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夢境泡神君 第32節(jié)
她頭一次對一位凡人??了尊重之意,并沒有直接去探取對方的夢境。 對方在她的片刻注視下微微斂了眉,退后了一些距離,神情沉靜。 杳杳愣了愣,連忙也退后了些,歉意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是我走路不長眼,唐突??子了?!?/br> 對方恍若未聞,只錯身要離開。 杳杳卻突然靈機(jī)一動。 “??子,不如讓我給你算一卦?” 她下意識伸手扯住了對方的衣袖。 那位??子的身形就微微頓了下,一??動聽的好嗓音帶??幾分冷然意味,道:“松手。” 好兇。 杳杳指節(jié)微松,對方頭也不回地抽身離開。 空氣中仍舊殘存??方才撞入對方懷中時(shí)聞到的冷然沉香氣息,杳杳皺了皺鼻子,對這人??了些微探究的興趣。 只是對方離開得很快,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緣分再次遇上。 …… 夜色漸漸深了,市集中的繁華漸漸落幕,另一端卻??了新一輪的燈紅酒綠。 杳杳百無聊賴地倚坐在高高的墻頭,瞧了一輪又一輪的吹拉彈唱、觥籌交錯,??了身,伸展開雙臂,晃晃悠悠地自這一處院墻走到那一處瓦檐。 自她下界來,借??算命的由頭,同凡人打了不少交道,偶爾還能閑聊兩句,學(xué)到了不少凡間的習(xí)俗。眼下她這般作為若是被凡人看?,應(yīng)當(dāng)?覺得奇怪,但是杳杳玩得??興,就也懶得管——?不了她拈上一個(gè)隱身的訣。 夜里的日子向來難熬,沒有什么凡人好給她作伴;?算命也算了三天,故事看了個(gè)夠,再繼續(xù)下去好像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明日做些什么呢?她這些日子因??算命的緣由,倒是收獲了不少意外之財(cái)。不如明日去東邊最繁華的那條長街消費(fèi)一番,??????凡人買賣物品的滋味。 她這樣想得開心,腳下一個(gè)不穩(wěn),身子往左偏了一些,就直直栽入了一戶人?的院落之中。 栽倒的過程中,她倒也不驚慌,反?突然有了新的想??,卸去了周身護(hù)??的仙??,任由身子憑空墜落。 墜落的那一刻,她想??,如果是凡人,這樣摔下去,?不?有事呢? 至于栽進(jìn)別人院子可能引??的麻煩,壓根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nèi)——若是真的被人撞?,不過輕輕一個(gè)訣,他們就全忘記啦。 杳杳臉上就掛??笑意。 這戶人?院墻極高,墻下一棵?樹的枝葉擋住了她落下的身形,將墜落之勢緩上了一緩,杳杳跌落在地上時(shí)就只蹭花了衣衫,并沒有什么其他的疼痛。 杳杳樂滋滋地??身,隨意撣了撣裙擺上的灰,環(huán)視整個(gè)院子,就看?角落里坐了個(gè)人,手上端了一盞茶,并未出聲,只是冷冷瞧??她這個(gè)不速之客。 夜色深了,院內(nèi)只掛了一盞燈籠,散發(fā)出柔和且微弱的光暈,映射在院內(nèi)之人臉上,光影綽綽,模糊了面容。 杳杳目??卻是極好。她??睛一看,角落里那人臉龐如玉,神色冷峻,分明是傍晚時(shí)分她在街市上撞?的那位??子。 她忘記了自己闖入他人院中的麻煩,語氣里帶上了點(diǎn)兒驚喜。 “啊,好巧,竟然在這里又碰上你?!?/br> “……” 對方不語,原本目光就冷冽,此時(shí)還皺上了眉頭。 杳杳卻恍若未?,??方方地放下了拎??裙擺的手,湊近了些,彎下腰朝對方甜甜一笑。 “??子,考慮一下嗎?我給你算一卦唄?!?/br> 第36章 “公子, 考慮一下嗎?我給你算一卦唄。” 她的眼神清澈,臉帶笑意,明明湊上來提出早已被拒絕過的要求, 卻很是怡然自得, 仿佛冒冒失失闖進(jìn)別人院子的人不是她。 整個(gè)人行事突兀又奇怪。 周云辜皺眉不過片刻, 見對方身上并無惡意, 就又舒展了眉頭,連神色都懶得給對方,只在聽見那句“算一卦”時(shí), 喉間似乎溢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冷哼。 他這一生被人算過不少卦。 不管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還是云游四方的道人,見了他的八字, 無一不露出驚懼神色。 他生在京城的顯赫人家, 自小聰穎,文才武略無一不拔尖,是響徹盛名的天之驕子。 十四歲那年, 他卻生了一場怪病, 求醫(yī)無果,昏迷不醒。 家中人無法,只得上山去求了廟中的高人。 高人要了他的八字,沉吟片刻后面露驚色, 隨后搖了搖頭, 喂他喝了一碗香灰, 他便從生死邊緣被拉了回來。 高人卻說, 他是天煞孤星的命, 天生刑親克友,注定孤獨(dú)。 家中將消息瞞了下來。 誰知不過三年, 父母就意外雙亡,高人當(dāng)日所言竟是一一應(yīng)驗(yàn)。 周云辜當(dāng)時(shí)不過十七的年紀(jì),自請從族譜除了名,從此獨(dú)身一人在外,身邊再無親友,直到如今,已經(jīng)有八個(gè)年頭了。 他自京城南下,途中曾遇到一位游方道士,道士道號乾陵真人,又為他拈指卜了一卦。 “你這是,刑親克友的天煞孤星之命?”他面上同樣驚訝,緊接著卻搖頭又道:“不,沒有這么簡單。天煞孤星之命煞盡身邊眾人,及其兇狠,只是孤星應(yīng)當(dāng)是長存?!?/br> 那位中年道人又沉吟片刻,語氣有些不確定,問他:“你是否身上有疾?” 周云辜默然。他十四歲那年的大病落下了病根,藥石無醫(yī),如今已經(jīng)日漸嚴(yán)重了。 中年道人眼里就有了些憐憫神色。 “除非能遇上為你解煞的貴人,只是這事虛無縹緲,無處可求。”他停頓片刻,“如今,你只有修身行善,方可延緩?!?/br> 他倒是瞧上了這株好苗子,想要指點(diǎn)一二。 周云辜卻行了一禮以示謝意,婉拒了他。 “既然這是天定的命數(shù),周某認(rèn)了?!?/br> 他早已看淡了生死,不過是在世間多或少地掙扎幾年。 思緒轉(zhuǎn)了回來,他就看見那位夜闖院子的小姑娘仍舊懇求地看著他,眸光清澈而靈動,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 仿佛她真的只是想要給他算上一卦。 他心中莫名一動,方要張口,對方卻有些失落地站直了身子。 “你如果真的不愿意的話就算啦?!?/br> 他微微動了動嘴唇,并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情形下能說些什么,卻見小姑娘轉(zhuǎn)瞬就丟掉了失落神色,重新掛起笑容。 “但是我們可以結(jié)識一下呀?!彼灵W閃的眼睛眨了眨,羽睫如同翩然的蝶,面容甜美,“我算卦真的很準(zhǔn),你隨時(shí)都可以反悔。” 許是太久沒有被人如此親近地對待,又許是對方實(shí)在太過真摯,鬼使神差地,他就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姑娘臉上就綻開一個(gè)笑,嘴角兩邊偏下的位置微微陷下去,是兩處甜美的梨渦。 “我是杳杳?!?/br> 她手上拈出好看的形狀,如同翩飛的鳥兒一般,憑空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卻陡然頓在半空中,隨后收回手,道:“杳杳入夢而來的杳杳?!?/br> 眼前的周云辜不知道,杳杳可是驚出一身冷汗。 她方才下意識就拈出了入夢的訣,硬生生打斷收回,這才沒落到對方身上。 她已下定了決心,要以凡人的心態(tài)去同眼前的凡人相處,這樣興許能更深地探究出他們夢境背后的寓意。 周云辜報(bào)上自己的名諱之后,兩人就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月上中天。 杳杳自己當(dāng)然是不用睡覺的,她也知道凡人是要睡覺的。 何況更深露重,七月又已入了秋,夜晚就有些寒涼。 她聽見周云辜低低咳了兩聲,帶著勉力壓抑的痕跡。 她微微頓了頓,皺了眉頭想問問他,最終卻不知緣由地將關(guān)懷與疑問吞進(jìn)了肚子。 杳杳重新翻上了墻頭,同在角落里靜靜坐著的人告了別,身影輕巧地消失在夜色中。 院內(nèi)。 手間捧著的茶水并未飲去多少,仍舊是半滿,溫度早已散盡。 周云辜又壓抑不住地咳了一陣,手上的顫抖帶動著茶水往外濺了一些。 他止住咳嗽,不甚在意地輕輕抹去沾染在衣擺上的水珠,面上神色顯得柔和了幾分。 他已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同他人一起,靜靜捧著一盞茶,就這樣閑適地坐著。 縱使今日這位莫名闖進(jìn)院中的姑娘實(shí)在是有些古怪,他卻不再多想。歸根結(jié)底,他人于自己,亦或是自己于他人,無非是過客罷了。 他起身,抖了抖衣袍,不曾留戀,只徑直進(jìn)了屋內(nèi)。 院中微風(fēng)吹灑月色,空寂無人,如同往日里一樣,只有方才被微微壓折的枝葉,記錄著來人闖入的痕跡。 這三日里,杳杳支著算命攤子,看過求卦之人的夢境與未來,聽了不少凡人間的故事。 她今日沒再去擺攤,而是拎著錢袋在街市上閑閑逛著。 三日前,她初到此地時(shí),還鬧過不小的笑話。 她頭一回下界,下來之前還頗為小心謹(jǐn)慎了一番,去司命那兒叨饒了他兩日,學(xué)來不少凡人間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杳杳逛的第一間鋪?zhàn)邮且患蚁沅仭?/br> 神仙們也用香,且愛用香;只是地界不同,生長的植物也頗有不同,神仙們用來制香的香材便與凡間人們所用的有著不小的出入。 鋪?zhàn)永镉幸晃墩{(diào)制過的沉香極為特別。 不同于純粹的沉香料經(jīng)過數(shù)年沉淀后變得醇然的厚重沉香氣,這一味沉香里調(diào)了雪松,帶出冷冽清淡的樹脂氣息。 杳杳在天上聞到過類似的冷香,細(xì)想?yún)s又不記得是在何時(shí)何處,只覺得有些微的熟悉。 她起了些興趣,想要買上一些。 她只知道凡人們以金銀貨幣易物,自己身上卻沒有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