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76節(jié)
可是在他伸手去接書時,指腹悄悄在寒酥的手臂上輕輕捻了一下。他很快收手,不給寒酥拒絕的機會。他也不看寒酥一眼,悠閑地翻著書頁,找到之前看的那一頁,繼續(xù)瀏覽下去。 寒酥輕咬了一下唇,偏偏什么都不能說,轉(zhuǎn)身往外走。她邁過門檻,垂眼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又抬手用指尖兒隔著面紗輕輕壓了一下自己的唇,剛剛被他親過的地方。 寒笙早已跟師從初學完了一支笛曲,她乖乖坐在那里,時不時面朝門口的方向側(cè)耳,仔細去聆聽。直到聽見jiejie的腳步聲,她惶惶的面容才霎時雪霽,甜甜笑起來。 “jiejie!”寒笙直接從椅子上跳下去,朝門外跑去。 “慢一點。”師從初放下手里的東西,伸手要去扶寒笙,可還沒有碰到她,她已經(jīng)準確無誤地跨過了門檻。 “jiejie怎么才過來接我?”寒笙朝jiejie伸出手。 寒酥牽了她的手,柔聲跟她解釋:“剛才來過見你在吹笛子,就去幫師父整理畫冊了。走吧,我們回家。” “嗯!” 師從初從屋內(nèi)出來,瞥一眼寒笙臉上的笑靨,將寒笙今日晚上要用的藥遞過來。 寒笙每天晚上睡前給都要眼睛敷藥,雖然下人也能做得很好,可寒酥還是將這事自己攬了下來,親自給meimei敷眼睛。等meimei躺下了,她才回房。 回到房間,寒酥在書案后坐下,攤了紙、蘸了墨,可她握著筆久久不能落字。 她急著交上謝云苓要的贊詞。八百兩,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都能買一處宅子的大價錢,她可不得好好來寫這份贊詞? 可是…… 寒酥擰眉。 讓她現(xiàn)在寫一份贊詞給別人,她洋洋灑灑揮筆立就??浞忉А瓍s突然不知從何下筆。 許久之后,寒酥自知沒有思緒,干脆今夜暫時不寫,而是從書箱里取了青古書齋的書來抄寫。 不過她剛抄錄了沒兩句,姨母派身邊人請她過去說話。也沒什么要緊事,左一件右一件小事堆積起來,足夠兩個人聊到很晚。聊到打哈欠時,寒酥才離去。 回到寢屋,寒酥打算再抄兩頁書再睡,卻見書案上放了一個錦盒。這個盒子太眼熟。寒酥只是看了一眼就認出是銜山閣的東西。 封岌來過了。 寒酥將盒子打開,里面是一疊厚厚的銀票。 寒酥突然就想起來封岌說的三件事。 這錢,她是還不回去了。寒酥猶豫了一會兒,將梳妝臺下面的抽屜騰空了一個,把這些銀票收進去。 她答應了封岌不會再拒絕他送來的東西,可是不是自己掙的錢花著不踏實。寒酥不打算動這些錢。她用手背將抽屜推關(guān),轉(zhuǎn)身走到書桌旁,又抄錄了兩頁書才睡下。 第二天,寒酥帶著meimei去銜山閣施針。將meimei送到師從初手里,她便去了書房,替師父將今日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 羿弘闊家中有事耽擱了,今日比前幾日要晚出門半個時辰。 寒酥將師父要用的東西都弄好,還沒等來師父,她在書案后坐下,隨意翻了翻畫卷。昨天晚上抄書抄得有些晚,她打了個哈欠。清晨靜悄悄的,書房里只她一個,她趴在桌上打算小瞇一會兒。 原打算閉目小瞇一會兒,卻沒想到她真的睡著了。連封岌走進來的腳步聲也沒聽見。 隔著一張長長的書案,封岌立在這一邊,垂目望著寒酥。她睡得正酣,渾然不覺他的到來。 封岌知道寒酥夜里一直少眠,這才導致她白天有時候會犯困。而她為什么夜里少眠,他也一清二楚。 封岌拿起一支架子上的畫筆,如孩童亂畫一樣在寒酥的手背上畫一朵小紅花。 他本想畫紅梅。不懂畫技的他,最后只能在寒酥的手背上留下一個由五段不規(guī)整半圓組成的小紅花。 手背上的涼意讓寒酥慢慢轉(zhuǎn)醒,羿弘闊踏進來的腳步聲讓她一下子驚醒。她睜開眼睛望見封岌,再聽見門口師父向封岌說話的聲音,寒酥所有的困倦瞬間被嚇了個魂飛魄散,人直接噌地一聲站起來。 封岌轉(zhuǎn)過身向羿弘闊頷首,便朝一側(cè)走開。 羿弘闊知道今日來遲了,快步朝書案走去,目光掃向書案上準備好的紙筆。他剛要將目光收回來,突然看見了寒酥手背上的小紅花。 他盯著那朵小紅花很久。 寒酥后知后覺地低頭,懵了一下。 封岌立在一旁悠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溫茶,他握著茶盞慢悠悠地說:“聽說她是你的學生,可這畫工似乎離羿老有段距離?!?/br> 他略抬下巴,示意寒酥的手背。 羿弘闊這才回過神來,他亮著一雙眼睛盯著寒酥,頗有幾分小心翼翼意味地詢問:“你畫的?” 不說是自己畫的,難道要說是封岌畫的嗎? 寒酥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很好!非常好!”羿弘闊開懷地笑起來。他才不管寒酥畫出的東西什么樣子,只要她還肯重新拿起畫筆,他就覺得高興。 寒酥望著師父滿臉笑容的樣子,心里卻很不是滋味兒。她垂眸望著手背上的那朵小紅花,突然很希望這真的是她自己畫的。 封岌看了寒酥一眼,將手里的茶盞放下,轉(zhuǎn)身去他那張?zhí)僖卫镒路喴槐緯?/br> 沒過多久,羿家來了人請羿弘闊回家。羿弘闊皺了皺眉,不得不放下畫筆,匆匆離去。 寒酥將師父送到門口,她立在檐下目送師父遠去。她轉(zhuǎn)過身來,望向封岌。他懶散靠著藤椅,道:“你meimei的眼睛能治好,你還是放不下那件事?” “您在我手背上亂畫,就是想讓我?guī)煾敢詾槭俏耶嫷模俊?/br> 封岌抬眼望向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寒酥走到桌旁,用茶水將帕子沾濕,去蹭手背上的小紅花。一時蹭不去,她眉頭皺緊。 封岌望著她蹙眉蹭手的樣子,道:“生氣了?我讓你畫回來?!?/br> 寒酥悶聲:“也在您手背上畫朵小紅花?” “那倒不必??梢援嬓├穷^白虎之類,往這里畫?!狈忉чL指探進衣襟,將衣領(lǐng)扯松,露出麥色的胸膛。 寒酥驚愕而望,嗔聲:“您注意些!” 她環(huán)顧而望,又后知后覺這里是銜山閣,并不會有閑雜人等。 “過來?!狈忉С稚焓?。 寒酥走過去,被封岌握住了手腕。他將人拉到懷里,讓她坐在他腿上。他拿過寒酥手里的濕帕子,仔細幫她擦凈手背。 “試試吧。”封岌沉聲,“不能當一輩子膽小鬼?!?/br> 她的手背被擦凈了,封岌將她的手放開。他環(huán)過她的腰身,將人圈在懷里,望著她的眼睛,認真道:“人不該困在過去里?!?/br> 他認真說話時的口吻總能給人一種力量。 寒酥安靜地與他對視良久,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她收回目光,伸手去整理封岌剛剛扯開的衣襟。 封岌皺眉剛要說什么,就聽寒酥說:“天寒。” 封岌略抬眉,心里那股不高興便沒了。 “我得走了?!焙州p推封岌,“我和山芙約好了?!?/br> “祁山芙?!狈忉е貜瓦@個名字時,不僅多加了個姓氏,還故意咬重了“祁”字。 寒酥蹙眉瞪他:“只約了她?!?/br> 封岌這才松開寒酥。 寒酥往外走的時候還在琢磨著封岌的反應。其實她有一點不理解——她幾次議親甚至還和他的義子議親過,可讓他生氣的只有祁朔。 寒酥和祁山芙在瓷器店見面。 “寒jiejie,我原本還擔心你不愿意赴約?!逼钌杰饺鐚嵳f。 寒酥問:“山芙,我們兩家的交情在你眼里這么脆弱嗎?” “當然不是!”祁山芙睜大了眼睛,急急反駁。 寒酥彎唇,捏一捏她的臉頰。 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喧嘩聲,寒酥和祁山芙走到門口朝外望去。 寒酥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將謝云苓重重推倒在地,然后發(fā)了瘋一般沖開人群。寒酥只是愣了一下,立刻快步朝謝云苓奔去。 謝云苓在寒酥眼里自動帶著一層金光。 她可是八百兩啊。 “謝娘子?!焙址銎鹬x云苓。 謝云苓臉色煞白,她剛被扶起來就要去追那個男子。 見寒酥有一點疑惑,謝云苓急忙解釋:“那是我哥哥?!?/br> 只這么一句,謝云苓立刻提裙去追。 寒酥微怔,想到剛剛那男子兇神惡煞的樣子,有一點不放心,跟上了謝云苓。 謝云苓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對寒酥說:“哥哥有時候這里不太好使?!?/br> 她指了下自己的頭。 寒酥心里驚訝,卻不好多問。 謝浪不知從哪里弄了把刀來,一邊揮舞,一邊聲音恐懼地高呼:“我不想死!” 終于追上了謝浪。他倒在街道拐角,顫著手握著刀在身邊比劃,一邊哭一邊囈語。 人群圍在遠處,張望著。寒酥目光輕掃,奇怪地發(fā)現(xiàn)路上很多人雖然在躲避,卻并沒有驚慌恐懼,反而有人嘆了口氣。 祁山芙從遠處追過來,她拉了拉寒酥的衣角,湊過去耳語給她解惑:“前年他從軍回來之后就這個樣子了?!?/br> 在軍中受了刺激嗎? 寒酥望向瘋癲囈語的謝浪,這才明白周圍人的態(tài)度。 “哥哥!”謝云苓跑過去。 可是謝浪根本不認識她,手中刀亂揮。眼看著要傷到謝云苓,一個茶杯突然從遠處擲來,將他手中的刀打飛。 寒酥隨人群一起朝茶杯擲來的方向望去,看見了立在一家酒樓二樓窗口的封岌。 長舟擠過人群,壓住謝浪的肩,問:“你之前在哪支軍中效力?” 謝浪仿佛聽不懂,又仿佛被長舟這話刺激得更厲害,瘋狂地掙扎。長舟又不愿真的傷了他,控制起來竟有些吃力。 人群主動讓開路,封岌從遠處走過來。謝浪剛好從長舟手下掙脫,一邊語速很快地念著“快跑快跑”,一邊脫韁野馬般將長舟撞開。他直接逃到封岌面前,抬頭仰望封岌,眼里浮現(xiàn)片刻的疑惑。 他再次想逃開時,封岌抬手壓在他胸膛,將他壓在一旁的攤位上。謝浪拼命地掙扎,可是封岌的手掌禁錮著他動彈不得。 長舟過來,稟話:“將軍,此人名謝浪?!?/br> 封岌俯視在他掌下蠻力掙扎的人,沉聲:“謝浪,軍法第三條第十二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