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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曾是萬人迷 第8節(jié)

    可守正宗內(nèi),就丁羽所見,至少馮越,還有沐宜,與他關系絕不會差,又怎會三百多年來視而不見,由著他被其他人擺布。

    丁羽覺得,她要完成陶羽執(zhí)念的第一個小環(huán)節(jié),不弄清楚其中緣由,說不定就會犯下什么錯誤。

    沐宜停下步子,一直沒甚表情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痛楚,本不想說,可見丁羽固執(zhí)地拉著自己不放,也不忍心甩脫,最后只輕輕拂開,慢慢地道:“他……犯的不是守正宗的門規(guī),是大惡,是不容于世間的罪。當年因他而死的正道同仁無數(shù),其親友遺孤同門本來就是要將他明正典刑,以血還血?!?/br>
    然后呢?丁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沐宜。

    沐宜被她的一臉嚴肅逗得不禁搖頭,輕聲道:“你別想太多,沒發(fā)生什么事。我們守正宗第一大派的名頭?!彼詭я娉值靥Я颂ь^,“你以后會知道,不是說假的。君師兄身系我派傳承,掌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死。我們就是強搶他回來,也是無妨。只是畢竟不能太傷了同道的和氣,我們好好說了原由,大伙兒也只能……也愿意賣我們面子,只要讓他們xiele心頭之恨就好?!?/br>
    丁羽聽了暗笑,到底是只能還是愿意,怕是只能賣面子吧。這讓她心里挺高興的,畢竟這個霸道的門派是自己師門,算是有靠山了。

    再聽沐宜說起當年后事,原是守正宗畢竟也不能過于霸道,硬保下君洛寧的性命,但也要給同道中人一個交待。

    所以江非當年提出了孤云峰下已經(jīng)布好的一個符陣可供關押;有那獨生女兒死了的母親,紅著眼睛要求兇手終年長跪贖罪;有那慈愛師長身隕的徒兒失聲痛哭,親自念出法訣,讓刑柱自生刺環(huán),束身透骨;有那一半門人死于非命的宗主,將畢生所學化作一個個符文,讓雷電擊身,日消月磨。

    所以,丁羽的感覺沒有錯,這其實不是公正論罪后的刑罰,而是痛失所愛后的泄憤私刑。

    守正宗內(nèi),馮越等人雖然不樂,但惡事既已做了,他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對著死者親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的話。江非對內(nèi)也說了,既然強行留下他的性命,便不好再推拒受害者家人的要求,一一接受,將君洛寧關在了地牢之內(nèi),至今三百多年了。

    所以說,他究竟害死多少人啊。丁羽已經(jīng)不敢想了,她怕想多了,會像殘念里看見的陶羽那樣,時時忍不住暴打那人一頓。

    沐宜走后,她又怔忡了一會,才想起來查看之前給她的是什么,這一看又是驚喜,乃是一件兼有護身與浮空之能的少見低級靈器,這以后趕路算是方便了。

    沐宜是落霞峰的峰主,這一脈擅長煉器,丁羽甚至懷疑這靈器沒準就是出自他手,特意給她送來。

    她只覺得這個便宜師父不管她,其他師叔們倒是夠意思,若其中沒有別的原因,那他們當年的交情當真是好得很啊。

    有些事宜早不宜遲,盡管修煉時間極緊,丁羽還是去了幻花溪谷求見掌教,運氣不錯,掌教無事,去了便見到了。

    一見掌教,丁羽就老老實實,把沐宜轉交辟谷丹,讓她給君洛寧服用的事說了,并說明沐宜讓她來征求同意。

    江非拿過馮越新煉制的丹藥,倒了在手上一一查看,露出一絲莫名的微笑,丁羽偷眼瞧見,只覺得不見氣惱,反有幾分好笑與無奈。

    最終還是還給了她,江非只說無妨,以后辟谷丹就不用領了,直接向馮越要就是。

    丁羽幾句話在喉嚨口翻騰,最后還是沒說出來找事。她只想著,這次沒事,難保下次沒事,這掌教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就不怕馮越哪天把藥換了,讓君洛寧功力大增突然暴走嗎?

    用新得靈器飛回去的半路上,丁羽突然想起來周若說過的話,不由一拍自己腦袋罵一句呆子。難怪掌教不擔心,他用精血在君洛寧身上施了術,君洛寧一有什么異動他馬上就會知道。

    這些人啊,一個比一個套路深,自己小卒子一個,還是別替他們cao心了。

    回了住處,有人正在等她,不是別人,正是大侄兒武鴻烈。

    武鴻烈是沒法把她當師叔看了,見到她就迎上來,作出一幅急匆匆的模樣,八成是有意如此,故意忽略掉稱呼。丁羽暗自好笑,也不說破,聽他埋怨自己回來得晚,問:“有急事?”

    武鴻烈道:“掌教命我們傳訊各處,過幾天守正宗會有客人來,安排到各峰暫住。你這里空屋子多,但是以前因為沒人管事都沒用過,這次得用了,趕緊收拾出來準備待客。”

    丁羽咋舌:“多少客人?一處都不夠住的?”

    武鴻烈立時神氣起來:“你這就不知道了,聽說過秘境嗎?那種天道規(guī)則不全,很難誕生靈智生物的世界。各門派這么多年下來,多少都掌握了一些,我們守正宗也有?!?/br>
    丁羽不恥下問:“那跟客人有關么?”

    “自然有關。”武鴻烈是個好為人師的性子,解說唯恐不詳,“具體的我也不是太懂,總之有的秘境就跟篩子一樣,誰都能想辦法開門進去。有的卻像鎖了門,只有掌握了位置的人能進。有幾個門派手上掌握了著一些只有金丹期以下才能進入的秘境位置,大家一商量,就聯(lián)合起來,給年少的內(nèi)門和嫡傳弟子歷練用?!?/br>
    這些丁羽其實知道,十二三歲就學過,其實更早還去別的秘境集體旅游過。不過現(xiàn)在只能裝傻,好在有些事還是她不知道的。

    “歷練?”丁羽感到了新奇,“為什么要進秘境歷練?”

    “既有考驗又相對安全。”武鴻烈解釋,“別看血魔退回魔域了,但這些秘境還是他們最先發(fā)現(xiàn)和探索的,掌握了不少,經(jīng)常會通過這些秘境之間的通道往來,還會滲入我界。剛筑基的弟子下山歷練不安全,歷練又不是要我們送命。進其他小世界也難保會遇見什么樣的血魔和險情。只有這種限死了只有金丹以下才能進入的秘境,最安全了。大伙兒結隊進去,就算萬一碰見了血魔,勝算也大?!?/br>
    “對了,我們守正宗的功法不一樣,我們是凝煉了靈種才能去。”

    丁羽這才明白緣由。陶羽的殘念里有這種又被稱為小世界的秘境的內(nèi)容,但沒留下關于歷練的消息,她對此是真不清楚。

    武鴻烈向她交代清楚了便要離去,丁羽仰頭向他揮手:“大侄子慢走啊?!?/br>
    就見半空中武鴻烈身子一歪,差點cao控不住靈器,隨即一溜煙地飛去了。丁羽在原地笑咪咪向他背影揮手作別。

    玩笑開過,正事也不能耽誤,丁羽找來冉清,讓她安排人手清理屋宇。剛剛她也問了武鴻烈,大概整理出二十多間也就夠了。冉清帶人清理時卻怕萬一安排得多了不夠住,讓人瞧不起孤云峰,硬是幾天時間加班加點,清掃出四十間屋子來。這就是丁羽所不知道的事了。

    丁羽前世是個沒管過事的,沒什么與手下同甘共苦的心態(tài),把事情安排下去就也就完了,都沒想過去檢查一二。她此時只想著馮越說的,讓她多陪君洛寧說說話。

    眼下看來,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可能,馮師叔和她這個師父當年可能真的交好,丁羽自問是個有情還情有恩報恩的人,這些天馮越對她照顧有加,解決了她很多問題,不沖著師父君洛寧,也沖著馮師叔,還真要找點話題找他去聊聊。

    但這個話題,從她開始想,一直到他去了囚室,都沒想出來。

    第12章

    今天是君洛寧服食辟谷丹的日子,所以丁羽也沒立刻走,而是倒了一粒在手上準備喂給他。但事到臨頭她不免又有點猶豫了。

    想了想,她試探地問:“師父,你認識馮師叔吧?”

    君洛寧抬了抬眼皮,這些天他連話都懶得跟丁羽說,丁羽已經(jīng)能從他這些微小的表情猜出他的意思?,F(xiàn)在這表情就是心情尚好,肯給面子搭理她一下,讓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趕緊講為什么有這一問,別等他心情不好了罵人。便趕緊接著道:“馮師叔煉了丹,說以后就拿這個給你,掌教也檢查過了。你吃這個,沒問題吧?”

    原來是她腦補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時候突然想,萬一馮師叔跟君洛寧其實有仇呢,吃了不會吃出問題來吧,到時候我丁某人可不就是現(xiàn)成的黑鍋俠。

    “無事?!?/br>
    還沒等她腦補完整部大戲,君洛寧低沉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遐想,丁羽有點無趣地“哦”了一聲,正要遞過去,想起什么又補充道:“他走的時候忘了給我了,是沐師叔后來送過來的。”

    “拿過來。”

    貌似,師父不耐煩了。丁羽不敢怠慢,這次才真的送過去讓他服下,心說該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真有什么問題也不怪我。

    君洛寧這次卻沒有將丹藥立刻服用,而是含在口中似在辨析,過了一會才咽下,淡淡道:“還是喜歡作怪?!?/br>
    “誰?我?”丁羽一愣,想想君洛寧怎么會這樣說她,又明白了,“馮師叔?你是說他煉丹?”

    照例沒得到回應,丁羽拗脾氣也上來了,心說不信沒有你感興趣的話題。當下坐著就不起來了,撿些孤云峰內(nèi)的人事來說,最后連剛發(fā)生的清掃客舍迎接來賓都說了,也不見君洛寧的眼皮抬上一抬,表情動過半分。

    最終只能是丁羽認了輸,口干舌燥坐著發(fā)呆,君洛寧這時卻發(fā)話了:“練功?!?/br>
    丁羽真是差點把這正事忘了,聞言才訕訕地站起,將剛剛練熟的一套身法演示出來。

    “嗯?”不想君洛寧這回有反應了,“這是哪一套功法?”

    丁羽腳下一絆,第一個想法就是今天太陽莫非是從西邊出來了?

    還未回答,就聽君洛寧自言自語地道:“是了,過去這么些年,收集到新功法也非意外。你不要停手,再練一遍?!?/br>
    莫非她這些天的練習,君洛寧還真聽著,還真聽出來了?丁羽暗自慶幸自己沒糊弄了事,不然逃不過君洛寧毒舌攻擊。

    她也不敢說自己一直以為君洛寧就是在敷衍她,自是規(guī)規(guī)矩矩,從頭到尾又練了一遍。君洛寧只靠聽風辨位也不是那么精準,少不得又問了些問題,丁羽連說帶比劃,重新講給他聽。

    于是難得的,丁羽得到了來自于自個兒便宜師父的幾句評點。

    最后君洛寧又道:“我畢竟不曾見過,你若不懂,去找馮越?!?/br>
    丁羽心說還等你說,馮師叔早就來教我了。何況就算是原本就有的那些,也不見你指點過一句啊。

    這話自然不能說,丁羽只是笑道:“還有兩種我已經(jīng)學了的,另有三種還沒學到?!?/br>
    君洛寧皺起了眉:“不曾聽見你練過?!?/br>
    丁羽干笑兩聲,道:“這兩種還沒熟悉,所以沒練,要不我給你說說是什么樣的?”

    君洛寧不語,丁羽就一招一式的說起來,偶爾起身比劃兩下。君洛寧雖然仍然未做評點,卻也沒嫌她礙事,出言趕她離開。

    算下來,丁羽那九個頭磕在地上快半年,與君洛寧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這天來得多。

    不過這也讓丁羽開了竅,特意去問了人,將這一兩百年新收集來的書籍資料,不管是趣事逸聞、地理圖冊,還是各派八卦,胡吹亂侃,統(tǒng)統(tǒng)借了來讀給他聽。

    至于耗費,本來想找馮越報銷,但丁羽那天讀書時,見君洛寧雖不言聲,聽得卻專心,不免又覺得他可憐,心說雖然那時要拜師,說的話是編出來騙騙他們的,不過自己現(xiàn)在想想也覺得有理,好歹也是他正兒八經(jīng)的傳人,就當是自己孝敬他了。

    反正靈石本來也是馮師叔給的,再向他要也有點張不開嘴。

    時光就這樣平靜無波地流逝,每天幾乎不變的行程與功課,讓丁羽既覺得無聊,又仿佛回到前世沒有紛擾,專心學習和修煉的時光,內(nèi)心因此有著自己也沒發(fā)覺的寧靜。

    只偶爾有小小的波折,都是發(fā)生在孤云峰弟子與其他人的沖突時。

    其實也沒有人找她出頭,要不是丁羽一次偶爾看見了,想必那些孤云弟子還在忍氣吞聲受著人的嘲諷與奚落吧。

    他們平時都是能不離山就不離山的,但是每個月該領的靈石總得去領,也總有與其他人打交道的時候。雖然不是人人那么無聊,但他們孤云山早就成了異類,走在外面,好奇之人免不了指著他們竊竊私語,把孤云峰上君峰主的惡行向不知道的人再介紹一次。

    孤云弟子還能如何,低著頭快速走過,只當聽不見而已。

    但碰到有什么爭端,有什么任務,被擠到后面,安排了最麻煩的事,這種時候,難免有人會忍不住爭上一爭,這時候可就熱鬧了。

    反正不管事情是怎么開的頭,到最后,總會變成一群孤云弟子縮在中間,接受大眾的指責。

    丁羽就正好撞上了這么一次。

    “干什么呢?”她也沒多想,身為孤云峰的老祖,管事人,她不能這種時候縮頭。

    所以她以勢壓人了,拿出“你們在座的都是我徒子徒孫”的氣勢,把在場的都罵了一遍。

    “三百多年前的事,我?guī)煾钢^有他自己承擔,你們今天聚在這指責我孤云弟子,當真是像你們嘴里說的那樣,出于對叛徒的不屑?”

    自然不是。

    對著孤云弟子,這些人敢罵,對著不到十七歲的掌教師侄,他們一個字不敢說。

    丁羽才把人領回去。

    回去之后又把他們也罵了一頓。

    “真搞不懂你們,出個門畏畏縮縮的干什么。你們有錯嗎?自己把自己當異類,惹來這些蒼蠅。你們看看那些人里有沒有一個有點出息的?”

    冉清垂首站在最前面領罵,心想其實是有的。刑堂的司刑,師父因為君洛寧的叛變而死,他接任司刑之后,刑堂的弟子與孤云峰自然不對付。

    還有碧云峰,也是一樣的情況。

    不過除此之外,確如丁羽所說。

    “自己站直了,理直氣壯地出去,該交朋友就交朋友,別一辦完事就喪家犬一樣往回趕。該爭的去爭,別覺得你們沒資格。下次再讓我看見,我先罵你們,再罵他們!”

    丁羽鼓舞了一番士氣,也不知有用沒用,就讓他們散了。

    終究還是要靠她以后把孤云峰撐起來,也要靠他們自己立得住。其他的,她可也幫不上太多。

    筑基之路,丁羽是從頭再來,過去的同伴就不跟他們比了。但那些起點與她相同的年少弟子,算起來快的都已經(jīng)快要去凝煉靈種,慢的也已經(jīng)摸著頭緒,選擇了合適自己的功法開始修煉。

    只有丁羽,空擔著個守正派次高輩份的師祖名聲,有一個據(jù)說是同輩中因為最出色被選為傳承者的優(yōu)秀師父,卻才剛剛完成對守正派大部分基礎煉體功法的學習,朝著熟練在努力。

    至于為什么要學這么多,她半點也不明白。君洛寧既不肯說,馮越那推諉了幾次,終于坦白他也不知道。

    丁羽堅持下來,完全是因為覺得陶羽殘念里那一點堅持,一定是有著什么原因,不順著君洛寧的話去做,恐怕就失了線索,完成不了這條支線任務。

    好在內(nèi)功修煉進展不錯,并不落后于人。經(jīng)脈是早已打通的,每天的靈氣積累,以可感知的速度增加,令人頗為欣慰。

    不久之后,孤云山迎來了一批客人,正是武鴻烈來通知的那批參加歷練的其他門派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