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46節(jié)
耳畔有煙花呼啦啦的聲音,寒笙側(cè)臉認(rèn)真聽了一會兒。 寒酥瞧著meimei將臉貼在雪人身上很久,道:“別涼著?!?/br> 寒笙眨了眨眼睛,突然說:“jiejie,我們?nèi)タ礋熁ò??!?/br> “看”這個字入耳,寒酥頓了頓,將剛移開的目光重新落在meimei身上。她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 寒笙卻彎著眼睛甜笑,認(rèn)真道:“雖然我看不見,可是我能聽見呀。而且煙花的味道也聞得出來,炸呼呼的香味兒!” 寒酥被她這個形容逗笑了。她蜷起的食指勾了勾meimei的鼻子,問:“什么叫炸呼呼的香味兒?” “就是……很濃烈的味道!” 寒酥笑著搖搖頭,心道哪里是濃烈的味道,分明的刺鼻的味道。她拉過meimei的小手,用帕子給她擦手上沾的雪水。 “jiejie,我聽你看。jiejie當(dāng)我的眼睛。” 寒酥給meimei擦手的東西停頓了一下,才點頭柔聲:“好?!?/br> 寒笙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她已經(jīng)不記得煙花是什么樣子的了,也并不是很想去聽一會兒嘩啦啦一會兒噼里啪啦的聲音??墒莏iejie應(yīng)該去看煙花呀,jiejie不能一直這樣陪著她這個瞎子做無聊的事情。 許是因為煙花爆竹將寒冬的風(fēng)也趕走,今天晚上一點也不冷。寒酥沒穿斗篷,不過仍給meimei穿了個小襖。她牽著meimei的手走出朝枝閣,沿著梅園旁的甬路朝前院走去。 她并非要帶著meimei去熱鬧的前院,而是停在了梅園前的坡路上。一陣煙花聲讓她抬眸,她看見一束盛大的煙花在夜幕里絢麗的綻開,一片瑰麗。 滿天煙花寄予了對新歲的憧憬。寒酥握緊meimei的手。 與此同時,除夕宴上的封岌也抬起眼望著夜幕中的煙花。耳畔是一陣其樂融融的笑聲,他既覺欣慰,又替埋骨于疆場的人悵然。 老夫人難得赴宴,滿桌珍饈皆不動,目光幾乎都落在兒子的身上。原先她心里還有封旭、女兒,如今夫君和女兒都去了,心里只剩這么個兒子還牽絆著他。 “嘉屹,是不是飲酒飲多了?”老夫人問。 封岌收回目光,道:“還好。母親忘了我少時也曾千杯不醉?!?/br> 老夫人點點頭:“是,偷了你爹的酒?!?/br> 母子兩個相視一笑,都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時哪有這么大的庭院這么多珍饈佳釀?吃飽穿暖就滿足的日子,卻家人都在。 蘇文瑤起身,朝著封岌的宴桌走過去。 一雙雙眼睛悄悄移過來,望著她。除夕夜,蘇文瑤留在赫延王府本就有些奇怪,她對封岌的那點心思已經(jīng)不是秘密。見她盛裝一番直接走到封岌面前說話,旁人都噙著些看熱鬧的心思。 四夫人有些不舒服,侍女提醒了她,她才知道蘇文瑤朝封岌走過去。她望著meimei皺了皺眉。她不覺得自家妹子有這好運氣,娘家并非顯赫門第,她總覺得meimei配不上赫延王。赫延王那樣的人別說現(xiàn)在不能成家,日后他成家那得娶高門女才可能。別說是高門女,公主郡主縣主們也是隨他挑的。 可四夫人雖然對meimei的貪心不抱希望,卻并不阻止。萬一呢?萬一成了,對她也有莫大的好處。 “將軍嘗過點心沒有?我們忙了好久才做了這些。”蘇文瑤走過來,一雙眸子含著春水。 除夕夜這樣的日子,讓她有了理由將自己盛大裝扮一番。巨幅裙擺曳地,鮮艷的柔紫色,明艷又氣派。云鬢間的一整套首飾在燈光下明燦燦得晃如耀日。一對祖母綠的耳墜快垂到肩上,隨著她說話,耳墜晃了又晃,綠光閃爍。 封岌抬眼望向她。 他似有些疑惑:“表姑娘除夕沒回家?”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蘇文瑤的臉上瞬間煞白。她為什么不回家,不能明說,可誰都瞧出來了。 她垂藏在袖子里的手輕輕攥緊。 封岌笑笑,道:“闔家團圓的日子,你若只顧自己好玩,父母要記掛?!?/br> 他聲線穩(wěn)沉,仿若把自己擺在長輩的身份上,有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 蘇文瑤聽他這明晃晃趕人的話,無地自容,她尷尬地扯起唇角干笑了一下,生澀道:“舍不得jiejie多留了一日在赫延王府看熱鬧,的確是文瑤貪玩不懂事,讓父母記掛了?!?/br> 封岌頷首。 這些年,封岌遇到過太多女郎的心悅或覬覦,或赤忱芳心或不懷好意。見多了,或體面婉拒或毫不留情,他應(yīng)對起來都容易。 蘇文瑤忍著難受轉(zhuǎn)身走開,封岌倒是將目光落在面前的糕點上。他當(dāng)然知道這十二糕是寒酥主手,蘇文瑤充其量只是個幫手。 他略俯身去拿糕點,在那十二種糕點遲疑了一下,拿了紅豆酥。 “這么吵鬧,不知道有沒有擾了你祖母。我去看看。”老夫人道。 太夫人年歲大了,自今冬跌了一跤后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除夕夜這樣熱鬧的時候,以前最喜歡湊熱鬧的老人家也沒過來。 封岌想了想,也起身離席,陪母親一起去看望祖母。 自封岌走后,這除夕宴的歡笑聲更大了。尤其是年紀(jì)小的孩子們奔跑起來更沒了注意,撒潑般。 “母親!母親!你怎么不理我?”封赟去拉四夫人的手搖啊搖。 “???”四夫人回過神來,勉強扯出笑臉來,問:“怎么了?” “我想跟四哥哥去放煙花行不行呀?”封赟問。 四夫人有些沒精神地點頭:“去吧,當(dāng)心些?!?/br> 封赟高興了,帶著小廝跑著去找封璉。 四爺望過來打量了一下四夫人的臉色,問:“不舒服?” 四夫人有些稀奇這個死板讀書人居然也能關(guān)心起她來了,她說:“是有些不舒服。” “那回去休息吧。除夕夜確實熬人?!彼臓斵D(zhuǎn)過頭吩咐身邊的隨從送四夫人回去。 前院除夕宴笙歌未盡時,寒笙已經(jīng)開始哈氣連天。寒酥親自給meimei洗了手臉,送meimei回房睡。姐妹兩個坐在床邊,寒笙耷拉著小腦袋犯困,寒酥側(cè)著身給meimei拆頭發(fā)。 “到豬年了嗎?”寒笙又一次問。 寒酥見meimei困得厲害,不想她硬熬,柔聲騙她:“到了。” “那我可以睡覺了。”寒笙松了口氣。 寒酥笑笑,將一個小銀鐲套在meimei的手腕上。 寒笙摸了摸,問:“是壓歲錢嗎?” “對?!焙謱⑻自趍eimei手腕上的小銀鐲輕轉(zhuǎn),望了一眼上面刻的“平安”二字。 “我也有給jiejie的壓歲錢。”寒笙轉(zhuǎn)身去枕頭下摸了一會兒,她摸出一個小盒子,又摸索著將它打開。 里面又有一個銀鐲子,這是她送給jiejie的壓歲錢。 “也是鐲子哦!”寒笙語氣頗為驕傲和開心。 “好,都是鐲子,咱們想一塊去了?!焙謱⑹滞筮f給她,由著meimei摸索著給她戴上。 “我把府里發(fā)下來的大元寶項圈給賣了,給jiejie買了這個?!焙嫌终f,“等我長大了能自己賺錢了,就自己賺錢給jiejie買漂亮首飾哦!” “那jiejie等著。”寒酥柔聲應(yīng)。她指尖撫著腕上的鐲子,其內(nèi)竟也有“平安”二字。 寒酥又陪了meimei一小會兒,待meimei睡著了,她才回自己房間。 寒酥坐在床邊,望了一眼窗口的方向。窗扇關(guān)著,仍然能聽見外面的煙花爆竹聲,甚至還有隱約的談笑聲。 他應(yīng)該不會來了吧? 也是,他若想要女人,什么樣的女人都有,不必來尋她。 他不來也好,她本就不愿意。 寒酥剛想收拾睡下,窗外突然響起了輕叩聲。寒酥微怔,轉(zhuǎn)眸望向窗口的方向。 是他仍過來了? 寒酥剛往前邁出一步,腳步又頓住。 不對,那人才不會禮貌的敲窗戶。若他要來直接推窗就進。寒酥望著關(guān)閉的窗扇,警惕起來。 “表姑娘?!贝巴鈧鱽黹L舟的聲音。 寒酥這才松了口氣,快步走過去推窗。 長舟立在外面,面無表情地稟話:“將軍在西南門等著您?!?/br> 寒酥尚未想到拒絕的話,長舟已經(jīng)走了。望著長舟走遠的背影,寒酥皺起眉。 她不愿意去。 寒酥立在窗下望著外面時不時被煙火燃起的夜幕好一會兒,輕嘆一聲。她轉(zhuǎn)身去披外衣,又戴了帷帽。 外面的翠微見她出來,立馬放下手里的活跟上來。寒酥搖頭,沒讓她跟著,自己一個人去。 蘇文瑤在除夕宴上被婉拒,又難受又難堪,早早回房,讓丫鬟收拾東西打算明日一早回家。丫鬟們收拾東西時,她心情沉悶去梅園散心。她不經(jīng)意間抬頭,就看見了寒酥的身影。 蘇文瑤“咦”了一聲,不由好奇。 她立在梅園山坡上,伸長了脖子張望,看著寒酥朝赫延王府西南門的方向走去。乃至寒酥的身影消失在蘇文瑤的視線里,蘇文瑤仍未移開目光。 “這深更半夜,一個人出府去了?”蘇文瑤喃聲自語,心下疑惑。她又想起來寒酥和沈約呈莫名其妙沒了結(jié)果的議親。當(dāng)初府里的人不是都在傳這兩個人快要說親了?后來竟聽說二人八字不合,親事無疾而終??烧l都看得出來沈約呈仍一心放在寒酥身上。 莫非這事兒還有隱情?不是八字不合,而是寒酥不愿意嫁?這樣好的親事若她不愿意嫁可真是離譜。不過蘇文瑤轉(zhuǎn)念一想寒酥對沈約呈的態(tài)度的確一向冷淡。 難道寒酥表面上清高孤傲,實則暗地里在偷人,正要去跟情郎幽會? 寒酥走到西南門時,往日里的家丁并不在。想來已經(jīng)被長舟提前支開。她心里擔(dān)心被旁人撞見,快加腳步往外走。她跨出院門,一眼看見停在不遠處的馬車。長舟坐在前面駕車。 寒酥的腳步忽然停下來,踩在地面上的一雙腳又開始發(fā)熱不適。壓了壓情緒,她才硬著頭皮朝馬車走過去。 長舟從前板跳下來,又搬了腳凳供寒酥上車。 寒酥望著門窗皆關(guān)得嚴(yán)實的馬車,眼前浮現(xiàn)封岌的樣子。她心里有些抵觸,卻仍舊提裙踩上腳凳登車。 她將車門拉開,望進去。 車廂里漆黑一片,比外面還要黑。一瞬間,寒酥只模糊看見封岌坐在里面的高大身軀輪廓,并看不真切。 只是一瞥,她收回視線,垂眸鉆進去。 “回去拿一件大氅。”封岌開口,向來沉穩(wěn)的聲線有著幾許惺忪懶散之意。 他這話是對長舟說的。長舟收了腳凳,立刻回王府去拿。 寒酥一聽他的聲音,便知他飲了不少酒。她在封岌身邊坐下,一側(cè)的身體貼著車壁,盡量不挨近他。 可這輛馬車不是封岌往日乘坐的那一輛,而是府中很常見的那種,要小一些。 以前單獨和封岌在一間屋子時,寒酥都會感受到濃重的壓迫感,更別說眼下這樣逼仄的車廂里。 尤其……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更讓寒酥覺得忐忑和窘迫。這一刻,她倒是有些慶幸車廂里黑漆漆的。黑夜總能隱藏些什么。 封岌突然靠近,寒酥下意識地向后靠了靠。 封岌是去點壁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