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早聽說榮大將軍的威名，只是無緣親見。得知煜王是他教授，心里對榮將軍又升了一層仰慕之心，煜王也多了一份好感。

    他感嘆道：“煜王，我愿賭服輸！只是以你的箭術(shù)，要洞穿鳥雀的眼睛根本不難，為什么卻只射翅膀呢？”

    周顯旸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對面的女賓席：“本王的王妃最喜歡小動物。若為了比賽，濫殺無辜又可愛鳥雀，王妃肯定會傷心的?！?/br>
    “……”在場諸人，不論國朝還是丹國的人，都無語了。

    第72章

    榮相顧在一旁忍著笑意, 積極替妹夫找補：“若是與猛虎雄獅狹路相逢，搏斗之中殺死猛獸，那自然是勇士之舉。若只是為了比賽娛樂, 以人造利器濫殺弱小的鳥雀，再厲害終究稱不上英雄。能殺而不殺, 才是強者的仁善, 也是陛下寬仁治國的一貫主張。丹國應該也深有感觸才對。”

    周顯旸瞥了一眼這個大舅哥：口才跟王妃一樣好。

    這番話把皇帝說得龍心大悅。

    不過，他也贊賞昆侖箭術(shù)超絕，心胸寬大, 輸?shù)闷?，放得下。當即叫人拿出一張西秦王宮繳獲的銀弓賞賜給了昆侖。又賞了一幅王羲之的真跡給榮相顧。

    最后問周顯旸想要什么賞賜，打算借機解了他的禁足。

    周顯旸看了一眼地上的鳥雀：“這幾日，兒臣和王妃一直在府里喂養(yǎng)受傷的大雁。這些鳥雀，可否也著宮人包扎傷處，我們帶回去和大雁一起養(yǎng)著？”

    皇帝對這個兒子有些無奈，給了臺階都不會下：“這就是你要的賞賜？”

    周顯旸點頭：“父皇, 有何不妥嗎？”

    允王急了，恨不得替四哥說了。

    皇帝看他那個抓耳撓腮的樣子就好笑。再看周顯旸隨意從容, 想起年初有意讓他執(zhí)掌陽州與西秦的軍隊，他都推了，想來是吃夠了苦, 喜歡平靜清閑的小日子，皇帝也不勉強, 讓沈都知找宮人把鳥雀處理了，送給煜王府。

    榮相見只知道煜王贏了, 沒聽清那邊說的是什么。

    過了一會兒, 小南小北提著兩個精致的鳥籠過來。那里面都是煜王射下來的鳥雀, 有灰撲撲的小麻雀，也有羽毛艷麗的珍稀鳥類，活蹦亂跳。

    小南說：“這是爺贏下的彩頭，包扎了翅膀上的傷口，說帶回去跟大雁一起養(yǎng)著，等傷好了，挑個好天氣，爺跟王妃一起去郊外，都放生了?！?/br>
    榮相見滿心欣喜，伸手逗了逗小家伙們，摸了摸柔軟的羽毛：“那你們先著人送回去吧，喂些水米?！?/br>
    長公主看著笑道：“瞧煜王夫妻兩個，新婚燕爾的，感情多好啊?！?/br>
    慶王妃附和著：“可不是，四弟那日東園馬球場見過四弟妹以后，就來問我們殿下，想要建個馬球場，不知道選哪里合適。殿下給他在西麟門附近找了個好地方。

    聽說球場已經(jīng)建好了，名字還是四弟妹起的。這可是金陵頭一個為女子建的馬球場，四弟妹可真是把四弟的心抓得牢牢的?！?/br>
    長公主聽了更是滿意：“你meimei這樣的容貌，球技，性子，難怪顯旸這么喜歡。你說是不是?。俊?/br>
    這話是問身后的榮相知，榮相知只得訕訕笑了：“四meimei有福氣?！?/br>
    榮相見知道，她們這話都不是說給她聽的，沒有接話，只是跟二jiejie聊天。

    就在比試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丹國的王子忽然道：“陛下，聽聞演武場前面有個馬球場？”

    說的正是西園的小球場。

    皇帝不動聲色：“怎么？丹國人也學會打馬球了？”

    老王爺笑道：“對啊。從二十年前，陛下冊封之后，國朝的習俗不少傳入丹國。丹國人本就是馬背上過日子，這馬上擊鞠只怕已經(jīng)不遜于國朝了?！?/br>
    皇帝微笑著，著沈都知取來一把寶劍：“球賽必有彩頭方盡興。這是朕作親王時最常用的一把劍，你們誰贏了就賜給誰?！?/br>
    皇帝作親王時，封地在吳越。那里本就有國朝最好的鑄劍師，他又是愛劍之人，遍尋寶劍。是以旁觀者如榮相望、齊將軍等個個躍躍欲試。

    誰知丹國那邊只出了兩個人。

    最踴躍的自然就是剛才主動提起的小王子。而另一個，則是他meimei寶珠郡主。

    老王爺笑說：“本王的兩個孩子最喜歡馬球，讓他們試試吧?！?/br>
    這一來，原本躍躍欲試地那些將軍們，面面相覷，不好上場了。

    那小郡主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就算贏了她也不好聽啊。

    而且，看他們兄妹二人如此積極的樣子，想必球藝不俗，說不定藏了什么怪招，萬一一時機變不夠，應對不當，輸了，豈不是更丟人？更可能惹得陛下不快。

    眼看剛才踴躍的人群沒了聲音，老王爺有些得意地說：“我們丹國女子不遜于男兒，各位將軍不必相讓，只管打球就是?！?/br>
    皇帝自然想到臣下們的心思，又看了一眼周顯旸。

    他心中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面上卻得裝得從容好客，起身對丹國兄妹二人說：“既然客人喜歡馬球，那本王就和王妃，陪賽一場吧。”

    榮相見正在女賓席里跟jiejie聊得熱火朝天，知道娘親已入祖墳，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忽然見煜王走了過來。

    “殿下，有事嗎？”

    “王妃，丹國小郡主想打馬球，還請王妃隨我出戰(zhàn)?！?/br>
    “什么？”榮相見以為自己今日入宮只需要當個圍觀者就夠了，“我沒帶馬球服來?！?/br>
    “不妨，”皇后娘娘發(fā)話：“制衣局剛剛出了新做好的馬球服，還未來得及送出宮給你們。隨著嬤嬤去更衣就是，好好打?！?/br>
    最后那三個字咬得格外清楚，說得榮相見心里發(fā)毛，仿佛輸了要殺頭一樣。

    “沒事，盡力就好，”煜王跟她一起去更衣，路上安慰她，“我們兩個贏不了，剩下的那些更不成?！?/br>
    榮相見瞥了他一眼：“好好的話，怎么說得這么招人恨呢？”

    更衣屋內(nèi)，周顯旸特意著宮人全部退下，自己從里頭把門拴上。

    外頭的光，透過特殊材質(zhì)的窗戶紙打進來，屋內(nèi)一切，似乎都是亮晶晶的。榮相見站在其中，整個人好像也晶瑩發(fā)光。

    她絲毫未察覺，走到桌邊，伸手對鏡拆發(fā)冠。

    周顯旸回過神，過去幫她把發(fā)冠卸下來。又把馬球服攤開，內(nèi)外細細摸索一遍，而后又把球靴反復檢查，確認沒問題了就遞給她。

    榮相見笑：“還是殿下謹慎。”

    她進了屏風，自己換上馬球服。也不知道這是哪個神仙做的衣裳，居然是從后頭系上帶子。

    侍女都不在，自己折騰了一會兒，手都酸了實在系不上。

    “殿下，王妃，請快些吧，前頭都等著呢?！崩蠇邒叩穆曇袈犉饋砹钊烁裢鉄┰辏瑯s相見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要幫忙嗎？”煜王的聲音傳來，榮相見只好“嗯”了一聲。

    “那我過來了?！敝茱@旸打好招呼，繞進屏風，入眼就是那光潔白皙的背，還有一段婀娜的腰線。

    他呼吸一滯，眼前莫名閃回書房那晚，王妃露出的一截雪白香肩。

    停頓片刻，他上去沉默著，把系帶一一系上。只是手指有時無意中碰到柔滑的肌膚，眼前的身軀微微震顫，他也不覺指尖發(fā)麻。

    “好了?！彼麅蓚€字一出口，榮相見就風一樣跑出屏風去了。

    他在里頭，低頭笑了一下：“我也需要你幫忙?！?/br>
    王妃窸窸窣窣磨蹭一會兒，把他的衣服從外頭遞進去：“你先換好，到最后一步再叫我?！?/br>
    周顯旸如她指示，換了衣裳：“好了，你過來吧?！?/br>
    榮相見在花園里就見過煜王的裸著上身了。只是當時離得近，她避著不敢看。

    現(xiàn)下，正大光明盯著他緊實的后背，這個年輕人寬肩窄腰，背上肌理分明，上面幾道疤痕更添硬朗。

    她不覺咬了咬嘴唇，把心思轉(zhuǎn)回來，快速系上衣帶，忙忙退了出去。

    煜王出來后坐在那里，卻沒有換鞋，而是低頭看著什么。

    榮相見湊過去，只見他一手拿著新制的靴子，一手握著一根銀針。

    “這！”榮相見氣道：“如此重要的場面，竟然玩這種下作把戲。”

    煜王冷笑：“這針是藏在靴外內(nèi)側(cè)的鞋底。到時馬被針扎發(fā)了性，摔下來，當著眾人出丑固然免不了，若摔個好歹，就是我自找的了?！?/br>
    榮相見拿過針：“幸好你發(fā)現(xiàn)了。不過，這只是一根針而已，屆時說是制衣局的奴才不小心，殺一個替死鬼罷了。依我看，要留在關(guān)鍵時刻抖落出來，戳到張皇后的痛處才有用！”

    周顯旸回過頭，看著淡定盤算的王妃，覺得有些陌生。

    第73章

    門外嬤嬤又催了起來, 見煜王沒有反對，相見立即把銀針收進自己的荷包里，先去忙正事。

    他們被引入西園小馬球場, 眾人都已移駕至此。丹國小郡主和小王子已然裝備完畢，仔細一瞧, 他們臉上手上膝上, 都用了銀鐵制的罩子，想來是起保護之用。

    可是，京中馬球并不用這些。如今天熱, 煜王夫婦穿著的都是紅白二色的簇新馬球服，輕便飄逸也單薄。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敝茱@旸冷笑一聲，“他們下手會很臟，輸贏無所謂，別挨他們的打?！?/br>
    “?。俊睒s相見從未見過擊鞠還打人的，“這眾目睽睽之下，應該不至于吧, 當著陛下的面呢！”

    兩隊兩人對戰(zhàn)，這場球賽就不是眾人齊射一門。而是在兩邊各設一門, 各自攻擊防守。

    榮相見和周顯旸的球技是國中出色的，這丹國的寶瓏和寶珠也毫不遜色。

    尤其是馬術(shù)絕佳，氣勢兇猛。

    有好幾球榮相見覺得他們根本就夠不著, 他們硬是能擺出各種匪夷所思地姿態(tài)，譬如半邊身子懸掛于飛奔的馬一側(cè), 或者騰身而起站在馬上，將球截獲。看得在場諸人喝彩聲連連。

    不同于他們駕著自己帶來的寶馬, 相見和顯旸用的是宮里的馬, 實力并未全然發(fā)揮, 而且他們兩個也是第一次同隊打馬球，配合上不如人家兄妹那樣默契。因此，上半場局面上落了下風。

    丹國老王爺不免面露得色。而皇帝依然是毫無波瀾。

    球賽，縱有千般花樣，進不了球還是白搭。

    周顯旸和榮相見拿球時間少，但是進球準。隨著兩人漸入狀態(tài)，配合得越發(fā)好，兩籌的差距正在被追上。

    周顯旸拿球后，見那兩兄妹一左一右欲夾擊，絲毫沒有停歇緩速之勢，行動中一記超遠距離的擊打，在兩側(cè)搶奪的球桿干擾之前，先將球直擊入洞。

    看客們皆是驚嘆，這一球足飛過了半個球場，干脆利落，擊球之精準不得不服。

    “四哥這是什么眼睛啊！馬球比射箭還準！”允王也熱愛馬球，只可嘆自己沒有這樣的好球技，不然恨不得下場一爭。

    眼看上半場時間將近，榮相見想著得把球控在對方球門前，別丟球就好，策馬緊跟前方想接應哥哥的寶珠，忽聽得煜王一聲：“小心！”

    榮相見根本不知道小心什么，只下意識伏在了馬背上，只聽一聲呼嘯，馬球從她頭上飛過。

    剛才如果不是動作及時，她的臉說不定會狠狠挨上一下。榮相見看著那遠處，銀鐵面罩遮住的臉，心中大怒。

    “我對付他，你只管小郡主?！膘贤跽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