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43節(jié)
寒酥點頭,她說話時并沒有望向封岌,視線落進里面。影壁半遮,卻隱約可見山石瀑流名卉美景。 一個年輕的女管事從遠處迎過來,手里推著張輪椅。她走到面前來,先恭敬喚一聲“二爺”,再問:“夫人可需要?” “要?!焙挚觳酵耙徊?,去坐輪椅。雖然封岌說她不再需要用輪椅,可是如今在這里那么多下人瞧著,被他抱著走路可不太好。 女管事彎腰,將輕薄的毯子覆在寒酥的腿上,仔細地將褶皺理平。寒酥打量了一眼她面無表情的面龐,莫名其妙覺得有一絲眼熟。 “清楓,這里的總管事。”封岌走過來,對寒酥介紹完,親自推著她往前走。 清楓在一旁稟話:“二爺與夫人舟車勞碌,膳食已準備妥當(dāng)隨時可傳喚。還沒到用晚膳的時候,若想先沐浴更衣洗去塵土,亦都備妥?!?/br> 封岌推著寒酥往前走,剛想吩咐清楓準備沐浴之物,話還沒出口又咽回去,他垂眼望向寒酥,問:“想先吃東西還是先沐???” “沐浴吧?如果將軍不餓的話?!焙终f。 封岌心里生出一絲奇異的滋味兒。與人商量這種事,他做來生疏。他看了清楓一眼,清楓立刻頷首,轉(zhuǎn)身去辦。 寒酥望著清楓走遠的背影,蹙眉道:“總覺得她有些熟悉?!?/br> “像長舟?”封岌問。 寒酥恍然地“哦”了一聲,道:“對對……也說不好哪里像?!?/br> “她是長舟的胞姐。” 寒酥聽封岌這么一說,眼前立刻浮現(xiàn)長舟和清楓的兩張臉,越品越像,不管是長相還是表情。 寒酥覺得清楓送來的輪椅很明智,這府邸偌如宮殿,若是用她的雙腿,恐難走這么遠。 路上時不時遇上些下人,他們微笑著佇立在一旁待封岌推著寒酥遠去。 封岌打量著寒酥的臉色,問:“累了?” 寒酥并不逞強,點頭承認:“是有些累了?!?/br> 連續(xù)多日的趕路,路上幾乎沒怎么下馬車,若寒酥身體康健時恐怕也要撐不住,何況是如今。 封岌不再帶著寒酥四處觀看他們的新家,直接帶她去住處。 當(dāng)初封岌將這里交給清楓全權(quán)搭理,清楓想著既然是頤養(yǎng)隱居之用,自然怎么舒坦怎么來。更何況……那時候清楓也不會想到封岌這么快滅了北齊,做好等封岌年邁時再來住的打算。 一處處的花園與觀景之地之后才是住處,封岌的住處是府邸深處,同樣也在正中。 在花團錦簇中辟出這么一個宅院,雖只有二進,卻寬敞得不像話,最小的屋子也比旁處的正廳還要大些。 庭院里乘涼的樹下擺著藤椅,粗壯的枝干間駕著個秋千。另一邊是一處以山石圍出來的蓮花池,如今蓮花未開,只有鯉魚偶爾在碧綠的荷葉間吐著泡泡。 院中的四個侍女六個侍衛(wèi)迎出來,立在正廳門前恭候。 到了門前,門檻相擋,寒酥剛要從輪椅上站起身來,封岌先一步將人抱起來,他抱著寒酥邁進廳中。寒酥有些不自在,輕輕推了一下封岌的肩,說:“都到了,放我下來吧?!?/br> 封岌這才將寒酥放下來。 雕花刻云的十二扇門窗開著,清風(fēng)徐徐穿過堂廳,飄來好聞的花草雅致之香。 封岌隨意掃了一眼廳內(nèi),對寒酥道:“等你身子好些,想把這里改成什么樣子吩咐清楓即可?!?/br> 封岌才剛提到清楓,清楓便款步走了過來,在她身后跟著兩個侍女。她恭敬稟話:“凈室都已收拾妥當(dāng),新衣也已送過去?!?/br>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方向,顯然是因為封岌和寒酥這一對主人第一次歸家,對家里的布置還不清楚。 寒酥問:“我的侍女呢?她可跟著長河、云帆回來了?” “回夫人的話,人是昨天晚上回來的。屬下瞧她病弱,擅自做主給她請了大夫調(diào)理身子,人已經(jīng)安排住下,可是要現(xiàn)在召見?” 寒酥搖頭。 清楓一眼看出來眼前這位夫人也病懨懨,她再請示:“可否要召見大夫給夫人診脈瞧身?” 回來的路上,封岌還在說等回來了給寒酥好好調(diào)理身子,可剛回來還沒到一刻鐘,清楓已經(jīng)安排上了。寒酥不得不在心里感慨清楓做事還真是周到——和長舟一樣靠譜。 這件事,封岌就沒問寒酥的意見,立刻讓清楓傳大夫過來。 大夫給寒酥仔細診過脈,問:“夫人身上可有外傷?” “有的。只是外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寒酥道。 大夫撫著長胡子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道:“夫人內(nèi)臟受外力撞擊受損,需要好好喝藥調(diào)理,無cao勞傷身多靜養(yǎng)。除此之外,保持心情的愉悅紓?cè)バ闹杏艚Y(jié),才能真正痊愈?!?/br> 說完,他接過侍女遞來的筆,開了個道方子。 封岌皺眉,陷入沉思。 待大夫退下,寒酥轉(zhuǎn)過臉望向封岌,道:“這個大夫瞧著也眼熟,好像是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我好像在宮里見過他?!?/br> “是?!狈忉栈厣瘛?/br> 寒酥捏住他的袖子輕拽,笑道:“將太醫(yī)也拐了來?” 封岌拿出輕松的語調(diào):“追隨者皆心甘情愿?!?/br> 兩個人相視一笑。 寒酥與封岌跟著清楓的引路,往浴室去。在進去之前,寒酥完全沒有想到浴室會是這個模樣。 她立在門口有些懵。 清楓在一旁解釋:“此處山谷受溫泉蘊養(yǎng),又有多出山泉圍繞。在設(shè)計建造府邸時,多處引了溫泉水和山泉水?!?/br> 清楓又指了一下跟在后面的兩個侍女,詢問:“二爺,可需留人服侍?” “都退下?!狈忉У?,“日后居處沒有傳喚,也不用進來服侍。” “是?!鼻鍡黝h首,“一會兒有解渴的茶飲送進來?!?/br> 說完,清楓帶著兩個侍女退下去。 寒酥慢步往里走,驚奇地打量著這間浴室。 如今還在正月里,外面數(shù)九寒天,整個山谷卻溫暖如春,而進了這間浴室,卻又是更溫暖了些。 一方玉石砌成的巨大浴池,在里面游水嬉戲也足夠用。里面引來溫泉水,水汽繚繞如仙境。紅色的花瓣綴于水中,花瓣經(jīng)溫泉水的蘊染,讓整個池子都沁著一股芬芳。 浴池的東南角擺了一張玉床,池中溫度適宜的溫泉水沒過玉床,若人躺在玉床上,可自己調(diào)節(jié)池中水高,讓水面完全沒過身體,又或者讓水低于玉床。 而在浴池的南邊墻壁上,一個個惟妙惟肖的鯉魚浮雕張著嘴,水柱高低錯落地正從那兒引進池中。 封岌在長凳上坐下,望著寒酥。 之前幾日都在趕路,路上說話有些不方便,如今真的只有兩個人了,封岌拉住寒酥的手,將她拉過來,讓她坐在他身邊。 寒酥望了他一眼,沉默地偎在他懷里。 重逢之后,他們會像老朋友一樣閑聊。也會突然沉默下來,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就這樣相互依偎著,享受這種靜謐。 封岌將一個吻落在寒酥的額角,問:“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寒酥想了想,也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只是說:“有一點渴,等茶飲?!?/br> 寒酥轉(zhuǎn)頭望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看侍女還沒將茶飲送來,她轉(zhuǎn)過臉望向封岌,問:“我們能分開沐浴嗎?” 封岌皺眉,顯然沒想到寒酥會提出這個要求?!翱峙虏恍校彼f,“我不覺得你有照顧自己的力氣?!?/br> 寒酥垂眸,沒堅持。她現(xiàn)在確實身上乏得厲害,伴著些并不劇烈卻煩人的疼痛。 封岌琢磨了一下寒酥這樣說的原因,他問:“身上的外傷在哪?” 寒酥輕抿了下唇。 封岌嘆了口氣,終究是忍不住說:“你這是何必?就算要假死躲開我,也不用故意設(shè)計在那個時候走,讓我以為你是與北齊人拼命慘死?!?/br> 寒酥沒吭聲。 那日她并沒有想過將計就計地死遁,她總是擔(dān)心他在戰(zhàn)場上分心,想著等他戰(zhàn)事結(jié)束了,她再假死離去。只是現(xiàn)在解釋也沒用,反正她確實有假死的心思,沒必要為那日辯解。 門口傳來送茶飲的腳步聲,兩個人的對話剛好也暫時停下。 寒酥抬頭,卻見進來送茶飲的人是翠微。 “你好好養(yǎng)著身體,將身體養(yǎng)好了再來我身邊?!焙终f。 翠微點頭,她對寒酥笑了笑,將手中的茶托放在桌上。她轉(zhuǎn)身欲退出去,遲疑了一下,還是轉(zhuǎn)過頭對封岌說:“我們娘子那日沒想用假死騙人,被人救了之后昏迷了小十日,差點沒救回來!” 封岌立刻轉(zhuǎn)頭望向寒酥。 寒酥有些無奈地看了翠微一眼,翠微立刻轉(zhuǎn)身往外走。她知道自己多嘴了,可是不希望別人冤枉寒酥。 寒酥眸色柔和地望著封岌,說:“不說以前了?!?/br> 封岌再一次問:“外傷在哪?” 因為她不想讓他看見她身上的傷,所以這段時日他想幫她換衣時被她拒絕?剛剛又提議想分開沐??? 寒酥知道瞞不過,她低聲說:“背上?!?/br> 封岌伸手來解寒酥的衣裳,寒酥配合地抬了手。外衫和中衣盡數(shù)褪去,寒酥身上只有緊貼在身上的小衣,玲瓏有致婀娜盡顯??煞忉КF(xiàn)在明顯沒心情多想,他起身繞到寒酥的背后。 望著寒酥后背上的疤痕,封岌愣住。 這些年,封岌在戰(zhàn)場上受過不少傷。縱使已經(jīng)過去了幾個月,他還是能從寒酥后背上的疤痕一眼看出當(dāng)初的傷口有多深。 落在她后背的這一刀幾乎能將她腰斬!什么內(nèi)臟被外力撞擊?恐怕是內(nèi)臟真的被砍傷。 寒酥轉(zhuǎn)過身來,去拉他的手,她柔聲說:“已經(jīng)不疼了?!?/br> 封岌偏過臉去藏眼底的一點濕,沉聲道:“長舟這個沒用的東西?!?/br> 寒酥往前一步,纖細的手臂貼著封岌的腰側(cè)穿過去,抱著他的腰身,她在他的懷里揚起臉來,踮著腳尖親一下他的下巴,說:“真的沒事了。不提以前的事情了。” 她再說:“我有些乏,不幫我了嗎?” 她環(huán)過封岌腰身的手,指尖在封岌的后腰輕輕勾了勾。 封岌壓下心疼,低下頭來,伸手繞過寒酥的腰身,解開她小衣背后的帶子。然后再解去她下面的衣服。他扶著寒酥往浴池走去,叮囑:“池邊滑,當(dāng)心?!?/br> 走到浴池的階梯處,封岌立在池外扶著寒酥,送她下水。隨著她逐漸走近水中,他不得不彎下腰攙扶。池中砌著高低不同的坐凳,寒酥尋了個高度合適的玉凳坐下來。 池中水因為寒酥的進入,而劃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逐漸向外擴散。 封岌望著那些緩緩散去的水波,仍有些恍惚。明明與寒酥重復(fù)已經(jīng)十來日,可他還是有一絲不真實感。 她真的回到他身邊了? 他的目光隨著向外擴散的水邊而動,直到目光追隨著水波直到池邊。他立刻抬眼,去看寒酥,去確認她還在不在。 寒酥正眼底蘊笑地望著他,她說:“您還不下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