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21節(jié)
三夫人垂著身側(cè)的手緊緊攥著帕子,止不住地發(fā)抖。怎么會……怎么會是小酥?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她為什么從來都不知道! “怎、怎么會……”大夫人還在結(jié)巴。這件事情實在出乎所料,若非親眼所見,別人這樣告訴她,她定然不相信。她最先鎮(zhèn)定下來,沉聲道:“都散了!” 大夫人目光一掃,這才驚覺沈約呈立在一旁。沈約呈臉上沒什么表情,唯獨薄唇緊緊抿著。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聲,頓覺不妙。沈約呈雖是封岌的養(yǎng)子,可這些年養(yǎng)在她膝下。大夫人太了解這孩子,也十分清楚這孩子對寒酥的心思一直沒消。再聯(lián)想到寒酥是在封岌回來之后才拒絕了和沈約呈的婚事…… 大夫人上前一步,拉住沈約呈的袖子,又慢慢用力去握他的手腕。她感覺得到沈約呈在發(fā)抖。 大夫人心里亂糟糟的。 家里怎么就出了這種事情…… 她強自鎮(zhèn)靜,盡量用溫和尋常的語氣:“約呈,你先回去讀書,明日還要去考試呢……” 從七星雅亭到封岌的銜山閣,有不短的一段路。封岌就這么抱著寒酥,一步一步走回去。 光明磊落,昭告天下。 路上遇見些仆人,那些仆人無不驚愕不已。 寒酥在封岌的懷里疲憊的閉上眼睛。她不愿意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事到如今,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是這樣的平靜,好像心里的一塊沉重的石頭落了地。她腦袋里也空空的,什么也不去想。她好像置身在一片霧蒙蒙的天地,在這個地方只有她一個人。 封岌將寒酥抱回銜山閣,直接往他的寢屋去。他將寒酥放在矮床上,吩咐云帆去請師元良過來。 師元良住得近,很快趕過來給寒酥診脈。 寒酥在花園時吃的白玉糕和喝的茶水也被拿了過來。師元良給寒酥診斷過之后,又檢查了白玉糕和茶水,道:“只是容易讓人昏睡的眠藥?!?/br> 封岌點頭,讓云帆送師元良。 封岌立在矮床邊,垂目望向寒酥。她合著眼,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封岌蹲下來,握住寒酥的手,道:“只是眠藥,你睡一會兒?!?/br> 寒酥沒有回應。 “非我有意如此。”封岌握著寒酥的手解釋,“聽下人稟告蘇文瑤大張旗鼓帶人去捉jian。隱約覺察不妙,所以趕過來。來得遲了些,只能如此?!?/br> 寒酥還是沒有回應,仿佛已經(jīng)睡著了。 封岌沒有再說其他。 寒酥一動不動地躺在床榻上,因為眠藥的關(guān)系,幾乎快陷入沉睡,偏偏還保留了一絲神志,讓她清醒著。 但是她不想清醒,她寧愿徹底沉睡。 后來寒酥真的睡著了。封岌始終沒有離開,他始終在寒酥身邊陪著她。 在寒酥拋卻一切煩惱,借著眠藥沉睡時,整個赫延王府卻炸開了鍋。 大夫人先板著臉下令誰也不可以將今日之事外傳。然后她再命令身邊兩個可靠的婆子去徹查今日的事情。封岌極少過問府里的事情,他一旦過問,大夫人必然要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做完這兩件事,大夫人在屋內(nèi)不安地走來走去。沈約呈的緊抿著唇的模樣始終縈繞在她眼前,她猶豫片刻去了沈約呈的住處。 大夫人跟著沈約呈的小廝平石邁進書房,看見沈約呈正坐在書案后讀書。大夫人稍微松了口氣,再朝他走過去,她將手搭在沈約呈的肩上,語氣溫和:“明日就是科舉,今日不要太cao勞了?!?/br> 沈約呈抬起臉來,對大夫人微笑起來:“伯母,我知道。將這些要點掃一遍,就早早休息。” 大夫人仔細瞧著沈約呈的臉色,更放心了些。 她知道這孩子心里委屈。任何一個郎君在得知自己的心上人跟了自己的父親時,心里都會不好受。 她想勸,竟是不知道從何勸起。指責赫延王嗎?她可不敢。斟酌再三,她只是說:“明日好好考,得了功名日后前途無量。” ——前途無量,女人也會有的。 沈約呈對大夫人微笑,一雙眸子澄澈干凈。他點頭說好,還說:“定然不讓伯母失望。” 大夫人見沈約呈如此,以為他并沒有太在意,她放心了些。她又簡短地寬慰了兩句,便不再打擾沈約呈讀書,也要去處理今日之事。 她手下的婆子做事雷厲風行,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將事情差個一清二楚。蘇文瑤如何買通了封珞身邊的丫鬟、如何給茶水里下藥、如何迷昏了侍衛(wèi)等等細節(jié)查了個明明白白。 “把人給我綁了!”大夫人沉聲下令。 蘇文瑤被綁了,大夫人卻沒有做主懲處。她思來想去,一方面派人去請封四爺歸家,一方面將人押去了銜山閣。 雖然都是同輩人??珊昭油醺仙舷孪滦闹敲鳎麄冞@些老爺夫人們這些所謂的主子,在赫延王面前從不敢自認為主。 三夫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七星雅亭回去的。回去之后她呆坐了半晌,才想到將蒲英和兜蘭喊過來。蒲英和兜蘭一進來,就聽見三夫人冷聲:“跪下!” 蒲英和兜蘭對視一眼,趕忙跪下。 三夫人冷臉逼問,差點打板子,蒲英和兜蘭仍舊是紅著眼說不知情。 “表姑娘讓我們兩個寸步不離地照顧笙笙,都是翠微跟在她身邊?!逼延⑥q解。 三夫人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如此。她給了寒酥幾個丫鬟小廝,寒酥都留給了寒笙,她身邊只有一個翠微。三夫人原先以為寒酥這樣安排是心疼meimei,如今想來是不是防備著什么? 兜蘭猶豫了片刻,才小聲問:“三夫人,我不放心離開笙笙這么久?!?/br> 三夫人皺眉瞪她一眼,心里也明白因為當初寒笙被劫走的事情,兜蘭心懷愧疚,在那之后幾乎是寸步不離。三夫人擺了擺手,讓她們兩個回去。 三夫人又一次催身邊的侍女:“三爺怎么還沒回來?” 事情發(fā)生之后,她立刻吩咐人將三爺叫回家。 三夫人話音剛落,封三爺掀開簾子進來:“什么事情急著喊我回來?” 三夫人在看見封三爺?shù)乃查g,突然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哭起來。封三爺“呦呵”了一聲,快步朝她走過去,立在她身前,將人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誰又惹你不高興了?不哭不哭哈!” “這可怎么辦吶!”三夫人哭嚎了這樣一句,再說不出其他,抱著封三爺?shù)难?,將淚水縱橫的臉埋在他衣襟里,不停地哭。 封三爺皺著眉看向身邊的侍女,侍女趕忙上前一步,將今日七星雅亭的事情一五一十敘述一遍。 “我二哥當真那么說?”封三爺問。 “暫不必行跪拜王妃之禮,先稱夫人即可?!笔膛刂攸c頭,“千真萬確!” 封三爺“咦”了一聲,自語般:“二哥居然不是一時消遣?!?/br> 三夫人的哭聲突然止了。她一下子推開封三爺,盛滿淚水的眼睛瞪圓了盯著封三爺,質(zhì)問:“你早就知道?” 封三爺可不想被誤會,他趕忙解釋:“就是猜到一點,不知情不知情!” “你猜到了怎么不跟我說?”三夫人再哭著追問。 “這不是沒證據(jù)嘛……想著二哥快走了……”封三爺?shù)穆曇粼絹碓降汀?/br> 他是從什么隱約覺察出來?封岌剛回京時,有一日來他書房尋他。他出去了一趟,再進來時,見寒酥站在封岌身邊。那個時候他就埋下了懷疑的種子。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后來總能品出些蛛絲馬跡。 封三爺在妻子身邊坐下,安慰:“別哭了,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三夫人哭得傷心,“小酥差點跟三郎議親,又和二哥在一起,這讓旁人怎么議論?你是男子,不知道于女子而言流言就是刀!” 三夫人越哭越傷心:“我家小酥讀圣賢書長大,和她爹一樣講究什么風骨志氣的……她不是偷偷摸摸的人,肯定是被逼的!” 三夫人一想到外甥女可能被逼迫著受了很多委屈,她心里一陣一陣抽痛。她哭著說:“我就是個瞎子就是個蠢貨!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對不起jiejie……” 封三爺在妻子身邊坐下來,從侍女手里要了手絹給她擦眼淚。他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別哭了。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再哭,寒酥心里會更難受。她會以為你責怪她,會以為她連累了你。我之前不是提醒過你?不要跟她提林家的事情?!?/br> 三夫人一陣恍惚,細細回憶著之前與寒酥抱怨林家不體面事情時,寒酥的反應。 “沒爹沒娘的孩子,咱們得給她撐腰做主?!狈馊隣斻读艘幌拢安粚?,這要真成了,咱們可當不了她爹娘了,還得改口叫她……” 封三爺輕咳了一聲,“二嫂”這個稱呼沒說出口。 封三爺沒說完整的話,三夫人卻聽懂了,一想到日后的尷尬情景,她又雙手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 “別哭了?!狈馊隣斠灰а?,“大不了分家就是了嘛?!?/br> 一提到分家,封三爺rou痛。赫延王府的榮華富貴啊,他一萬個舍不得……他那點俸祿別說一年換八回屏風了,連鸚鵡都玩不起啊…… 封岌光明正大將寒酥抱回銜山閣,府里太多人親眼目睹。不過是片刻之間,好像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封岌那句擲地有聲的“還未大婚,暫不必行跪拜王妃之禮,先稱夫人即可”被傳了無數(shù)次,更又那性格活潑的人還要學著封岌的語氣壓低嗓音學一學。 天還沒黑,赫延王府里卻變了天。 寒酥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她慢慢睜開眼睛,望著屋頂。眠藥讓她沉睡,也讓她醒來時異常清醒。 她輕輕轉(zhuǎn)過頭,望見了封岌。他坐在藤椅里,合著眼、皺著眉。寒酥的目光在封岌緊皺的眉頭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事已至此,寒酥不愿意去糾結(jié)過往,只想去思量之后的路。 首先,封岌馬上要出征,縱使心里對他一絲責怪,她也不能讓他心事重重地上戰(zhàn)場。 封岌似有所感,睜開眼睛望過來。見寒酥醒了,他皺起的眉宇立刻舒展開,唇角微牽攀出溫和的笑容。 “醒了?”他起身朝寒酥走過去,悄悄打量寒酥的神色。他見過她太多次的剛烈,他心里沒底,不知道寒酥會不會生氣。 他既忐忑,又有一種釋然。似乎早該如此。 封岌在寒酥身邊坐下,拉過她的手,語氣溫和:“是我趕去得遲了,沒能在蘇文瑤作惡之前阻止他。” 封岌抬起眼,審視著寒酥的眼眸,靜等她開口。他的視線里,寒酥慢慢彎唇。 封岌眨了下眼。 寒酥小臂支撐著坐起身,封岌趕忙伸手去扶她,將她扶坐起來。封岌將她扶起來,剛要收回手,寒酥卻握住了他的手。 封岌立刻低頭,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給將軍做的衣裳已經(jīng)做好了?!焙譁芈暤馈?/br> 封岌迅速抬眼,盯著寒酥的眼睛。 寒酥淺淺地笑著,她靠過來些,纖手松開封岌的手,從他腰間滑過去到他身后。她慢慢抱住封岌,將臉貼在他胸口。 “我等將軍回來?!彼f。她的語氣平和中是少有的溫柔。 封岌掌心輕撫著她的頭,對她保證:“等我回來,沒有人敢議論你?!?/br> 寒酥輕“嗯”了一聲,沒接這話。 她安靜地偎在封岌的懷里好一會兒,才松開環(huán)著他腰身的手,說:“姨母一定很擔心我。我現(xiàn)在想回去,和姨母說說話?!?/br> “好?!狈忉б菜砷_了寒酥,彎腰去拿寒酥的鞋子,幫她穿好。 寒酥微微側(cè)過臉來,細細望著垂目的封岌,她的唇角掛著一絲淺笑。 第9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