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48節(jié)
“別鬧,一會兒走丟了?!彼f。 寒酥心里生出一絲異樣,悄悄再望他一眼,黑色的面具遮了他的五官。許是因為面具,讓他隱了身份,寒酥重新將視線落在兩個人疊在一起的手上,沒有再執(zhí)意。 三三兩兩結(jié)伴而行的年輕郎君或女郎面上皆有笑意,窗口飄出的樂音也變成喜慶的調(diào)子。小孩子蹲在路邊噼里啪啦地放著小鞭,讓空氣中的燒燃年味又濃郁了幾分。 涂歌里抃,一片靜好。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兩個人的手不合宜地悄握。 “寒jiejie嗎?”一道遲疑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寒酥猛地掙開封岌的手,才尋聲望去。 封岌垂眼,瞥了一眼空了的掌心,才隨著寒酥的視線望過去。 “真的是你!”祁山芙提裙,擠過人群朝寒酥跑過來,紅斗篷翩飛,頭上戴著的紅兜帽也跟著晃動,雪白的茸毛快要飛起來。 她一口氣跑到寒酥面前,翹著唇角握住寒酥的手腕:“剛剛瞧著身形像你,竟真是你!” 寒酥也沒有想到會遇見相熟的故人,她彎唇:“山芙又長高了些呢?!?/br> 祁山芙脆生生地笑了兩聲,伸手在自己和寒酥之間比劃著,她身量嬌小,從小就因為個子不高而時常不開心。 她的視線落在寒酥面紗之上露出的那一丁點傷處,不過也沒立刻問。 “和誰一起出來的?”寒酥問。 “姑姑!” “還以為是你兄長?!?/br> 祁山芙吐了吐舌頭:“哥哥才不會帶我出來玩,要是你央他,他說不定會聽話。你呢?你和誰一起出來玩的?” 她一邊問,一邊將視線落在封岌身上。 寒酥心頭怦怦急跳了兩下,有些無措地回頭望向封岌。封岌一手負于身后,沉穩(wěn)又挺拔地立在那里,沒有要發(fā)話的意思。 祁山芙直接問出來:“這位是?” 寒酥有一點心慌,硬著頭皮說謊:“侍衛(wèi)!” 祁山芙“哦”了一聲,仰著頭望封岌,脫口而出地感慨:“你的侍衛(wèi)好高喔!” 寒酥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她甚至不敢去看封岌的表情。讓赫延王假扮她的侍衛(wèi),著實需要些膽量。 她沒有去看封岌,自然看不見封岌的眼底只有些許笑意。 祁山芙拉著寒酥往前走去看花燈,封岌就當(dāng)起本分的侍衛(wèi)跟在后面。他望著寒酥的身影卻皺了眉。她太瘦了,來了赫延王府后竟比初遇她時還要瘦些。 祁山芙聲音脆生生得悅耳,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與寒酥重逢心里高興,說了好些敘舊的話。 封岌跟在后面,將她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祁家原本和寒酥住得很近,寒酥與祁山芙認識好些年。因為過年,祁山芙跟著家人來京中的祖父家拜歲。 祁山芙買了好些小玩意兒,交給丫鬟拎著。 “這個好好笑!”祁山芙指著一個小枕頭,笑出聲來。綠色的枕頭,偏偏縫著一個紅色的豬頭。豬頭還在傻笑。 寒酥莞爾,道:“嗯,和你笑得一樣可愛?!?/br> 祁山芙瞪她一眼。 寒酥將那個小枕頭買了下來,打算回去給笙笙。她手里還提著點小玩意兒,是給翠微買的。 祁山芙看她兩手都有東西,問:“你怎么自己提著,不讓你侍衛(wèi)拿?” 寒酥張了張嘴,正愁如何解釋。手中的東西突然被拿走,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封岌。而他竟真像個侍衛(wèi)一樣,拎著她的東西靜立。 侍衛(wèi)跑過來尋祁山芙,是她離開太久,她姑姑不放心,讓她過去。祁山芙依依不舍地拉住寒酥的手,笑盈盈地說:“我得去尋姑姑了,改日邀你小聚。” “好。”寒酥點頭,“也替我問你父母兄長安康。” 寒酥立在路邊,目送祁山芙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她才硬著頭皮去看封岌,又急忙要去拿他手里提的東西。封岌卻已經(jīng)抬步,繼續(xù)往前走。寒酥趕忙跟上去。 長街將要走到盡頭,盡處是一大片悄悄綻放的山茶,在夜色里和燈火爭艷。 封岌在石凳坐下,望著遠處的燈火。 寒酥趕忙解釋:“將軍,剛剛……” 巨大的煙火聲打斷了她的話。寒酥尋聲抬頭,看見一大捧煙花在頭頂呼啦啦展開。不同于在家中看煙花,這里離得近些,更震撼些。 封岌摘了面具,亦抬首觀看。 待煙花散于夜幕,封岌道:“來年除夕不能陪你?!?/br> 寒酥詫異,心下回——為什么要你陪? 第38章 祁山芙?jīng)]想到哥哥會來接她。 “好心來當(dāng)我護花使者,還是抓我回去?”祁山芙抱著胳膊,語氣嬌嗔。 “回家。”祁朔毫不留情。 祁山芙立刻苦了臉,低低地哼了一聲,上前去拉哥哥的袖子:“哥哥,哥哥,你猜我見到誰了?居然見到寒jiejie了!” 祁朔剛邁出半步的動作停下,轉(zhuǎn)眼望過來。微皺的劍眉下,朗目浮現(xiàn)驚訝。 祁山芙嘆了口氣,眼角堆出愁意。她聲音悶悶地:“寒jiejie過得一點也不好。她臉上好像劃傷了。手上也有傷。袖子遮著只露出手尖兒,我原還沒瞧見,拉了她的手才知道裹著紗布……” “哥哥,哥哥,我們能怎么幫幫她和小笙笙呀?接回咱們家可以嗎?和我一起住一起吃好不好?” 祁山芙還在搖哥哥的小臂,祁朔卻已經(jīng)沒再聽她在說些什么話。他轉(zhuǎn)過頭,視線穿過一盞盞晃動的紅燈籠,望向夜幕里快要散盡的余火。 寒酥跟著封岌已經(jīng)離開了那片山茶林。封岌手里已經(jīng)沒有再拎著寒酥剛剛買的東西,都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長舟拿走送到車上去了。 寒酥駐足,望著長舟走進人群的背影,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慨長舟還挺厲害的。 “看什么?”封岌問。 寒酥如實說:“長舟很厲害?!?/br> 封岌多看了她一眼。 寒酥緊接著解釋:“我是說,他在您身邊做事很周到。” “走吧?!狈忉Р?。 寒酥趕忙跟上他,眼看著他要進一家酒樓,寒酥不由蹙了眉。直到現(xiàn)在,她還鬧不懂封岌帶她出來閑逛是為了什么。 長春樓里面很熱鬧。一樓的廳堂里圍了很多人題詩做對,角落有伎人撫琴,正在奏一曲《四海升平》。 “去題一首。”封岌道。 寒酥遲疑地立在原地,目光卻落在那群圍在一起的學(xué)子身上。這是長春樓除夕夜辦的小活動,文人學(xué)子只要參與其中提詩做對,就能得一壇店里的狀元紅。當(dāng)然了,那些聚在一起的人可不完全是為了一壇酒。文人大多都想自己的才學(xué)被人所知,任何一個當(dāng)眾顯露之地,都欣然愿試。 而且今年開春將有科舉,如今京中聚集了許多從五湖四海趕來的學(xué)子。 封岌看她呆立不動,又催:“去,給我賺一壇酒回來喝?!?/br> 他會缺酒喝?寒酥望了他一眼。不過寒酥還是過去了。都是些男子圍在那兒,寒酥纖細的身影走過去,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小娘子要題詩嗎?”店里的伙計詢問。 見寒酥點頭,他立刻笑盈盈地捧上一支筆。 寒酥垂眸,望著面前的灑金紅宣紙,略斟酌,提筆寫下一首《山茶》。 周圍的人見一個小娘子過來,本就懷著看熱鬧的心思。見她提筆落字,周身忽一股渾然天成的文人氣質(zhì)。再看那落于紙上的文字,初看字跡清雋,再看卻藏著縱橫的鋒芒。前者不少見,后者卻極少見,尤其是出自連書院也去不得的女郎之手。 圍在周圍那些人,但凡是略懂些書法,都不由稍正色了些。 寒酥將一首小詩寫完,放下筆,抬眸望向架子上的狀元紅。 ——將軍要她給他賺一壇酒。 店里的伙計笑著轉(zhuǎn)身去抱酒,尚未交給寒酥,先道:“小娘子未提名呢?!?/br> 寒酥這才重新拿起筆,在小詩后提下程雪意的名字。她再次放筆,去接店里伙計遞過來的狀元紅。 “你就是程雪意?” “程雪意居然是女子?” 寒酥怔住,她沒有想到有人會知道程雪意這個名字。畢竟之前她去南喬街時,所寫詩詞無人問津,只有沅娘喜歡她寫的詞。 一雙雙眼睛望過來,人群也在向她靠近。寒酥突然有一點害怕。程雪意急于名聲賺錢,可是寒酥不應(yīng)該深更半夜出現(xiàn)在這里。 她抱著酒壇剛轉(zhuǎn)過頭時,封岌已經(jīng)走了過來,他拉住寒酥的手,將人拉過來。他人長得高大,長臂這樣一伸,就將寒酥整個身子護在了懷里,帶著她離開長春樓。 身后的文人學(xué)子們?nèi)耘f在議論著。知道程雪意的人并不多,不知道的朝旁人打聽著。 寒酥聽著他們的議論,快步往外走。 走出長春樓有一段距離了,封岌才道:“你要適應(yīng)。日后名動四方時,會有更多人圍住你?!?/br> 寒酥確實有一點不適應(yīng)被許多男子圍住的感覺??伤齽倓傊阅敲椿艔垼瑓s還因為這是夜里。若是白日,若她帶著自己的侍女而不是和封岌在一起,她也不會嚇得落荒而逃。 寒酥后知后覺封岌仍舊將她攬在懷里,手臂環(huán)繞過她的腰背,大手穩(wěn)穩(wěn)握著她的小臂。 寒酥側(cè)了側(cè)身從他懷里避開,又將懷里抱著的那壇狀元紅塞到他懷里:“將軍要的酒。” 封岌笑笑,點頭道:“那就找些下酒菜。” 封岌本想去長春樓吃些東西,如今只好帶著寒酥換了家酒樓。 到了雅間,封岌終于可以將臉上的面具摘了。今夜很暖,戴著面具有些悶。 菜肴皆已端上來,他未嘗其他,先嘗一嘗寒酥給他賺回來的酒。三杯下肚,他才拿起筷子吃飯菜。 寒酥安靜坐在一側(cè),并沒有動筷。 她現(xiàn)在只想回府。 她來赴約,可不是為了莫名其妙陪封岌吃喝閑逛的,而是為了半月歡…… 畢竟他是在她那里誤食。 當(dāng)日沅娘給了寒酥好幾種藥,這種半月歡并非她所要的最烈的藥。半月歡會在持續(xù)小半月里時不時勾起人的旖念,尤其見到異性時旖念更深急欲紓縱,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藥效會一日強過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