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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兩口兒(種田) 第49節(jié)

    蘆花提起擱在床邊的夜壺,更沉了,嘆氣道:“你看你,光吃稀的就光撒尿,你臉都小了知道不?咱們今天還是吃干飯吧?吃不下也少吃點,每天增加幾口,搭配一些好消化的菜和湯汁,和著飯一口就吞下去了,沒問題的。”

    郁齊書含糊應(yīng)著。

    他也想吃點稠的東西,肚子里清湯寡水,每天餓得發(fā)暈,沒精神??墒?,也確實如王婆子幾個說的,他撒個尿都興師動眾,更不敢想象拉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如果讓他當著蘆花的面,那他可以就地去死了。

    所以,寧愿餓肚子,他也不愿走到那一步。

    再等等吧,等到他能自己解決生理問題了,能坐起來了,不用蘆花幫忙了就好了。

    夜壺提出去叫清簫拿去倒了,正好清簫燒好的熱水也送到了,蘆花將木桶提進來,關(guān)了門,又開始給郁齊書擦洗身體。

    每天的開始都是這樣子的。

    五更起來,先給郁齊書把尿,然后給他洗身子、按摩,再然后自己也梳洗好—盤發(fā)、化個淡妝什么的,再再然后就是踩著點兒出門去給婆婆請安了?;貋砗笕绻酏R書還沒吃早飯,便服侍他吃。吃了早飯,蘆花就去跟著張媽學做□□兒媳妯娌的規(guī)矩……蘆花想不通為什么有那么多規(guī)矩要學,她都學了五天了。

    張媽也是好本事,天天有新內(nèi)容教她。

    原來第一天,學的不過是皮毛?

    不過她性子散漫,張媽再嚴格,她回來一準兒忘了個七七八八。所以大半天的時間倒是在復習先前學過的內(nèi)容,把個張媽磨得暴跳如雷。

    可惜,蘆花遺憾,沒能磨得張媽來一句,朽木不可雕,算了,你另找老師吧。

    找誰呢?

    床上躺著的這個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師。

    可能,正是因為沒有郁齊書在旁邊陪著她一起學習的緣故,她才遲遲學不會那些繁瑣的規(guī)矩。

    褻衣仍舊推至肩胛骨處,先用指腹摁了摁背部上幾處紅斑,欣喜:“沒有腫塊了,摸著軟軟的,只是還是有些發(fā)紅。我再揉揉,用熱帕子捂一下,相信明天就能全部散了。”

    郁齊書就感覺到隔著guntang的毛巾,有一股鈍鈍的力道在他的后背又壓又擠,被按壓處本來癢癢的,這么一擠壓,瘙癢的感覺片刻消失,他十分受用。

    “你怎么會來了這里?”

    時隔數(shù)日,郁齊書才問起了蘆花的經(jīng)歷。

    背上的按壓停頓了下,聽蘆花道:“我回不去了?!?/br>
    “回不去了?”

    郁齊書首先是竊喜的。

    然后就是無盡的失望,有點恨意的。

    原來是因為回不去了,才會極力待他好么?

    他悶悶地問:“怎么回不去了?”

    “我在那邊算是已經(jīng)game over了?!?/br>
    那兩個英語單詞郁齊書自然是聽懂了的。

    小丫頭還沒上幼兒園的時候就認識的她,再陪著她經(jīng)歷中考、高考,語數(shù)外,數(shù)理化,他考得比她還好。

    郁齊書扭過臉來看了眼蘆花,靜待下文。

    見狀,蘆花明白郁齊書想聽詳細的內(nèi)容,有心討好他,就繼續(xù)說:“那天我在公交站臺等車回家,看見一條小黃狗跑到公路中間去叼一塊面包吃,我跑過去想把它抱離行車道。那條路是個長下坡,我還沒來得及跳上站臺,上面沖下來一輛大貨車,開得框框當當?shù)仨?,速度很快,我和小狗就此一命嗚呼了?!?/br>
    說起小狗,蘆花唇邊含笑,手上用了勁兒,一邊給郁齊書的后背搓揉推拿,一邊絮絮地說:“哥,那條小狗長得跟我們倆從前想養(yǎng)的那條阿黃真是一模一樣,有一雙黑漆漆圓溜溜還水汪汪的小眼睛,元寶一樣的耳朵。一開始它在花壇里翻吃的,一邊拱泥巴,一邊搖著毛茸茸的短尾巴,毛色是那種愛馬仕橙,太可愛了。我的視線一直追著它,才沒注意到上坡來了車,哎?!?/br>
    我們倆從前想養(yǎng)的阿黃么?

    郁齊書的唇角抿了抿。

    回不去好。

    他心說。

    從前,從前的一切都美好。

    聽到蘆花又感慨地說:“其實那種田園狗長大了一點兒都不可愛,養(yǎng)不肥,一身骨頭架子,沒幾兩rou,一點美感都沒有。但小時候跟其他寵物狗一樣乖。哥,你說,為什么動物幼崽都那么可愛?”

    不止動物,你小的時候也比現(xiàn)在可愛多了。

    他又心說。

    “不曉得mama怎么樣了?她一定哭死了,我好想她……”

    忽聽到蘆花低低的抽噎,郁齊書出身道:“后面可以了,你把帕子給我,前面我自己來?!?/br>
    “哦?!碧J花愣愣地結(jié)束話題,將帕子在熱水里搓了搓,再擰干水分遞給郁齊書。

    他接過來,視線落在蘆花臉上。

    蘆花正揉著發(fā)酸的膀子,接受到他的目光,不明所以。

    郁齊書嘴角一斜,盯著她的眼,掀開了自己的褻衣下擺。

    蘆花就看見了他同樣沒幾兩rou的腰腹,凹著,皮貼著骨,顯出了胯骨的形狀,目光不自禁逡巡。

    他一身白皮,可惜是病態(tài)的,沒有血色。被子先前掀開了一半,此時正好擋著要害,有一只白生生的手捏著被角又要再掀開些,她呆了一呆,才遲鈍地提著熱水桶逃也是地鉆出了帳子。

    郁齊書暗吁了口氣,掀開被子、褻衣,自己拿著帕子將脖子、胸膛、腰腹……半身都擦洗了一遍。

    擦洗完畢,春燕送來了熬好的湯藥。

    不知道怎么了,只要蘆花在屋里,春燕就很少進屋來。

    不進來也好,蘆花總覺得三個人待一屋里,有一種奇奇怪怪的叫她窒息的感覺。

    黑乎乎的一大碗,一日五次。

    因為紗布不能拆,藥物無法外敷,郁齊書只能喝藥養(yǎng)傷,次數(shù)就有些多。

    蘆花挺心疼:“喝這么多,你這還不如直接泡藥罐子里呢?!?/br>
    郁齊書沒說話,他半仰起身,沒耐心叫蘆花一口口喂,就這么就著蘆花的手,將滿滿一碗湯藥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清簫從旁遞上來幾顆蜜餞,蘆花全部塞進郁齊書嘴里,起身自個兒也去洗漱了。

    她趕時間要去給婆婆請安。

    蘆花在郁家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

    五更她本起不來,不過郁齊書早上要解決生理問題,他自有法子弄醒她。

    蘆花原本怕自己睡得沉聽不到他喊,就給他在床邊擱了個倒扣的木盆以及一個木槌,叫他想如廁了時就用木槌敲打盆底。

    記得當時郁齊書聽了她這個主意,瞄她一眼,說:“你何不將木榻搬到我床邊來,我敲你這顆榆木腦袋更管用?”

    蘆花一想,眼睛亮了:“對哦,這樣子我絕對一敲就醒?!比缓蠛暨旰賳训亻_始搬動木榻。

    郁齊書望天無語。

    此后每天蘆花還真就不辭辛勞地將木榻搬來搬去,白天擱在軒窗下面,晚上擱在床邊。幔帳拉開搭在木榻外沿,將一床一榻圍在同一個世界里。床上的郁齊書一伸手,就能摸到床底木榻上的她。

    蘆花白天學規(guī)矩,時常站半天,回來精疲力竭,又沒什么壓力,一上榻,精神是放松的,所以夜夜睡得香甜無比。她不知道,晚上入夢后,有人就努力側(cè)過身來,俯視著她的睡顏失了眠。

    也是因此,郁齊書才曉得她的睡相多么差。

    被褥被她踢到地上是常有的事兒,她竟然能從木榻的這一頭滾到那一頭。

    有時候他一覺驚醒過來,本能地翻身去看蘆花,就會發(fā)現(xiàn)她并不在榻上,而是滾到了帳子外面,人在地上好好地還在繼續(xù)睡覺呢。

    郁齊書原本打算叫她還是爬到床上來同自己一起睡的念頭絕了,他近來暗自在努力養(yǎng)傷,謹遵醫(yī)囑,該喝的藥一滴不剩,心平氣和,指望腿上的禁錮能早日去除。若是二人同睡,叫蘆花這么睡夢中踢彈自己幾回,前功盡棄。轉(zhuǎn)天,郁齊書叫管家周保再去找了張木榻來,兩張拼到一起。

    這下子她再怎么滾也滾不到地上了。

    來了個臉生的丫頭來傳話:“大少奶奶,夫人說今兒你不必到她房中請安,直接去前院堂屋里等著她?!?/br>
    第76章

    近來府中新添了下人, 多了五六張生面孔,大都是小丫頭。

    小丫頭好,做事情謹小慎微, 對誰都恭恭敬敬的, 更不會仗著老資格說三道四。

    說起來, 蘆花幾日前就在奇怪王婆子劉婆子幾個竟然沒怎么來她跟前呱噪了。她自然樂得輕松自在, 不過院兒里少了那幾個,卻也冷清了許多。

    蘆花坐在梳妝臺前盤髻,想起來就吐槽說:“你不過才躺床上個把月吧, 她們就這樣待你。人走茶涼雖是人之常情, 可這換人換熱茶,動作忒也快了些?!?/br>
    嫁了人的女人要把頭發(fā)盤起來以示告別少女時代。出嫁那日, 劉桂香教她綰過最時興的桃心髻--將所有頭發(fā)捏成一個扁圓的髻子盤在頭頂, 用銀絲挽結(jié)固定住,然后在髻頂插幾朵花,或者飾以珠翠釵簪等物。

    郁齊書沒接這話茬兒, 看蘆花盤髻看得津津有味。

    她一頭濃厚情絲, 絲滑有光澤,綰來綰去,總會有那么幾縷調(diào)皮的發(fā)絲不愿被纏在頭頂, 垂在頸后或是落在臉頰,風情萬種的。

    蘆花不耐煩了,看時辰不早,就這么著。

    此時天色微明, 蘆花頂著微亂的發(fā)型去將窗子半推開, 借著天光到墻角柜子里翻新衣服出來穿。

    她也沒期待郁齊書聽了自己的話后會說點啥, 她就像跟自己嘮嗑兒一樣, 嘴里說個不停,所以轉(zhuǎn)眼她就開始替郁家不值了:“你看哦,如今這院里頭有什么事情,我基本上都吩咐的清簫去做。那幾個大娘,她們每天就是來給你洗洗衣裳被面,煮飯送飯,再就是做一下這院子里的清潔衛(wèi)生便就無事可做了。有時候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還都是使喚清簫去做的,欺負他一臉老實憨厚相,做事情勤快又不多話么?這院子不大,講真,倒也不需要這么多人伺候?!?/br>
    郁齊書似乎輕笑了下,說:“你到底想說什么?”

    蘆花扭頭問他:“你們家一個月給清簫多少月錢?”

    “甭管原來給他多少月錢,你想給他添就添,直接給管家說,但幾個大娘還得留著。”郁齊書漫不經(jīng)心道,“我瞧她們洗衣服洗得還算干凈,哪天再有必要了,我還要叫她們把我這屋里的全都翻洗一回。若想給出去的那幾兩銀子給得舒心,天天換天天洗也無不可?!?/br>
    “……”

    他的沒來由這么一番霸道言論,蘆花將郁齊書呆看一陣,火花一閃,先前腦子里那件不甚明了的事突然就明朗化了。

    她想起了那天回來的時候院子里晾得滿滿當當?shù)拇矄伪蝗臁?/br>
    不聲不響的,哥這是在替她出氣么?

    蘆花左看右看郁齊書,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早不洗晚不洗,偏那天他叫大娘們洗了那么多。

    但是蘆花有點不明白,他為什么不在當時就出言護她?

    你不知道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中,回應(yīng)一定要及時嗎?

    如果不及時,她人已經(jīng)走遠了,有可能永遠也看不到他的心意了。

    蘆花卻不知道郁齊書內(nèi)心復雜又糾結(jié)的心思。

    郁齊書不敢承諾她什么,也不敢做任何保證,因為他不知道蘆花能堅持多久。

    一朝被蛇咬,蘆花在他眼里已是個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