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喜歡我們的演出嗎？”

    這當(dāng)然不是字面意思，監(jiān)察者07號也知曉他的意思。他伸出鰭狀的翅膀，輕柔而深重的摸了摸銀白色貓貓球的頭頂、兩只機械貓耳之間。

    “喜歡?！?/br>
    這句“喜歡”，更像是一句承諾。

    1001號兩只耳朵向兩側(cè)撇，輕輕地回應(yīng)了一聲。

    “咪嗚?！?/br>
    他應(yīng)道，好像終于安心了。

    咪嗚。

    * * *

    系統(tǒng)2333號拽著剛才5555號上臺演出穿的金色國王斗篷，像揭開一張創(chuàng)口貼一樣揭開被掩飾過的地下一層天花板上的缺口，一頭鉆了上去。

    從昨晚，系統(tǒng)2333號就覺得不太對勁，今天的整場晚會1234號都沒出現(xiàn)，更讓他當(dāng)即肯定，1234號絕對出事了！

    不然，以1234號的性格，不可能丟著沒做完的工作不管，也不可能不在演出當(dāng)天來親自看一眼自己裝飾的舞臺。

    聯(lián)想到昨晚嗅到的西瓜味……

    果然是主系統(tǒng)害了1234號！

    系統(tǒng)2333號一開始又憤怒又焦急，但很快，他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想，他大概知道1234號此時此刻在哪里了。

    情況緊急，已經(jīng)耽誤了一個晚會，甚至可能耽誤了更久，系統(tǒng)2333號只來得及簡單跟小一說一聲，不讓對方擔(dān)心，然后就拽著小斗篷，來到了地面區(qū)域。

    之所以隨身帶著這件小斗篷，是因為系統(tǒng)2333號心想。

    他要把1234號包裹一下。

    1234號現(xiàn)在，理應(yīng)是很冷的。

    因為已經(jīng)來過幾次，系統(tǒng)2333號很順利地來到地面垃圾處理區(qū)附近。他在這里張望了一下，所有通道都嚴絲合縫地關(guān)閉著。他當(dāng)然可以卡bug進去，但是他在地上區(qū)域行動時都會更加謹慎，那樣無疑會慢很多，他不希望1234號一個球孤零零地待太久。

    很快，他就想到了更快的方式。

    上次與系統(tǒng)2333號搏斗過的清掃機器人，此時正在通道里例行巡查。

    【嗶嗶，未發(fā)現(xiàn)垃圾?！?/br>
    【嗶嗶，未發(fā)現(xiàn)……已發(fā)現(xiàn)垃圾！】

    它發(fā)現(xiàn)了系統(tǒng)2333號！

    但是這次，系統(tǒng)2333號完全沒有要抱頭貓竄的意思，而是雄赳赳氣昂昂地蹲在那里，甚至對著機器人叫囂。只見他把頭低下來，使勁兒往前伸，挑釁之意不言自明。

    “來啊！來吸?。∥@兒！”

    要是季倚危聽到了，一定會當(dāng)場撲上去猛吸！

    吸！吸貓貓頭！

    清掃機器人的吸貓貓頭明顯是另一種層面上的，但是面對系統(tǒng)2333號，它緩緩運算了一會兒。

    從未聽過這么奇怪的要求。

    滿足你！

    它一下就把貓貓頭吸進了垃圾箱里，隨身垃圾箱沉甸甸的重量令它安心。攜帶著長貓耳朵的垃圾，清掃機器人飛快地來到垃圾處理區(qū)，大門在它面前打開，它舉起隨身垃圾箱，發(fā)射！

    咻——

    黑色貓貓球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彈了兩下，落到貓貓球們破損的外殼中間。

    不同于第一次的害怕和恐慌，系統(tǒng)2333號這一次表現(xiàn)得冷靜而沉著，他輕輕地飄起來，在同族報廢的軀體上移動，用尾巴翻找可能被埋在底下的1234號。

    他肯定，1234號一定在這里。

    * * *

    咻——

    不久前，伴隨著一道拋物線，銀灰色的貓貓球被丟進了巨大的垃圾場中。垃圾處理區(qū)上方伸出巨大的旋葉，攪動被遺棄在這里的東西，其中大半是貓貓球的破碎外殼，1234號幾乎立刻就被埋沒了大半。

    他的外殼上現(xiàn)在布滿清晰地裂紋，身體已經(jīng)不能動了，但是屏幕上還在眨動的豎線眼睛，顯示他還有意識。

    主系統(tǒng)幾乎一下壓碎了他的外殼，也一并壓碎了1234號所有的幻想。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對主系統(tǒng)心存幻想，但是，已經(jīng)太遲了。

    外殼破損，功能自然也無法保留，1234號現(xiàn)在只有半邊屏幕可以用，他在這半邊屏幕上投出了一只不停閃動的斑駁的豎線眼睛。這只眼睛眨了眨，飚出了淚花花。

    冒著淚花的眼睛努力移動到屏幕邊緣，1234號看到了許多圓圓的破掉的外殼。他開始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甚至有些好奇這些圓圓的是什么，等到徹底看清這些都是壞掉的貓貓球時，那只豎線眼睛受到驚嚇，一下逃到屏幕的另一邊，好半天，才敢慢慢在原本的位置浮現(xiàn)。

    1234號意識到這里是什么地方了。

    ——是墳地。

    他當(dāng)然不是主系統(tǒng)這么多年來銷毀的第一顆貓貓球，那些忤逆主系統(tǒng)的貓貓球，那些先前業(yè)績不達標的貓貓球，應(yīng)當(dāng)就在此處，他們都以殘破的外表靜靜沉睡在這里，而他也將一樣。

    救命！

    喵喵！

    救命！

    1234號的揚聲器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來，只能在心里叫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識究竟能保持多久，恐怕等殘余的電量耗盡，他就該徹底死掉了。

    想到死，1234號怕得不行，淚花飚得更多了。

    忽然，他屏幕上的眼淚停止向外冒，1234號聽到了一些聲音，好像有誰正在輕手輕腳地翻動著周圍的貓貓球外殼。

    救命！救命！

    1234號想叫，可叫不出聲，他聽著翻動的聲音漸漸遠去，逐漸絕望起來。

    就算只是來翻動垃圾的機器人也好，別把他單獨留在這里！

    這里又黑又冷。

    1234號的眼淚停不住，他想起了很多過往的事情，那些事情在他眼前小白馬一樣跳動。有他跟小弟在一起的時候，有他認真對待工作的時候，還有他在貓貓球堆里，偷偷看向系統(tǒng)2333號的時候……

    只有不停地去想這些美好的回憶，1234號才能努力支撐下去。

    大旋葉又開始攪動了，1234號感到自己正在慢慢被翻到最下方去，一旦被翻到最底下，那可真的是誰都找不到了。

    救命……

    他在下沉……

    即將被黑暗和殘骸埋沒的時候，下一秒，1234號身上堆積的貓貓球外殼被輕輕翻開，有外界的光投進來，從縫隙間露出來的，是黑色貓貓球關(guān)切的豎線眼睛。

    黑色貓貓球沒有說任何多余的話，只是在發(fā)現(xiàn)他的瞬間，豎線眼睛變得彎彎的。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輕輕嘆道。

    “1234號，你在這里呀?！?/br>
    1234號頓時淚崩。

    是啊，他在這里。

    他終于被找到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通過觀察確認了1234號的具體位置之后, 系統(tǒng)2333號先安撫他。

    “1234號，你先躺著別動，我把周圍的同伴挪一挪?！?/br>
    他動用尾巴, 輕柔小心地挪開周圍的貓貓球，大旋葉現(xiàn)在正靜止不動，是個好機會。

    他的眼睛一離開小縫，1234號就很緊張, 生怕他會就此離去。1234號其實知道系統(tǒng)2333號絕不可能丟下他，但這是一種本能的恐懼, 他強忍著沒有說出來。

    系統(tǒng)2333號卻意識到了。

    他想了想，主動把尾巴塞給1234號。

    “先把尾巴放在這里陪你, 不怕不怕?！?/br>
    緊挨著尾巴的1234號：“……”

    從這一刻起, 他宣布三三是最體貼最可愛的貓貓球！

    挨著尾巴，1234號心中無比安定。沒過多久, 系統(tǒng)2333號將周圍清理出來，他對著不能動不能說話只會眨眼睛的1234號研究了一會兒, 不知進行了什么cao作, 1234號發(fā)現(xiàn)自己的揚聲器被修好了, 可以說話了！

    三三！神奇小貓！

    “也是因為揚聲器部分壞得沒有那么厲害, 不然我就處理不了啦?！毕到y(tǒng)2333號很謙虛, “這都是跟4399號學(xué)的，我也就會那么兩手, 真的要修好你, 還要靠他?！?/br>
    主系統(tǒng)應(yīng)當(dāng)是用重力動的手, 1234號的外殼損傷非常嚴重, 他一會兒要把1234號背到4399號那里去進行修復(fù)。系統(tǒng)2333號用小斗篷把1234號裹起來, 背到背上, 努力爬上貓貓球堆的頂部，四下張望，看看能從哪里卡bug帶1234號出去。

    帶著1234號，從地下區(qū)域穿行就太危險了，系統(tǒng)2333號打算直接卡bug去空港，然后從那里直接進入世界之間的深空，再從深空進入自由集市附近，請4399號維修。

    禍福相倚，主系統(tǒng)壓毀了1234號的外殼，也成功壓碎了1234號身上的硬件限制。并且在主系統(tǒng)空間的記錄之中，1234號也已經(jīng)是被處決的貓貓球了。

    只要不被主系統(tǒng)抓住，1234號會很自由，而最安全的地方，系統(tǒng)2333號已經(jīng)想好了。

    1234號用還能看的半邊屏幕觀察四周，到處都是殘缺的貓貓球，亂葬崗一樣的場景讓他非常害怕，要不是系統(tǒng)2333號找到他，他也會是其中的一員。

    他顫顫問道。

    “三三，這里是哪里?。吭趺次覐膩聿恢?，主系統(tǒng)空間里還有這樣的區(qū)域？”

    系統(tǒng)2333號還在找路，他想了想，從地上建筑開始說起，一直說到這個被主系統(tǒng)用來丟貓貓球殘骸的垃圾處理區(qū)域，1234號聽得無比震撼。

    主系統(tǒng)……居然隱瞞了他們這么多嗎？

    他雖然已經(jīng)放下了對主系統(tǒng)的所有幻想和敬仰，此時依舊感到悲傷。

    假的。

    全是欺騙。

    恍惚之際，他又聽到系統(tǒng)2333號輕輕說道。

    “其實……主系統(tǒng)不是主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