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川滿臉疲容，唇縫微抿，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戾氣，好在精神力并沒有暴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治愈的功勞。

    見睡在窩窩里的小魚被自己吵醒，沈遙川眼底微微動容。

    今晚給小獅和糖糖打完電話之后他便屏蔽了光腦，直到晚上回來的路上才看見自家崽崽發(fā)給他的消息，他趕忙回了消息，卻沒再收到回復(fù)，他沒有直接給崽崽打去視頻電話，而是直接調(diào)開了臥室的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小魚已經(jīng)靠在窩窩里面睡著了，顯然是等他等睡著了，他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也正因為如此，他回來的時候才格外放輕了動作，沒想到還是將崽崽給吵醒了。

    “喵嗚。”小獅也還醒著，頭頂著睡成癱軟的一團兒的貓貓水母，見他回來立馬蹭了過去。

    沈遙川朝小獅道了句“沒事”后cao控著輪椅來到桌子旁邊，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昭示著身體主人的精疲力竭。

    小獅也跟著跳到了桌子上，緊貼著小魚的窩窩。

    “哥哥。”棠鯉一手抱著一枚晶石硬幣，一手揉了揉眼睛，連打了幾個哈欠。

    沈遙川身邊的戾氣漸漸消散，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手指在柔軟的頭發(fā)上面格外停留了好一會兒，聲音疲憊卻溫柔：“哥哥抱你去床上睡?！?/br>
    顯然是不打算作任何解釋準備直接休息了。

    棠鯉卻依舊抱著懷里的晶石硬幣，仰起小腦袋打起精神查崗道：“哥哥晚上去哪兒了？怎么才回來?！?/br>
    沈遙川十分耐心地與他扯謊解釋：“工作加班去了，和褚伍哥哥一起加的班，人很多，很嚴格，不讓看光腦回消息。”

    棠鯉點點頭，心道信你才有鬼。

    “哥哥抱你去床上睡覺？”沈遙川將他抱進手里，又重復(fù)了一遍方才的話。

    崽崽長大一些了，魚尾也比以前長了一小截，只有呆在崽崽身邊，被小魚聲音軟軟地喊著哥哥，他才會覺得自己還是個正常人。

    棠鯉遲疑著點點頭，卻沒松開抱著晶石硬幣的手。

    沈遙川自然注意到了他懷里抱著的這枚硬幣，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剛想問“怎么一直抱著這個”便察覺到微弱的靈力朝他的手指流動，沈遙川瞬間愣住。

    “哥哥，”棠鯉知道時機到了，故作懵懵懂懂的語氣，“這個硬幣好奇怪啊......它會吸收我的靈力?！?/br>
    沈遙川下意識蜷起手指，離開了晶石硬幣，指尖的溫?zé)犰`力也隨之消失，沈遙川卻心臟狂跳不止。

    他知道精神力是有載體的。

    靈力的載體只能是生命體，這些硬幣的材料是漩渦附近的大片晶石，倘若那些晶石能夠承載靈力......那也就意味著這些晶石里面很有可能含有卷進漩渦內(nèi)的生命體殘留。

    倘若這些晶石能被靈力激活，便能通過機器檢測出里面生命體殘留的“信息”，這也是他現(xiàn)在迫切地想要拿到的。

    【叮~任務(wù)完成】

    【幸運幣 10】

    棠鯉松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今晚發(fā)生了什么，但他能提供的線索全都給沈遙川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去查了，希望能盡快查到背后的秘密。

    沈遙川的驚愕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復(fù)了與往常無異的溫和表情，從他懷里拿出這枚硬幣塞入口袋，將他抱到了枕頭上面，一邊說道：“哥哥也不清楚，哥哥明天幫你查查?！?/br>
    棠鯉輕嗯一聲，乖乖團在枕頭上面。

    緊接著沈遙川關(guān)掉了臥室內(nèi)的燈，躺上.床，等待小魚呼吸變得平穩(wěn)。

    棠鯉知道沈遙川每天晚上回來都會洗澡，更不可能連衣服都不脫都躺上.床睡覺，知道他是想陪自己睡著之后離開，也沒拆穿，而是乖乖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xiāng)。

    他本來就已經(jīng)很困了，入睡的很快。

    一秒，兩秒，三秒。

    沈遙川睜開了眼睛，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口袋內(nèi)的那枚晶石硬幣，體內(nèi)殘缺的精神力宛若干涸的土地見到了一滴河水般貪婪地汲取起來，沈遙川飛快移開手指，動作小心地坐起身下了床。

    枕頭上的小魚睡得著呼呼的，沈遙川遞給一旁睜開眼睛望向自己的小獅比了個手勢，小心翼翼地離開了臥室。

    小獅頭頂著依舊熟睡著的貓貓水母，無奈地跳上床，繼續(xù)幫沈遙川看起了崽子。

    上了懸浮車后，沈遙川果斷打開光腦，給褚伍打了通電話，“老地方，開會。”

    褚伍那邊正在抽煙，聞言愣了一下，趕緊回道：“好，大家都沒離開呢，老大您直接過來就好?！?/br>
    沈遙川點點頭，沒再說些什么，掛掉了電話。

    其實如果不是擔(dān)心糖糖的話，他今晚估計也不會回來。

    希望小魚一夜好夢，不要醒過來，醒過來發(fā)現(xiàn)他離開了，肯定會擔(dān)心的。

    沈遙川沒有抽煙的習(xí)慣，但現(xiàn)在卻很想學(xué)著褚伍的樣子抽根煙，嘗嘗煙味是不是真的能解愁。

    最近循著季念母親這條線索，他們發(fā)現(xiàn)不少零零碎碎的線索。

    季念的母親是位十分有名的人體修復(fù)師，擅長畫畫和建模，許多身體殘缺的人會找她定制對應(yīng)的身體部位，她總能給那些人一個十分滿意的“作品”。

    正巧季念的父親是位厲害的機械師，倆人琴瑟和鳴，走到了一起，感情很好。

    因為工作性質(zhì)的緣故，季念母親總能接觸到許多常人眼中的“怪物”、她眼中的另一種與常規(guī)不同的美。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可能接觸到了一些陰暗的東西，永遠葬送在了黑暗里。

    比如......人體實驗。

    其實早在得知糖糖的身世、查到研究所在拿鮫族育崽房的蛋做實驗的時候沈遙川就懷疑研究所背地里是不是在進行什么更過分的舉動了。

    因為糖糖班上那個叫做蕭叢的小朋友的家里是開福利院的，還掌握了藍星最大的慈善產(chǎn)業(yè)鏈，保證資料不泄露出去的前提下，他近水樓臺地拿到了所有福利院殘障人員的資料，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于地下區(qū)域。

    地下區(qū)域的黑暗鏈打也打不盡，研究所想從那里拿到“資源”簡直輕而易舉，只要錢到位，就能直接交易，買賣雙方都不用留下任何信息。

    那些失敗的“資源”很有可能會被丟進漩渦，而那些沒什么威脅的孩童很有可能會被重新丟入地下區(qū)域，任其自生自滅，亦或供人享樂。

    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經(jīng)常往漩渦里面倒垃圾還是有很大的風(fēng)險的，不如重新賣給地下區(qū)域。

    這樣他想起了褚白，褚伍肯定也想到了這點，只是他們不約而同地并沒有提起，甚至有些慶幸褚白并沒有被處理掉，而是丟入了地下區(qū)域。

    他甚至猜測......貓貓水母這一物種會不會也是研究所研究出來的失敗的產(chǎn)物，因為失敗被投放進了漩渦里面，沒料想?yún)s僥幸生存了下來，并在藍星大量繁殖，成了一種家庭寵物，也正因為如此，研究所沒辦法再去抹殺貓貓水母的存在。

    而他的出生——會不會也是因為父母迫切地想要誕下一個人族與鮫族的孩子，打破兩族的隔閡，實現(xiàn)藍星的統(tǒng)一，所以才甘愿成為實驗體？

    而后來父母的消失，會不會也是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研究所的黑暗，才被偷偷滅口？

    畢竟在他們無條件相信研究所的時候，那群人想在他們體內(nèi)動點什么手腳簡直輕而易舉。

    如果真是這樣，研究所從小那樣對他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只是個實驗體，將他當(dāng)成實驗體來培養(yǎng)也很正常，就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每天等待他的就是無盡的檢測與實驗。

    他不敢再深想。

    他不愿意接受自己是個怪物。

    他只能瘋狂將思緒重新拉回季念父母身上，告訴自己一步一步來，不管結(jié)果如何，崽崽還等他帶季念父親回去給季念慶生呢。

    季念父親應(yīng)當(dāng)察覺到了季念母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因為季念的突然出生，他也不敢聲張，而是選擇自己偷偷調(diào)查，怕自己動作太大威脅到季念的安全，同時，他對季念十分冷淡，一是想要偽裝出自己不喜歡這個亡妻留下的孩子的假象，二是自己確實沒有精力帶孩子，為了季念的安全，他只能被迫這樣選擇。

    終于，他借著自己在研究所的一點人脈查到了季念母親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或許繼續(xù)查了下去，發(fā)現(xiàn)了更深的秘密，被人發(fā)覺，殺人滅口，或許他什么還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便被囚禁了起來。

    雖然沈遙川知道季念的父親肯定是兇多吉少，但他還是希望結(jié)果是后者。

    可他們完全沒辦法進入漩渦尋找里面的尸骨，沒有有力證據(jù)的猜想都只是空想，完全沒辦法掰倒研究所。

    所以今晚他什么收獲都沒有，狼狽地逃回了別墅。

    說是因為崽崽還在家里等他，等不到他回來可能會害怕，但他知道，是他自己想要喘口氣，是他想要見到崽崽，聽他喊自己一聲哥哥，來證實自己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條可愛小魚的哥哥。

    -

    -

    棠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沈遙川不見了，浴室的水聲嘩嘩，想必是沈遙川在那里面。

    棠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從枕頭上半坐起身。

    昨晚睡得很好，一.夜無夢。

    早上起來沈遙川也回來了，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系統(tǒng)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他早上才回來的，也就在您醒過來沒多久之前，回來之后直接去浴室洗澡了，洗了好久了還沒出來，您先看看主系統(tǒng)傳送過來的關(guān)于昨天的內(nèi)容吧】

    棠鯉早就等著主系統(tǒng)將昨天的內(nèi)容傳送給他了，當(dāng)即重新躺會枕頭上面，假裝睡著回籠覺，實則在識海中打開了主系統(tǒng)傳送過來的內(nèi)容。

    耳邊水聲嘩嘩，棠鯉的小尾巴漸漸朝懷里卷起，直至再也沒辦法繼續(xù)卷下去為止。

    “所以說，研究所在嘗試將許多不同的生命體融合，失敗品丟進漩渦或地下區(qū)域，發(fā)現(xiàn)他們秘密的都被他們處理掉了？”棠鯉朝枕頭里面窩了窩，將臉埋了進去，遮擋住了臉上難看的表情。

    系統(tǒng)：【是的，就等沈遙川將那些晶石進行檢測、得出結(jié)果了】

    系統(tǒng)：【不過“載體”需要靈力的激活，對精神力等級要求很高，治愈類精神力會比較溫和一些，像您這樣直接將靈力注入就行，輸出類精神力可能會將晶石直接粉碎，不過結(jié)果應(yīng)該都差不多......都能激活并檢測】

    這也是研究所并沒有查出那些晶石有問題的原因。

    但他們還是擔(dān)心晶石會暴露背后的秘密，所以才默許了銀柳將之加工成硬幣，有了新的勢力的加入，日后真查出了什么，也能拉出來當(dāng)擋箭牌。

    真是好算計。

    沈遙川等會兒應(yīng)該會再出門，早上回來十有八.九也是為了讓棠鯉放心。

    系統(tǒng)遲疑著又開了口：【他的狀態(tài)不太好，您待會兒安撫一下他吧】

    聽到系統(tǒng)的這句話，棠鯉揪住枕頭的手緊了緊。

    主系統(tǒng)傳送過來的內(nèi)容包括沈遙川的內(nèi)心活動，他知道沈遙川心底的難受比文字寫下的更甚。

    他才不是什么怪物。

    他是含著父母的希望出生的，不然父母也不會寫那么多信給他了。

    他們希望能擁有愛情的結(jié)晶，希望兩個種族能夠打破隔閡，有情人能夠自由戀愛、不再受人冷眼。

    事實上，他們的夢想全都實現(xiàn)了。

    沈遙川是個十分優(yōu)秀的孩子。

    現(xiàn)在的藍星人族鮫族戀愛自由，不再被原始的繁衍枷鎖所支配。

    藍星并沒有因為是顆兩族共生的星球而在星際處于弱勢地位，相反的，兩個種族對外十分團結(jié)。

    真希望沈遙川的父母能夠親眼看到這一切。

    可棠鯉知道，他們多半看不到了。

    季念的生日禮物估計也要泡湯了。

    就算將研究所的罪行公之于眾，那些死去的至親都回不來了。

    很難受，也很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