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事不是他們能決定的。那時候的章家到底身份低了些，洛京那么多女子，即使章窈誰也不輸，和昭王府談婚論嫁，也排不到章窈。

    否則章父也不會冒險設(shè)計一場拋繡球。

    章父想賭的，是蘇宣廷是否真的會違背父母之命。

    章窈什么話也沒回，被扶著離去。

    她今天要是在這里回了蘇宣廷，今天晚上蘇諦就能夠變成笑面虎，看不穿在想什么。

    后頭的金二姑娘纏著問他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但章窈沒再聽到其他回復(fù)。

    她心里有一陣可惜，章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lǐng)一流，天王老子也能忽悠。

    要不是當(dāng)初認(rèn)錯了人，現(xiàn)在和蘇宣廷，或許還是能說得上的朋友。

    沒辦法，錯在她，可萬事總得有個主次之分。

    小帝君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她死了，小帝君也得給她好好渡情劫。

    只是這個孩子，著實是個問題。

    撇去她為蘇諦試毒，以她的身體，懷上他的孩子，不是好兆頭。

    這不可能。

    章窈是普通人，但不是真正的普通人，即便是本來的身體，也受制頗多。

    她這具身體，更不應(yīng)該。

    她被扶進(jìn)轎子里等蘇諦。

    蘇諦那頭才剛?cè)ズ吞蟾孓o，拐杖就敲著地離去。

    剛才的太醫(yī)候在一旁，突然叫住了蘇諦，道：“世子留步?！?/br>
    蘇諦步子停了下來，看著他道：“你尋我有什么事？”

    太醫(yī)左右張望，道：“老臣方才說世子妃脈象虛，只說了其一，怕有人傳謠，故在這里侯著世子。”

    蘇諦等著他的答案。

    太醫(yī)也不拐彎抹角，道：“世子妃脈象時快時慢，似用毒之癥，王府里可是有人為了讓世子妃懷不上，特地下毒？”

    昭王府新院由章窈管著，人都是她的人。

    沒誰能避過她眼線給她下毒。

    太醫(yī)也知道章窈和蘇宣廷那些事，他的說辭已經(jīng)夠委婉，就差告訴蘇諦，世子妃是不是不想生。

    昭王在皇宮里安排了自己的人，太醫(yī)就是其中之一。但拿章窈脈象去找昭王，顯然是有些上不了臺面。

    蘇諦拄著杖，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緩緩開口道：“這件事，誰也不能說，父親和母親那里也不能說?！?/br>
    第16章

    章窈嫁進(jìn)昭王府也才一年多，聽過她的卻不少，無論是與昭王妃的不合，還是和蘇諦的恩愛，在洛京都算得上出名。

    認(rèn)識她的，都了解她性子。

    溫和，卻從不會退步。

    除非讓她退步的那個人，是蘇世子。

    章窈因為一碗魚湯癱了半個人，坐在馬車上，出宮門的一路都靠在蘇諦懷里，神色懨懨。

    她剛剛又干嘔了一次，喝了口涼茶漱口，身上沒了力氣。

    蘇諦的拐杖橫放在一旁，他扶住她的手臂，低著頭，問：“有哪里不舒服嗎？”

    章窈手放在他衣衫上，搖搖頭，不是很想說話。

    她能來助小帝君渡劫，自是光明正大進(jìn)來的，仙魔兩界自成一派，但幻境之內(nèi)皆是沒有法術(shù)的凡人，一旦干擾，會被立即排斥。

    懷孕二字，稱得上是稀奇。

    章窈合上眼睛，呼吸輕。

    她容貌美，病起來總有別樣的美人姿態(tài)，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她這時候的模樣

    比如蘇諦。

    他沒再說話，慢慢低頭，鼻尖緩緩蹭著她的臉頰，低吻她側(cè)臉，像安撫一般抱著她，手指順?biāo)拈L發(fā)。

    章窈睫毛微微顫了一下，蘇諦不常這樣表示親近。

    她做事大多時候不憑直覺，但有時候也覺得直覺這種東西，準(zhǔn)得不行。

    小帝君心里有事，就在剛才。

    章窈慢慢回想著，顯然他剛知道孩子這件事時，是高興的。

    昭王妃讓他去向太后告辭，從他回來后就有些奇怪。

    他離開時，章窈這邊只發(fā)生過一件事，那就是蘇宣廷堵在殿門口，夸了她一句很好很好。

    但章窈沒回話。

    她那時的態(tài)度顯然是要與蘇宣廷割裂，不至于連這種事都能惹惱到蘇諦。

    要再往前推推，也就只有太醫(yī)給她診了脈，神色怪異，卻只恭賀了她。

    如果蘇諦不是中途遇到蘇宣廷起爭執(zhí)，那也只有剛才那個太醫(yī)跟蘇諦說了些話，讓他起了什么念頭。

    二選其一，后者可能性大。

    在給蘇諦用藥之前，章窈先試過好幾次，從重到輕，若是老道些的，能診出她身體的奇怪也正常。

    她坐在馬車?yán)?，終是撐著力氣先開口引了個話題，道：“今天那位金二姑娘，世子還記得嗎？倒是女大十八變，認(rèn)不出臉?！?/br>
    章家和蘇宣廷牽扯得太深，以章窈的性子，不可能直接到蘇諦面前說一些為自己邀功的事。

    蘇諦一向覺得她和蘇宣廷是整體，有時候敏感得連章窈都預(yù)測不到。

    試毒是秘密，從她口中說出來，一定又會讓蘇諦以為自己在為蘇宣廷做什么打算。

    不能提。

    她心想小帝君，我為你這場情劫可真的cao碎了心。

    蘇諦笑了，道：“沒什么印象，想是當(dāng)初只顧著用功，今日離宴早，你沒吃什么東西，可吃飽了？”

    他似乎不太想提以前的事，章窈緩了會力氣，自然回他說：“還好，最近一直食欲不振，讓人去多開了幾味藥，喝到現(xiàn)在，倒沒想到還有一層關(guān)系，幸好孩子沒事。”

    她既不能讓他感覺突兀排斥，又得維護(hù)好他和別人的感情，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不能再前功盡棄。

    蘇諦緩緩道：“你確實吃了不少藥。”

    她沒說什么，心想看來那太醫(yī)說的確實和她身子有關(guān)。

    院子里的藥渣是處理過后的，直接告訴蘇諦，他反而不會信，反正查也只能查出她喝的藥是補(bǔ)藥。

    章窈只應(yīng)了一聲，又抬眸道：“我看金二姑娘和宣廷十分般配，母親那邊cao心他，也該為他著手準(zhǔn)備親事，若是要備禮，我怕是沒什么心力，世子先給他們準(zhǔn)備著?！?/br>
    昭王妃今天領(lǐng)蘇宣廷進(jìn)宴，代表她對蘇宣廷還是寵愛。

    蘇諦不會因此而感到多高興，章窈亦不可。

    蘇諦上次問過章窈是不是還喜歡蘇宣廷，章窈還沒回答，他便岔開了話題，讓章窈沒法回下去。

    他現(xiàn)在不問，加上她這身份和性子，更不能直接撇清和蘇宣廷的關(guān)系。

    他慢慢捏著她的長發(fā)，放下來，笑問：“母親做的事我管不了，窈娘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章窈實在是有氣無力，最后閉眸靠著他，道：“我都喜歡，世子俊俏，能像世子的更好?！?/br>
    說他喜歡的話總不會有錯。

    “說得是，”蘇諦手摸著她的臉頰，拇指停在她的嘴唇上，“像你又像我的最好，可惜宣廷大哥不喜歡孩子，要不然該羨慕了?！?/br>
    章窈心里輕輕嘆氣，他對她和蘇宣廷，果然是恨的。連她有個孩子，蘇諦想的都是要蘇宣廷嫉妒。

    這仇結(jié)得大了。

    ……

    明月高懸，夜色清涼。

    一輛馬車緩緩?fù)Ｔ谝婚g驛站后門，一個男人拂開車簾，沉穩(wěn)走下來。

    他請小二遞上拜帖，片刻就有另一個侍衛(wèi)出來，恭敬喊一聲馮大人，領(lǐng)著他上去。

    章窈這次在皇宮突然被診出有孕，有人喜，有人憂，好幾拔人心思各異。

    馮曉曉對章窈是喜歡的，可她還是愣了愣后，才是高興。

    但除了昭王府內(nèi)姨娘丫鬟會震驚詫異，也只有馮府那邊想得最多。

    蘇宣廷曲腿坐在窗戶邊，賞著月，手里把玩著一把茶刀。

    有人走過來，喊一聲大少爺。

    蘇宣廷的動作停下來，刀擦傷他的手指，有條血痕。他面容俊，從前在洛京橫著走時，誰都要給幾分薄面，囂張又意氣。

    “要是讓蘇諦發(fā)現(xiàn)你來找我，你以后也休想得到他的信任。”

    馮勤站在燭燈旁，道：“世子妃有孕，害喜之后癥狀嚴(yán)重，食欲不振，他現(xiàn)在和她在一起，不會注意到別人。我今天前來，只想知道大少爺還想不想繼續(xù)?！?/br>
    馮勤常受昭王之命，負(fù)責(zé)看著蘇宣廷，知道章窈和蘇宣廷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不僅僅是朋友那么簡單。

    蘇宣廷鳩占鵲巢十五年。

    從麟子鳳雛陡然變成一個貧農(nóng)獨子，手上所有東西都屬于他曾經(jīng)看不上的蘇諦，巨大的落差足以讓一個天之驕子崩潰。

    獨有章窈，是和蘇宣廷這個人在一起多年的。

    蘇宣廷手里的小刀被丟了出去，猛地扎進(jìn)墻里，他開口道：“蘇諦既然寵愛你meimei，等日后世子妃之位空缺下來，她便有成為世子妃的機(jī)會，母親疼愛他，他想要什么都不會攔著?！?/br>
    馮勤看向那把小刀，知道他這意思就是要繼續(xù)，只開口道：“原先以為世子妃與世子感情深厚，會在乎一個妓子，只要從中推波助瀾，她遲早會對世子死心，倒沒想到她有手段，當(dāng)場便把人處理了，現(xiàn)在她又懷了，只能用強(qiáng)硬些的手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