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幫他折好的袖子散開了。

    瞳孔收縮。

    強迫癥發(fā)作，他又開始反復(fù)折袖子。

    早起的海鷗翩躚飛來，它核桃仁大小的腦袋記不住昨晚碰的壁吃的癟，依舊猛地降落到季倚危身邊的欄桿上，發(fā)出了想要薯條的叫聲。

    “買↗”

    哥們，今天總該給我整點薯條了吧？

    季倚危翻來覆去地折袖子折不好，他心態(tài)崩了，神色陰沉地靠在搖搖椅上，望著下方的街道，不知在想些什么。海鷗堅持不懈，頑強地張著嘴等薯條，張得嘴巴都酸了，忽然聽到這個人類輕聲說道。

    “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當(dāng)某個人離開你之后，好像做什么都不順。”

    海鷗張著嘴歪了一下頭，緩緩把嘴閉上，變得深沉。

    它當(dāng)然知道。

    那不就是薯條嗎。

    季倚危不知道這只海鷗滿腦子都是薯條，就像他滿腦子都是三三。

    “然后，在分別的時光里，你會感到焦躁，以及思念?！?/br>
    海鷗：“買買↗”

    確實，它思念薯條！

    “在等待了很久很久，忍受了很久很久的煎熬之后，終于，你無法忍受了。”季倚危低聲陳述道，“所以，現(xiàn)在要去做什么呢？”

    海鷗頓時激動起來，張開翅膀，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

    “買買買↗”

    當(dāng)然是去碼頭整點薯條！

    季倚危不像三三，他聽不懂海鷗的叫聲，但沒關(guān)系，他習(xí)慣將與三三無關(guān)的所有事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理解，就算這理解其實是曲解。因此，他認為海鷗的大叫是在鼓勵他出門。

    “你說得對?！彼p聲說道，“我要出去，我可以去箱庭的出口等三三。”

    季倚危從搖搖椅上起身，在干掉了五張大餅一份巨型果盤蟄居家中一天零兩夜之后，他打理自己，換了身清爽好看的衣服，決定出門等三三。露臺上，海鷗傻傻地看著他捂著胃離開的背影，愣住幾秒后，憤怒了。

    所以它的薯條呢？不要白嫖心靈導(dǎo)師好嗎！

    季倚危出門的噩耗長了蝙蝠翅膀一樣飛往鄭喜悲那里，他還來不及為這個悲報發(fā)出悲鳴，另一個悲報就又來了。

    ——【大湖】沒拿到。

    鄭喜悲整個人都是大寫的不可思議，他瞪圓了眼睛，對著電話那頭問道。

    “不是，我們計劃里幾十個宿主，幾十個宿主有幾十個系統(tǒng)……全沒分到？這也太非酋了吧！高等級世界到底是怎么分配的?。俊?/br>
    電話那頭傳來一名女性的聲音，輕聲嘆著氣。

    “喜悲哥，昨晚一整晚我都守著聽消息，到今天早晨，所有計劃里的同伴報過來的都是‘沒拿到’。

    “我們的系統(tǒng)都沒拿到，那是誰拿到了？”鄭喜悲百思不得其解，那頭的女聲像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如此直白地把噩耗說出口。

    “其實……喜悲哥……我還真問了問……”

    “是誰拿到了？我們?nèi)ツ觅Y源跟他換！”鄭喜悲剛高興沒兩秒，滿腔喜悅之情就被兜頭澆滅了。他側(cè)過腦袋，木木地問了一句。

    “你說……誰？”

    “昨天拿到【大湖】的是2333號，四舍五入就是……”那道女聲聽著也痛苦了起來，“四舍五入就是……”

    “季倚危拿到了?！?/br>
    鄭喜悲：“……”

    啊?。?！

    今天他要改名鄭悲悲！

    他哭著把這個悲慘的消息通知盛頌時，開口就是一句。

    “盛哥，沒了！”

    盛頌時：“……我活著呢，怎么回事？”

    等聽鄭喜悲說明白了前因后果，盛頌時拿電話的手，微微顫抖。

    怎么又跟季倚危扯上了關(guān)系！他最不想讓【大湖】跟季倚危扯上關(guān)系！306號禁區(qū)落進季倚危手里，還被徹底榨干凈積分和支線不許再進入，已經(jīng)夠倒霉的了，怎么【大湖】也落進季倚危手里了？

    季倚危的系統(tǒng)2333號是不是有什么內(nèi)部渠道，還是什么新品種的歐皇，怎么總能拿到這種特殊的高級世界？

    現(xiàn)在思考所有事，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敬蠛柯溥M季倚危手里，季倚危那種樂子人，當(dāng)然最愛看他們倒霉，換是不可能換出來的，盛頌時不得不考慮別的可能。

    比如——

    “只能先想辦法探探季倚危的口風(fēng)，看看能不能聯(lián)合攻略?！?/br>
    聯(lián)合攻略就是復(fù)數(shù)的宿主進入同一個世界，只要世界準入權(quán)的持有者愿意就行。盛頌時頭疼不已，他覺得這個的難度根本不亞于讓季倚危把【大湖】拿出來交易。

    盛頌時想到了一個人，那個新人江濯，與季倚危算是有點聯(lián)系，可以試著先去探個口風(fēng)。

    當(dāng)然，一定務(wù)必絕對要等季倚危心情好的時候。季倚?，F(xiàn)在心情好嗎？他要派人先過去謹慎地查看一下。

    距離箱庭最近的街道旁，季倚危就在一把大遮陽傘底下的座位上半躺著。

    他現(xiàn)在看所有球體都很像三三，又都不是三三。

    他把一碟小蛋糕戳得稀巴爛，用這坨小蛋糕壘了一個三三，但是也不是三三。

    三三……三三……

    周圍的宿主驚恐地看著他面無表情戳小蛋糕，跑又不敢跑，只能痛苦地坐著。

    救命！

    2333號什么時候休假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季倚危（逐漸發(fā)?。喝?/br>
    第十二章

    系統(tǒng)2333號第二天早上是被尾巴戳醒的，他把頭頂上打結(jié)的兩條尾巴扒拉開。顯然，左右兩邊的鄰居昨天夜里又打起來了，戰(zhàn)況激烈。

    宿醉還在影響他，頭……貓貓球好像只有頭，那就是全身很痛。剛被戳醒時，他的電子屏上還是一片空白，直到聽到了一個噩耗。

    “三三，醒醒了，主系統(tǒng)召開大會。”

    系統(tǒng)2333號：“……”

    他一下就被這個噩耗給嚇清醒了，屏幕上飚出了淚花花。

    “可是我還在假期里！我也要去嗎？”

    1001號同情且肯定地點了一下頭……點了一下全身。

    “三三你醒得晚，沒聽到剛才的通知。不光要開會，你還要作為業(yè)績標(biāo)兵做報告，然后今天晚上，還有臨時組織的大合唱彩排，合唱曲目是主系統(tǒng)欽點的，叫《主系統(tǒng)真?zhèn)ゴ罄怖怖怖怖病?。?/br>
    系統(tǒng)2333號：“……”

    他還抱有最后一絲希冀。

    “我去開完會，今天還能繼續(xù)休假嗎？”

    不等1001號回答，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也打算趕去開會的1818好舉起拍賣小錘，輕輕敲醒他的白日夢。

    “別做夢了，三三。”1818號是個成熟的社畜貓貓球，冷酷地說道，“你見過哪個領(lǐng)導(dǎo)讓你回公司處理‘一點’工作之后，還讓你接著回家躺著的？”

    2333號：“……”

    淚，飚出了屏幕。

    “別叫我三三，我今天不要叫三三?！毕到y(tǒng)2333號屏幕上淚花花涌動，“我今天要叫悲悲，悲傷的悲！”

    “好嘛，伯伯（bai）?！?818號熟練地切換了天津話語音包，“快急忙兒走吧,要不趕不上開會了。”

    他用小錘輕輕敲2333號的腦殼，催促著。

    越來越多的貓貓球從充電中醒來，充電室門口已經(jīng)發(fā)生了擁堵，這就算是貓貓球世界的早高峰了。系統(tǒng)6666號本來想過來跟三三前輩他們一起走，卻被貓貓球的潮水無情地裹挾，直接擠出了充電室。

    2222號編號跟他們接近，得以湊過來。

    “三三，聽說你要作為優(yōu)秀系統(tǒng)代表、上季度業(yè)績明星發(fā)表演講??？是不是得寫發(fā)言稿？這樣，我跟1001號一邊一個架著你走，給你留下足夠的時間打稿子?！?/br>
    2333號悲從中來。

    “搶走了我的假期，我還得給它寫稿子……狗……”他頓了頓，防止隔墻有耳，繼續(xù)悲憤地在自己臉上投出文字。

    【狗領(lǐng)導(dǎo)！】

    【周扒皮！】

    【黃世仁！】

    2333號嗚嗚咽咽，他真的好可憐啊，讓他給季倚危扯二尺紅頭繩，大家一起去當(dāng)白毛女好了！

    被朋友一左一右架著，2333號一路身體離地寫稿子，寫到負三層的大會議室的門口才勉強寫完。會議室門口倒是沒有充電室門口那么擁堵，因為1234號正帶著小弟們盡心盡力地維持秩序。

    大會議室的規(guī)模足以容納所有貓貓球，奇怪的是，機械貓貓球們個頭嬌小，這間大會議室的天頂卻極高——是為體型巨大的主系統(tǒng)準備的。

    會議尚未正式開始，機械貓貓球們都忙著交頭接耳，鬧哄哄的，這里面聊得最開心的當(dāng)屬2333號，他是社交牛逼癥，他能同時跟五個球聊！1234號率小弟指揮完門口的交通，忙不迭地飄進來，努力把自己的外殼擦擦亮，并瞪了聊天的2333號一眼。

    “安靜！”他清清揚聲器，擺出了驕傲的架勢，“這場會議，主系統(tǒng)欽點我為會議主持人，都給我安靜！”

    演講臺上，1234號驕傲地挺起了胸脯。他今早收到主系統(tǒng)通知的時候，一種無與倫比的榮耀感就涌上了他的心頭。將這么重大的盛會交給他來開場主持，這該是多么深切的信任！只有他1234號有！

    1234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精心準備的會議進程表，視線停留在“上季度業(yè)績明星報告”一欄上。沒想到上個季度的業(yè)績標(biāo)兵居然又是2333號，2333號已經(jīng)蟬聯(lián)這個榮譽整整十二次了，就算他綁定的宿主很強，但2333號也不可能是個完全的傻白甜。

    他是有能力的！只不過在偽裝罷遼！

    之前主系統(tǒng)從未安排過這種形式的業(yè)務(wù)標(biāo)兵做報告環(huán)節(jié)，1234號也不好去問人家賺積分的方法?，F(xiàn)在機會不就來了嗎！讓他聽聽2333號的生積分之道！

    “主系統(tǒng)，您來了。”1234號忽然恭恭敬敬地說道。

    全場本來還在蠕動、還在笑鬧、還在交頭接耳的貓貓球們，霎時間被按了靜音鍵一樣安靜下來，所有貓貓球都深深低頭，膽小的還發(fā)起抖來，一團巨大的陰影正從他們頭頂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