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夢境泡神君 第6節(jié)
杳杳沒想過能從他嘴里聽見這樣的評價,眼里笑意快要裝不下,整張小臉都發(fā)著光??匆娭茉乒季钩戳斯醋旖牵入m然細微,仍然讓她呆楞片刻。 她頓時感到心里澎湃著一腔沸血,又低頭去搗鼓她的劍。 她蹲下身子,想了想,沒有直接上手去撿,而是伸開手掌,試圖找到方才靈光乍現(xiàn)的感覺。 她只覺得周身有氣流縈繞,仿佛同天地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 而那把劍如同聽見了她的召喚,顫悠悠地順著她手掌的動作一點點懸浮起來。杳杳自然地伸手握住劍柄,再感受不到先前幾乎壓垮她手腕的重力。 她欣喜地揚了揚眉,依葫蘆畫瓢地學(xué)著周云辜的模樣,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挽了個劍花,劃了個空。杳杳這番動作沒有什么攻擊性,更談不上凌厲,但是手上的劍卻乖順地順著她的心意,輕松得很。 她正沉浸在喜悅中,又想著下一步要如何,周云辜早已起身走到她身邊,杳杳竟也一無所覺。 直到她感覺腦袋被人揉了揉。 她下意識地露出一個乖巧的笑,仰頭去看周云辜,似乎是想要從他嘴里再求得一些夸獎言語。 周云辜看看她,手從她頭頂拿開,順過她的頰邊,碰巧有帶著夏日氣息的風(fēng)頑皮地撩起杳杳鬢邊的一絲碎發(fā),拂過他頓住的手,帶著癢癢麻麻的滋味。 杳杳懵懵懂懂地望著他,眼睛里映著晴空如洗,也映著他的身影。 周云辜斂了斂目光,收回手,徑直往屋內(nèi)走。 “洗臉,吃飯?!?/br> 杳杳:“?”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明就里;進屋洗手時,才從水盆的倒影里瞧見自己左臉上一片塵污。 但杳杳今日實在是開心,就不怎么愛同周云辜抬杠,人也乖順得很。 “我今日做得還不錯吧?”她主動夾了一筷子菜,因為身量小,有些夠不到周云辜的面前,她順勢就站起身來,往周云辜碗里送。 周云辜就順著她道:“是還不錯。” 是絕佳的苗子。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皺眉,握住筷子的手也不由得緊了緊。 杳杳今日只想著同周云辜賣乖,注意力全然放在他身上,察覺到他的情緒,雖然疑惑,想了想還是拋出另外一個話題。 “修煉還真的是很神奇,我不過將將觸到門道,就能做出遠超常理來的事情?!彼行└锌謫?,“你們除了這個,還要修煉些什么呀?” 周云辜仍捏著筷子:“養(yǎng)氣,修身,明心,正己。無非是積攢自身功德,了悟世間凡塵;道心純明,自然造化無限?!?/br> 除惡務(wù)盡也好,普化眾生也罷,都不過是修道的途徑。而修道之人,哪一個不渴望造化無限。 周云辜眼里卻帶了點自嘲之色,陷入回憶。 他迢迢奔波,拜入山門,空蕩的大殿內(nèi)肅穆無聲。 年邁的掌門稱得上是當世最有可能得道飛升的高人,見他根骨上佳,起了興,掐指算了一卦。 “是個絕好的苗子?!闭崎T驚疑片刻,終是嘆了口氣,看向他的眼光里有些憐憫,“可惜道心不純,執(zhí)念太深。孩子,慢慢來。” 這本是尋常的評價。他那個年紀的孩子,又有幾個能有純?nèi)坏牡佬模恢皇钱斔曁ь^,望見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家眼里那分憐憫,倏然覺得心頭如有驚雷平地而起。 他仿佛被一眼看透。 是了,道心不純。 他閉眼,壓下情緒。再睜開眼時,就看見杳杳咬著筷子,微微偏頭看他。 她生了一雙杏目,疑惑時總是眼角微微向上挑,澄澈的眼珠子偶爾會轉(zhuǎn)一轉(zhuǎn),但當她全神盯著一個人時,那里面就會倒映出那個人的身影,很是專注。 周云辜沒來由地心情好轉(zhuǎn)了些,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而開口問她。 “你自己也說,這些事遠超常理,但你倒算得上平靜。怎么,不會覺得害怕嗎?” 杳杳有些被問住了。 是了,像今日這般意念移物心隨意動,遠超出自己這十數(shù)年的見解認識;而自己竟沒有半分陌生害怕,反而玩得開心。就像當初得到那枚小鏡子,如此反常之物,她竟也難生防備之心,只當它是尋常之物處之。 周云辜見她若有所思,并不出聲打擾。 他心里一直有個猜測,如今似乎一樁樁一件件地慢慢應(yīng)驗。 驚詫與欣喜早已同這個念頭在第一刻升起又落下過,此刻他突然覺得心情低落而疲憊。 小姑娘早已回過神來,興沖沖望向他正要開口,他卻倏然站起身,只丟下一句話:“有點事,下午你先自己練著,莫要擾我?!?/br> 一張臉上收起了所有神色,瞧著就漠然得很。 杳杳張了張嘴,沒來得及說什么,周云辜已轉(zhuǎn)身離開了。 第6章 杳杳整個人有點蔫兒。 她不明白周云辜這又是怎么了,明明半日里相處得很不錯,還難得溫柔地夸獎了她,怎么說翻臉就翻臉了。 莫要擾他。 耳邊響起他那幾個字,杳杳頓時氣悶得很。 她很擾人嗎? 杳杳換了身衣裳,也不叫銀杏,自己就翻了院墻出去,想散散心。 翻墻的時候,倒也沒忘記在心中錘煉著修煉的法門,然后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似乎變得比往日輕盈了許多。 自然是比不了周云辜當日的瀟灑姿態(tài),但也不用再狼狽得東倒西歪。 杳杳心思單純,此時心情便好了許多。 江南建筑多是河街相鄰,水陸并行,院墻外不過一尺,就是一條清澈的小河。她熟門熟路地過了石橋,轉(zhuǎn)過幾處水巷,就找到了一家熟悉的小酒館。 白日里,酒館沒什么人,杳杳同兄長、徐言詔都來過不少次,也算是熟客,掌柜的清閑得很,見她挑了門簾進來,自然迎上來湊趣兒。 “顧家的小姑娘,今天你一個人來?”掌柜年紀大,中等身量,一副不起眼的長相,笑起來卻很慈藹,“你還是老樣子?嘗嘗店里新釀的楊梅釀吧?!?/br> 杳杳酒量不好,不管是徐言詔還是她兩位兄長,雖然會縱容她喝上兩杯解解饞,卻一不許她多喝,二不許她喝烈酒,通常都是給她拿些度數(shù)極低的果子釀充數(shù)。 今日難得自己一個人出來尋樂子,她眨眨眼睛,豪氣地一拍桌子。 “掌柜的,這你可就看不起我了?!辫描孟胝f給她拿一壇燒刀子,此時理智倒還尚存,臨了改了口,“給我拿壺桂花釀吧,再隨意上幾個果碟小菜?!?/br> 真要說起來桂花釀也算不得什么烈酒,不過比果子釀后勁大上那么幾分。 掌柜也怕小姑娘自己逞強沒了分寸,還盤算著勸上一勸,此時聽了,放了心,笑瞇瞇地應(yīng)好。 杳杳不喝悶酒。 她一面拈了果干吃,一面打開臨水的窗,河里有烏布船緩緩駛過,船家女唱著咿咿呀呀的吳儂軟語。 她就跟著搖頭晃腦地打拍子,到了興頭上還輕聲附和一二。 一壺酒很快就下肚,杳杳此時才覺得有些暈乎乎的。河風(fēng)不大,帶著溫度,像一只手柔和地拂過面龐。她舒服地瞇了瞇眼,嘴里就開始嘀嘀咕咕。 “我也沒惹他呀,怎么好端端又擺冷臉給我?!彼闷鹁茐?,發(fā)現(xiàn)倒不出東西,皺著鼻子就將酒壺往桌子上重重一擱,“……變臉變得比六月的天還快!” 后勁兒徹底上來了,腦子很遲鈍。杳杳想,自己不會一個人來喝酒,她就覺得對面應(yīng)當坐著個人。 杳杳擰眉看了兩眼,便繼續(xù)道:“還夸我呢,左一句不錯,又一句做得很好;夸完了連一刻都呆不下去,就跑了,還叫我別打擾他!” 沒人應(yīng)她的聲兒。 杳杳等了等,就覺得對面應(yīng)該是徐言詔。他向來聽自己說話的時候才最安靜,就繼續(xù)抱怨著:“那我還是情愿他向之前一樣多多擠兌我,至少還能同我多說幾句話?!?/br> 要是對面有人,只怕這會兒就要說她不是瘋了就是傻了,怎么還上趕著要聽難聽話。 杳杳傻笑兩聲:“不過看人還真不能看一時。你想,我當初還挺討厭你徐言詔的呢,現(xiàn)在不也成了相互排解的知己好友……” 那如今,她這么想要同周云辜好好相處,說不準再過些時日反倒厭棄了呢。 掌柜的遠遠就聽見她一個人在那兒念叨,過來一看,小姑娘喝得眼睛都睜不開來,兩頰通紅,搖搖頭,便去差人跑一趟顧府。 杳杳迷瞪了一會兒,被風(fēng)一吹,打了個酒嗝兒,倒是清醒了兩分。 她看見自己對面果然坐著個人,直直望著她,好像皺著眉頭,又好像沒有。 她拿起早空了的酒壺,煞有介事地倒了一下,把杯子遞過去。 杳杳開口:“你也喝啊,徐言詔。” 她緊接著又道:“周云辜真是討厭,你不喝就是不同我站在一邊!”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反握住她的手。 “你喝醉了?!边@聲音被壓得低,語調(diào)很緩,像流水淌過一般,一聽就不是徐言詔。徐言詔聒噪得像只鸚鵡。 杳杳這會兒反應(yīng)倒是迅速,重重打了一下握著她的那只手,然后瞪了那人一眼。 怎么這會兒看著他這么像周云辜呢? 杳杳瞬間忘了她方才還在說人壞話,就笑。 “你怎么來了?你忙完了嗎。” 來人不回答她,站起身來:“我?guī)慊厝ァ!?/br> 杳杳聽懂了回去兩個字。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酒喝了,悶子也解得差不多了,回去也不賴。她順從地點點頭,卻不起身。 “你拉拉我。”她仰頭望著那人,終于看清那張玉雕般的臉孔,朝他笑,“我喝醉了?!?/br> 周云辜只能由著她抓住袖子。 杳杳抱著那人的胳膊,被領(lǐng)到酒館外頭。新鮮的風(fēng)兒一吹,她就有些清醒,想起了什么。 “不行,不回去。” 周云辜:“?” 杳杳見他面色冷冷,便認真耐著性子同他解釋道:“我要……我要買點東西?!?/br> 想起要做的事情,她來了點精神,扯著那人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 他們一路沿河。周云辜不停地要扶住她,生怕她往河里栽。 正頭疼,就見杳杳停在一處點心鋪子前。鋪子周云辜看著有些眼熟,似乎前幾日他陪她上街,他們就在這個鋪子買過一些糕點。 杳杳迷迷糊糊地要了好幾樣?xùn)|西,都是他上回吃過,夸贊過兩句的品類。 她眼巴巴地轉(zhuǎn)頭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