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眼神不太好，再加上天還是黑的，也沒細看，把手里的恭桶遞給了百里刀，咕噥了幾句便關(guān)上了自家后門。

    也就是在這時，電閃火光之間，百里刀忽而有了個想法！

    他找了個地方，把車頂給拆了，木料扔進芥子囊里，再從芥子囊里拿了件大紅里衣穿上。

    這是百里刀和弟弟百里劍出門歷練時，家里娘親給他們兄弟倆縫制的，人手一件，穿上能避免修士窺探他們的修為。

    不過娘在上頭繡了好幾朵牡丹花，兄弟兩人都扭扭捏捏不太愿意穿。

    只在需要的時候才穿一下這樣。

    換好衣服，百里刀便老老實實踏上了夜香工的征途。

    他收夜香的路上甚至有好幾回遇上追捕的侍衛(wèi)隊，但沒有人理他……

    本避開這波追捕，百里刀就打算出城，按照簡歡交代的去找玉清派長老。

    但城門戒嚴，出城門的任何人都需經(jīng)過測靈石，只要是筑基期統(tǒng)統(tǒng)抓走盤查。

    大紅里衣避不開測靈石，百里刀只能繼續(xù)倒夜香，努力找出城機會。

    若是以前，百里刀不會思考那么多，城門不行，他找處偏僻城墻莽出去就好。

    但現(xiàn)下，百里刀有在認真思考。

    他覺得這樣不行，能把簡姑娘和沈大師都困在江宅的人，怎么可能會讓他輕松翻城墻。

    那兩位可都沒能從江宅的墻出來，他何德何能。

    所以百里刀按捺了下來，事后證明，他是明智的。

    因為一晚上，侍衛(wèi)就抓了好幾個翻墻的修士。

    百里刀覺得，他變聰明了。

    陣地之中，春月如華。

    雖是假的天，但夜空極美。

    四周靜悄悄一片，時而有風(fēng)帶著甜香襲來，無人會來的假山之中，沈寂之在打坐，簡歡在畫符。

    靈浴泡得有些過頭，簡歡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一個氣球，有點膨脹，急需排解。

    之前沒錢買靈丹時，她是外大于內(nèi)?，F(xiàn)在，有了免費的靈浴，她內(nèi)大于外。

    所以待丹田境界穩(wěn)住后，她就開始不停地畫符。

    還好，她來江宅之前，把身上的靈石花了大半，咬牙買了兩千張符紙。

    羽青長老說的破舊版空間陣的法子，還是和傳送符有關(guān)……

    是的，在羽長老那里，傳送符擁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地位，是他符術(shù)之道上最堅固的基石。

    簡歡回憶著那日的符課。

    她本來聽得昏昏欲睡，但看見羽長老在半空中浮起一大張白紙，在上頭畫陣紋時，瞬間清醒。

    比起文字和語言，她絕對更喜歡圖像。

    羽青給弟子示范，沒用靈力，用普普通通的毛筆，邊畫邊講：“筆落在紙上，則為符。落于天地之間，則為陣。當(dāng)然，你們還不是金丹，也畫不了陣，不過多了解一些也沒壞處?？?，這是以前的空間陣陣紋。陣紋只有畫于天地之間，才能有用，落在紙上是無用的。但你若將這個舊陣紋，像這樣包在傳送符的符文中，這傳送符就能將你從此處傳送到此處衍生的空間中。但新陣紋就不行了，我改良過，新陣紋和傳送符符文不可兼得，畫在一起必然令符師反噬。你們?nèi)羰窍矚g，嘗試著畫畫舊陣紋和傳送符的結(jié)合就好，新陣紋千萬不要試，小心出事。對了，要想畫出結(jié)合符，你們得至少升上筑基期……”

    羽青長老絮絮叨叨的話從記憶的河流中悠悠傳來，簡歡一邊想著羽青長老示范的舊陣結(jié)合符，一邊不受光線阻礙地描畫。

    但不太順利。

    看羽青長老畫得簡單，可她自己來，落在符紙上時，總是畫不好走勢，浪費了好幾張紙。

    明明用石頭在地上畫時，都畫得挺好的。

    簡歡幽幽嘆氣。

    她把符紙符筆放好，拍拍手從地上起身，看了看天色：“是不是快天亮了？”

    沈寂之聞言，仰頭一眼，頷首：“嗯?！?/br>
    簡歡當(dāng)先出了假山，催道：“那我們快走罷，昨天就已經(jīng)只剩一片花瓣了！”

    晚了就不好了。

    ……

    陣地里，轉(zhuǎn)眼又是新的一天。

    伴隨著天邊朝陽，這處小世界里，一切恢復(fù)成原樣。

    丫鬟起床梳洗，匆匆忙忙提著裙擺邁上鵝軟小道，小道旁的花叢里姹紫嫣紅，嬌嫩的花骨朵上還帶著晶瑩剔透的晨露。

    女孩經(jīng)過間，裙擺拂落一路露珠，微濕一片。

    但丫鬟顧不得那么多，她邁進正院的圓拱門，來到齊婉門前，詢問今日是否要靈浴。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她又匆匆離開，去了煉丹閣。

    煉丹閣的藥師也已經(jīng)醒了，正坐在廳院的蒲團上打坐修煉。

    一墻之隔的里邊，簡歡和沈寂之正在爭分奪秒地開木盒，換靈草靈花。

    外邊，丫鬟準確地停在離藥師十步的距離，低下頭，干巴巴道：“稟藥師，夫人今日要靈浴?！?/br>
    藥師緩慢睜眼，機械地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你去罷?！?/br>
    “是，藥師?！毖诀吒Ｉ黼x開。

    藥師跟著起身，推開了煉丹房的門。

    煉丹房很大，最中間有個金碧輝煌的煉丹爐，四處是靈木制成的柜架，每層本都放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哪竞小?/br>
    可現(xiàn)下，柜架這里空一塊那里少一個，像是被老鼠偷偷啃過的玉米。

    但沒關(guān)系，藥師要用到的幾個木盒都在。因此，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盒子紋路繁復(fù)如迷宮，是特殊的陣法，為了存放各種靈草。

    藥師打開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江夫人泡靈浴用的靈液，其中最重要的一味配方便是這四品玉雪蓮。

    盒子里共有兩朵，每朵共有花瓣十二片，每回摘一片。

    右邊那朵雪蓮花瓣還是完整的，但左邊那朵卻光禿禿的，一瓣都沒了。

    藥師一直取的都是右邊那朵雪蓮，他也不思考為何左邊那朵是禿的，只伸手摘了一片。

    其他靈草靈花亦然。

    拿了需要的材料，藥師走到煉丹爐前，開始煉制齊婉所需要的。

    他沒有看見，他也不會看見，就在旁邊，一男一女就站在那看著他。

    簡歡和沈寂之越了解這個地方，膽子就越大。

    一開始他們?nèi)ツ睦锒加秒[身符，小心翼翼的，唯恐被這些傀儡人看見，引出麻煩。

    但漸漸地，兩人發(fā)現(xiàn)，只要不干擾這些傀儡人要做的事，其實都沒關(guān)系。

    簡歡在心里總結(jié)了一下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

    一、不要干預(yù)江家舊宅日常劇情。換言之，你可以站在傀儡人旁邊大聲聊天，但你不可以站在傀儡人前面，擋住他要走的路，拿走他要用的東西，不然后果可能會很嚴重。具體多嚴重，簡歡和沈寂之沒敢嘗試。

    二、遵守能量守恒定律?？苋撕团f宅構(gòu)成一個內(nèi)部能量體。簡歡和沈寂之不是傀儡人，是外部能量體。她泡了靈浴，內(nèi)部能量體轉(zhuǎn)移到外部能量體，每日重啟時，煉丹房里的玉雪蓮就會少掉一瓣。

    而這個藥師只會拿右邊那朵雪蓮，如果今早，她和沈寂之不把兩朵雪蓮調(diào)換位置，就會違背規(guī)則一。

    解除危機，簡歡和沈寂之旁若無人地出了煉丹房。

    她摸著懷里的芥子囊，想到里頭裝著的木盒，臉上的笑容格外明媚。

    煉丹閣外有一片竹林，但里頭不止有竹子，還有好幾個傀儡人，他們站得和竹子一樣直。

    簡歡感慨：“若你著了甜香的道，就得在這當(dāng)竹子了?！?/br>
    江宅也就那么些人，名額滿了，后頭被丟進來的人，就只能扮竹子。

    沈寂之涼涼地斜睨她一眼：“不用再提醒是你喊醒我，一百八十一個木盒，我只拿了九十個?！?/br>
    簡歡：“呵，那說好了，數(shù)量不能對半分的情況，多的那份都是我的?！?/br>
    空間陣需要她破，沈寂之想了想，沒反對：“僅限在這里，出去不作數(shù)。”

    簡歡一口應(yīng)下來：“好！”

    她高高舉起右手，纖細白皙的掌心對著他，眼中笑意熠熠生輝：“合作愉快?！?/br>
    沈寂之雙手抱劍，看著她的掌心：“？”

    簡歡抬起左手，碰了下自己的右手，示范給他看：“這叫擊掌慶祝，懂？”

    她把右手又伸了出去。

    “不懂?！鄙蚣胖畵u頭，瞥她一眼，“你自己慢慢拍吧?！?/br>
    話音落下，他大步離去。

    簡歡：“……”

    他這個人就，很煞風(fēng)景。

    他哪里是不懂。

    沈寂之，其實懂得可多了。

    從床底搜出來的那盒東西，她因為當(dāng)年被大學(xué)室友拉著去成人店開過眼界，所以知道。

    可他不也知道，還說以后不要拿給他看。

    嘖，裝什么裝。

    簡歡低著腦袋小聲罵：“……狗男人?！?/br>
    兩人前后走著，隔著段不長不短的距離，但沈寂之卻敏銳地回過頭：“什么？”

    簡歡揚唇笑：“沒什么啊，我夸你呢！”

    “是么?！鄙蚣胖p呵，回贈一句夸獎，“你真善良大方?！?/br>
    簡歡：“……沈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