什么呢？”盧永光快速收拾好桌面，“還不快走！你瞧瞧你捅的這簍子！”

    路樂這個人什么樣盧永光心里還是有譜的，再鬧也鬧不出太大，平日里跟學生打成一片但是不會處理職場，為人也比較懦弱。誰料自己已經(jīng)三番五次給暗示了，路樂還站在原地，兩只眼睛死死地瞪著屋里。

    “你瞪什么呢？”盧永光發(fā)現(xiàn)情形有些不對，路樂這火氣不像是沖著自己來的，怎么倒像是……

    “你還知道回來？姓劉的，你居然還有臉回來？”就在這時，剛剛一言不發(fā)的路樂忽然往前半步。

    盧永光心頭一震，果然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屋里屋外幾個大學生登時徹底傻眼，剛剛都是全身心警戒，現(xiàn)在每個人都xiele勁兒。話說完了，場面再次恢復安靜，但是在場各人心里都有幾分疑慮。

    盧永光看了看氣紅了眼的路樂，又看了看剛剛還和自己談笑風生的劉欽東。“這……”

    “沒事?！眲J東再次說了一句沒事，隨后揉了揉被砸的那邊肩膀，“我們是老朋友了?！?/br>
    老朋友？陸水馬上聯(lián)想到他在水果攤買的那個大果籃，難不成他回國探望的老朋友就是路助教？肯定是了……但是路助教干嘛一上來就打人呢？

    “誰跟你是老朋友了？我一個小助教可攀不上你這尊大佛！有本事你別回來，一輩子都別回來！”路樂也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轉過身氣沖沖地走了，留下一屋子的尷尬。陸水趕忙跟上去，顧風趕緊跑進屋里把那個籃球拿出來，還朝著劉欽東道了個歉。

    “對不起，助教他這幾天心情不好，我去勸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