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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子(重生) 第8節(jié)

    “我不僅不守禮,我還會逾矩?!迸狃⊥蝗豢拷踺娴纳碜樱聿母叽?,一下子籠在身材嬌小的王萱上面,低下頭,可以看見她羞紅了的耳廓,煙霞般的緋色一直延伸到領口深處。

    她后退兩步,用手抵住他的胸口,薄嗔微怒:“裴公子,請你自重。”

    “你不愿說,我也知道,皎皎。”他語氣曖昧,咬住那兩個字,含在嘴里不肯松開似的。

    王萱抬頭,十分訝異地盯著他,一雙明眸宛若受了驚的小鹿,正四處張望著逃跑的路線。

    “傻姑娘,元稚天天口頭喊著,你當旁人都聽不見嗎?”

    這下連王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其實閨名不外泄都只是小事,有心人多聽聽旁人對她的稱呼,就全都知道了,原來自己只是掩耳盜鈴。如此看來,這奇葩的世俗習慣,真是多此一舉。

    “你笑了,真好看?!?/br>
    王萱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忍不住露出幼稚的一面,暗中抬腳去踩他的腳背。

    卻不防裴稹仿佛會讀心術一般,主動伸出了右腳,往她落腳的地方一放,任由她踩。

    他“嘶”了一聲,后退兩步,笑道:“皎皎體弱,還是好好保養(yǎng)身體,養(yǎng)胖一些,踩人才有力道?!?/br>
    “你不要再說了……”饒是王萱穩(wěn)重,也禁不住他這般逗弄,背過身去不敢看他。

    “我說的不對嗎?”裴稹想到樂歡,他死的時候,樂歡才生下長子不到一月,那孩子在她腹中,滋補過甚,體型太大,整整折磨了她三天三夜,差點沒要了她的命去。太醫(yī)說,時人以弱質纖纖、楊柳扶風為美,卻不知,女子太瘦不僅會妨礙她的健康,還會影響生產,本來生產就是鬼門關,體弱之人,更容易出事。

    “你說得對,但不該對我說。裴公子,我感謝你救了我,也說過,若你有需要,王家可以幫你的忙,但是,我不喜歡輕浮之人,希望你謹言慎行,我還能把你當做朋友?!蓖踺嬉膊恢涝趺创虬l(fā)牛皮糖似的裴稹,她活了十三年,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明明出身鄉(xiāng)野,卻學識淵博,雅人深致,除了喜歡逞口舌之利欺負女子,竟比外面的大多數(shù)世家公子還有風度。

    作者有話要說:  裴稹重生是重生在平行時空,他還是原來的他,只不過年齡變小了。另外,樂歡是裴稹的養(yǎng)女,她的來歷以后會說,大家不要誤會了嗷~

    第17章 無度公子

    外院傳來一陣喧嘩聲,裴稹還沒來得及回她的話,就看見卷碧匆忙跑過來,對王萱說:“女郎,五公主帶著人朝這邊來了,若是讓人看見您與裴公子在一起……”

    卷碧留了半句話沒說,拿眼睛瞟了一眼裴稹,希望他有點自知之明。

    王萱心知蕭如意是先后在謝玧、裴稹那里碰了壁,想起來回頭拿她撒氣,卻又不見她的人,所以才帶著人過來找她。

    “裴公子,告辭?!蓖踺婧貌蝗菀子辛苏斃碛擅撋?,自然立刻向裴稹告辭,順著水榭的另一邊走了。這園子是按八卦的格式造的,自然有八個門,從前蕭如意還在里面迷過路,被京中貴女嘲笑了許久。

    裴稹沒有攔她,如今他倆的身份的確是天差地別,而且皎皎是個警惕性很高的人,要取得她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王萱才走到園子出口,便看見謝玧穿著木屐,“噠噠噠”地順著鵝卵石小路過來了,他為人嚴肅正經,然而石子路崎嶇不平,鞋底碰撞的聲音也是引人發(fā)笑,王萱便不自覺帶上了笑意,守在路旁,等他過來。

    謝玧遠遠就看見了她,這個門一般沒有人來,偶然見到外人,他也疑惑不解。

    “先生。”王萱對謝玧一向恭敬,在宮學里,謝玧最喜歡的就是她,平素總是安安靜靜的,寡言少語,但是彈得一手好琴,調的香也是素雅清新,與那群濃妝艷抹的小姑娘很不一樣。只不過謝玧為了避嫌,從未與她單獨接觸過,平時夸獎也是點到為止。

    謝玧也是個謹守禮節(jié)的人,向她回了一禮,順便道:“園子里水汽重,方才又起風了,若是飲了酒,就不要在外面走動了,免得染了風寒。嘉寧縣主,我領你出去吧?!?/br>
    “多謝先生?!?/br>
    謝玧轉身,長發(fā)上深藍色的錦帶拂過路旁的一朵盛滿露水的牡丹花,抖落滿枝“玉珠”,發(fā)帶也濕了一半,與那墨色的發(fā)纏繞在一起,竟不分彼此了。他恍然不知,仍舊不疾不徐地走在王萱前頭,為她引路。

    “想必你又是來看我那一池錦鯉的吧?若是喜歡,我遣人送些到你府上?!痹S是心情好,不茍言笑的謝玧竟有閑心同她聊天。

    卷碧好奇,謝玧很是寶貝他的那一池子鯉魚,專門給它們建了這個八卦園,就是為了擋住頻繁前來觀賞的外人。

    “嗯,先生養(yǎng)的錦鯉乃是京都一絕,回回來看,都有不一樣的感覺?!本拖裰x玧這個人一樣,每次與之接觸,都能認識他新的一面。比如,他并不是傳說中那般不近人情,還會主動將自己的心愛之物送人,他也不是旁人吹噓的那般埃塵不染,方才露珠被發(fā)帶打落在他的鞋襪上,他也沒什么異色。

    人到底有幾副面孔呢?比如她,表面文靜恭謹,內里卻向往市井中潑辣爽利的豆腐娘子,比如裴稹,表面豐神毓秀,實際上卻是個登徒浪子?

    “呵呵——”謝玧輕笑兩聲,“每次看都會覺得不一樣才正常,我這池子里的錦鯉活不長久,隔兩個月就要換一次。我實在不擅長養(yǎng)這些東西,好好的鯉魚,都被我折騰死了。”

    怪不得以前來,那些貴女們指著池中某一條錦鯉說它胖了、瘦了、好看了,謝玧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原來他是在偷偷嘲笑她們啊。

    王萱和卷碧對視一眼,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的情緒。

    謝玧把她們送到女眷待的芳華院入口,又沿著原路回去了,他的衣角剛剛飄過月亮門,蕭如意就從另一條路過來了,怒氣沖沖的,見著王萱在門口,還有幾分詫異。

    “你剛才去哪了?是不是私會外男去了?”

    “公主說笑了,我只不過是去散散身上的香氣,在水榭上站了一會兒。”

    周圍的人都笑出了聲,蕭如意渾然不覺,依舊指著她的鼻尖質問:“我不信!方才明明有人看見你進了園子,等我進去找的時候,卻不見你的人影,你若不是心虛,為什么躲起來?”

    蕭如意咄咄逼人,她說話做事從不經思考,一張嘴說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王萱懶得同她爭吵。

    “是啊,我去園子里見了一位錦鯉仙人,他同我說,今日不要與人爭吵,尤其是紅衣女子,若是吵了起來,對方恐有血光……”她故意把話說一半,“血光”二字說得又輕又快,只有蕭如意能聽見,其實這是為了不給人留把柄,畢竟蕭如意在身份上壓她一頭。

    她好似突然回過神一般,抿著嘴又說:“唉呀,這些話都不作數(shù)的,殿下洪福齊天,怎么可能遇上那些不好的事情呢?殿下,您說,是吧?”王萱粲然一笑,周圍的人幾乎從未見過她這般大笑,都被她那一瞬間的明媚動人晃了心神。

    蕭如意瞧見她嬌艷的臉龐,和那雙瀲滟若水的眼睛,一個笑就能勾動女子的心神,簡直氣得七竅生煙。造物不公若此,難不成獨寵她一人,生就旁人的時候就是隨手而為?

    “王萱,你只是個縣主,我可是公主之尊,容不得你在我面前放肆!”

    “是,殿下。”王萱雖然向她行了個禮,轉頭卻挺直了脊背走進了園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蕭如意不過是只紙老虎,她囂張放肆,不過是陛下縱容,喜歡她身上的蓬勃生氣罷了,若是關系到前朝關系,陛下很少向著她。比如上一次,元稚將她揍了個鼻青臉腫,后來元將軍進宮一求,皇后也幫著求了情,元稚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只被罰抄了十遍《法華經》。

    王萱雖然少年老成,卻不代表她會憋著受氣,從小到大,蕭如意追在她身后使壞,沒有一次得手,面對面打嘴仗,王萱也從不落下風。

    蕭如意正要追究她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卻看見那位新晉的紅人裴稹裴公子腳步踉蹌,一瘸一拐地朝這邊走過來,似乎是喝多了。

    她有心拉攏裴稹,也讓王萱知道知道,天底下的人并不是都如同蕭睿、許崇一般不長眼,便換了一副笑面,盈盈地走過去,打算扶裴稹一把。

    誰知道還沒碰到裴稹的袖子,他就腳步一頓,佯裝要倒,引得蕭如意去拉他,卻反手使了暗勁把她推倒在地,自己則獨善其身,搖晃兩下站直了,一副無辜又震驚的表情。

    蕭如意渾然不覺,以為是自己沒站穩(wěn),在眾人面前,尤其是裴稹面前,丟了臉面,頓時火冒三丈,大吵大嚷起來。

    裴稹看其他人七手八腳地去扶她,嗤笑一聲,自顧自地進了園子。

    文惠帝死后,蕭如意不滿嗣兄蕭睿即位,暗中勾結朝臣,蓄謀造反。她自以為權謀、地位在身,漸漸變得荒yin無道,養(yǎng)了數(shù)百面首在長公主府,一時為世人譏諷唾罵。

    最重要的是,她嫉妒王萱久矣,利用自己的權勢,處處為難王萱,那時裴稹正與董丞斗法,□□乏力,一不小心,就讓她得了一次手。蕭如意以請教琴藝的名義,強行召王萱帶著名琴獨幽入府,隨后令仆婦在殿中燃起數(shù)十個火盆,命王萱在炭火盆的圍繞下彈奏一曲。王萱本就體弱,更別說家中遭逢大變,她勉力支撐許家門庭,身體更是大不如前,蕭如意用的都是最低劣的木炭,燒起來煙熏火燎,王萱怕獨幽受損,拒不肯彈,蕭如意便命人搶走了她懷中的琴,扔到了火盆中。古琴沾火,燃起三丈火焰,劈啪作響。

    王萱痛呼一聲,撲上前去,不顧熊熊烈火,以身覆之,最后雙手及臂膀嚴重燒傷,及地長發(fā)也沒了一半。

    裴稹趕到的時候,她抱著一塊黑炭,滿面淚水,蜷縮在殿中,已經痛暈過去。

    自那以后,王萱失去了她父親贈予她的獨幽,也失去了謀生手段,躺在府中惶惶終日。所有人都知道長公主要她死,不敢接濟于她,只有她昔日的一位好友邱凈之,愿意時時送些藥材、米糧過去,只是這位邱凈之,本有滿腹治水才干,卻因此被蕭睿和蕭如意所嫌惡,下令削官流放,此生不復入京。

    想到此處,他突然覺得方才碰到蕭如意的手都有些臟了,暗中摩挲了幾下,仍嫌不足,直接拿了席上一壺佳釀,倒出來洗了手。

    被他拿走酒的末席青年微微一愣,抬頭卻見裴稹正仔細地拿著帕子擦手,手指白皙修長,骨節(jié)均勻有力,見他看過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醉眼朦朧,有一番特別的風流韻致。

    “可與無度公子平分秋色?!鼻嗄耆缡窍?。

    王萱回到席間坐下,元稚立刻湊上來,把方才發(fā)生的事都說了一遍,末了萬分失望地說:“除了那個裴稹,旁的都沒什么意思,盡是些趨炎附勢、捧高踩低之徒?!?/br>
    “阿稚苦惱這些做什么?難不成你想在這群人里挑一個夫婿?”

    “哇,皎皎你的嘴好毒??!你是不是喝了酒了?”

    第18章 花會猜謎

    王萱體虛不宜飲酒,但很小的時候,她們倆初相識,覺得金蘭姐妹光是拉勾勾還不能作數(shù),于是偷了王莼藏起來的一壺酒,那酒初入喉甜香勾人,根本嘗不出酒味,兩人不由多喝了幾杯,結果喝到醺醺然不知歸處,倒在王家的水榭里,還是路過的客人把她們送回去的。

    她平時話少,一旦開口也是溫溫柔柔的,只有在喝了酒之后,才會暴露本性。元稚還記得,那次她先睜了眼,眼角余光看見王萱臉上蓋著帕子,旁邊蹲著一個面目模糊的藍衣少年,正要把她抱起來,王萱卻一只手緊緊攥著少年的衣襟,嘴里嘰嘰咕咕的,一個勁地污蔑人家身上有股魚腥味,是什么錦鯉精怪。

    少年的臉漲得發(fā)紫,元稚瞧著,他大概是想把王萱扔到旁邊的池子里喂魚。王萱輕飄飄的一小只,少年很容易就把她抱了起來,元稚感覺自己也被一個人抱了起來,晃晃悠悠的,好像坐在搖籃里一樣舒服,于是她就再次沉沉睡去,醒來后除了記得那一幕,其他的都不記得了。那次的事發(fā)生后,她和王萱都被關了一個月禁閉,府里上下都不準討論,所以她們連那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元稚記得些微輪廓,猜想那少年應該是世家子弟,小小年紀,便戴了紫金冠,半垂發(fā),喉頭下有一粒殷紅的痣,行動隨意,想必是個十分難得的美人。美人少年也十分守禮,遇到她們之后,第一反應就是拿著帕子遮掩了她們的臉,因地上寒涼,才把她們抱起來送到了丞相的書房,據(jù)說走的是僻靜的地方,所以無人看見。

    “啐,你又拿陳年舊事來取笑我!”王萱裝作惱了的樣子,暗中掐她的腰。元稚怎會輕易讓她得逞,兩人便嬉鬧開了,王萱心中隱隱的不安感,也被元稚驅散了。

    以男子為主的清談會既已結束,女子這邊的重頭戲賞花會便開始了。謝大夫人帶著一眾貴女,自園中水榭向棠華苑走去,這園子經謝玧重新設計過,小山流水,碧波清漪,處處留白,處處都透著一股曠遠高雅的意味。

    對于王萱來說,這里最大的魅力可能是景隨人移的無限變化,和俯仰皆拾的奇花異草了。

    賞花會也不單單是賞花,聽說園中每一株珍貴的花草底下都有一道謎語,有三對謎語謎底相同,解出相同謎底的男女將會得到一對玉佩,若是因此成就了姻緣,也算是一時佳話。

    元稚牽著王萱的手,往她最喜歡的桃花林去了。

    “哼,除了無度公子和你阿兄,誰也配不上我的皎皎,我這就去找一對兒謎底出來,到時候皎皎與我配了對,旁人就沒指望了!”

    元稚斗志昂揚,王萱都不忍心打擊她,笑吟吟地看著她在桃林里跳來跳去,沾染了一身落紅。

    “咦,這里怎么會有一株洛陽紅?”

    洛陽紅又名焦骨牡丹,是一種十分常見的牡丹花,因其花色艷麗,宛如鳳凰涅槃而得此名,廣受百姓喜愛。

    “有謎語誒,皎皎,你一向喜歡牡丹,你來吧!”

    王萱略微看了看,這是一個簡單的字謎,心下已經有了答案,便把花枝上綁著的謎語取了下來,收在袖袋里。

    “快告訴我謎底,我去找個相同答案的!”

    王萱悠哉悠哉:“告訴你謎底,你就能猜出另一個謎語嗎?”

    “……”

    皎皎人長得這么好看,一張嘴怎么就這么毒呢?

    元稚又尋了一陣,在一棵珍稀的撒金碧桃下找到了一條謎語,王萱只把她的謎底猜出來了,卻不肯告訴她自己的謎底。元稚只能作罷,把這條謎語揣進了袖中。

    兩人走出桃林,見蕭如意前呼后擁,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牡丹園去了,那里的牡丹更加珍稀難得,想必林中的那株焦骨牡丹只是花農無意遺下的吧?

    “只有最雍容華貴的千疊魏紫,才配得上殿下的姿容!”

    蕭如意聽著身旁侍女的吹噓,心情大好,她今日不僅要拿到謝家最珍貴的千疊魏紫代表的謎語,還要把那千金不換的花兒折了,簪在自己的頭上,好教王萱和元稚知道知道,誰才是謝家春日宴的中心!

    想必那愛花成癡的王萱,看見她發(fā)間的千疊魏紫,會氣瘋吧?

    王萱和元稚并不想與她們同路,可兌謎語的地方就在牡丹園,只能硬著頭皮同路了。兩人一進牡丹園,便看見人群中央的蕭如意,眉飛色舞地炫耀著她發(fā)間的千疊魏紫。

    “王萱,你覺得我這花如何?”蕭如意出聲攔她去路,她便回頭行了一禮,道:“公主天姿國色,甚配?!?/br>
    王萱的神色太冷淡,蕭如意一拳打在棉花上,頓時沒了趣,轉向其他人展示她頭上的花了。

    元稚生氣:“皎皎,你怎么也恭維她呀!”

    王萱勾唇一笑:“千疊魏紫的培育方法很特殊,根部常施一種藥液,斷口會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折了花簪在頭上,想來一月之內都要用香料掩藏異味了?!?/br>
    “怪不得從來沒人敢摘謝家的千疊魏紫……”

    此時蕭睿和許崇兩人也進了園子,他們都是不愛花的粗人,不過為了王萱的愛好,才略知一二。

    蕭睿一心想拿到與王萱配對的謎語,又知她最愛牡丹,便想從牡丹花叢里尋出一個謎語來,說不定與她配對的機會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