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花五歲多了，她竟然連自己的名字也都還不會寫嗎？

    但很快釋然。

    他從小被父親教導(dǎo)---女子無才便是德。

    所以她只要學(xué)好女紅，將來會持家，就是個好姑娘。

    見郁齊書出來了，楊芳趁機教育蘆花道：“就你學(xué)習(xí)不用功，人家小哥哥可是年年往家里拿三好學(xué)生獎狀呢！老師和同學(xué)都喜歡他，可受歡迎了。你知道吧？學(xué)習(xí)不好的小孩兒，不光同學(xué)和老師不喜歡她，連爸媽也嫌呢?！?/br>
    說完沖郁齊書意味深長地眨眨眼，“對吧，齊書？你學(xué)習(xí)好，表現(xiàn)好，老師經(jīng)常表揚你，獎狀都貼滿墻了，是不是？”

    郁齊書并不懂什么是三好學(xué)生獎狀，但他少年老成，已經(jīng)把楊芳的意思猜到了八~九分。

    不就是要他配合著敲打蘆花么？

    郁齊書點點頭：“嗯?！?/br>
    楊芳立刻向蘆花嚴肅道：“聽見了吧？mama告訴你，你這樣調(diào)皮，不愛學(xué)習(xí)，小哥哥才不會喜歡你?！?/br>
    蘆花登時將小嘴兒抿得筆直，腮幫子又鼓起來了，眼里好像有淚花在閃現(xiàn)。

    郁齊書微微心疼，好像做了壞人。

    他想出聲安慰安慰，忽的見蘆花偷偷在窺視他，慌忙眼觀鼻鼻觀心。

    沉默了一會兒。

    余光掃去，見她又在看她mama，欲言又止模樣。

    等了一陣，然后就聽見了她中氣十足道：“我也得了很多獎狀啊，我拿獎拿到手軟！”

    楊芳嗤的一笑：“喲，是嗎？可mama一張獎狀也沒看到啊?！?/br>
    蘆花更大聲地說：“在學(xué)校里，我們老師不讓我?guī)Щ貋?！?/br>
    楊芳再也忍不住，笑不可抑，“為什么？獎狀是頒給你的，怎么會不讓你帶回來呢？”

    蘆花漲紅了臉，小手捏成了拳頭，一跺腳，恨恨地大叫道：“是真的！我們幼兒園不一樣！”

    楊芳笑得岔氣。

    蘆花卻面色大變。

    似乎突然意識到什么，她慌里慌張地用雙手死死捂住了嘴，跟著又快速偷偷瞧了一眼郁齊書后，然后背過身去吼：“我餓了，快點開飯啦！”

    郁齊書立刻明了，好笑地牽了牽嘴角。

    蘆花的兩顆門牙已缺，她又愛美。之前同他說個話，不是掩住嘴巴，就是盡量笑不露齒，包著嘴，所以導(dǎo)致她說話聲聽不大清楚，喊“哥哥”聽起來就像是在喊“咕咕”“蟈蟈”。

    一家子正要開飯，門鈴響了，來了個小客人。

    是蘆花幼兒園的同學(xué)，叫向星辰，先前給蘆花打電話來著。

    第19章

    向星辰小朋友的爸爸出國讀博了，他mama跟著去陪讀，父母就把他送到外婆家來養(yǎng)幾年，最近插班進了蘆花的幼兒園。

    他外婆就跟楊家母女住一個小區(qū)的。

    向星辰小朋友也缺少玩伴兒，如今又是同學(xué)，他自來熟，于是隔三岔五來找蘆花玩兒，順便在楊家蹭飯吃。

    沒辦法，蘆花mama做的飯菜太好吃了，比家里的保姆做得好吃多了。來吃過一次，就想再來，再再來。

    因為蘆花愛吃蜜辣烤翅，楊芳每個星期都會腌制一包雞翅膀，然后隔一兩天給蘆花烤一對雞翅打打牙祭。

    今晚因蘆花忘了提前給她說向星辰要來，所以楊芳烤翅的時候就只烤了四只---預(yù)備郁齊書和蘆花各一對翅膀。

    然而今晚，三個孩子該怎么分？

    冰箱里倒是有腌制好的，但是現(xiàn)在烤，已經(jīng)來不及了，翅膀沒解凍，而且飯菜也都已上桌。

    沒辦法，只好將就一下。

    烤好的雞翅膀端上桌，剛出爐的，熱乎乎的，頓時rou香四溢。

    蘆花和向星辰開心地齊齊大呼：“哇，好香呀！”

    向星辰開始抓筷子，同時將飯碗伸到蘆花跟前。

    翅膀的主人是她，每次向星辰來，都是蘆花將翅膀夾給他。

    蘆花也抓起筷子，開始分雞翅。

    蘆花牢牢記得自己曾經(jīng)允諾過小哥哥，只要他留在她們家，就給他兩只雞翅膀吃。

    所以，蘆花沒有任何猶豫，先給郁齊書夾了兩只烤翅，把個向星辰看得呆了：“蘆花---”

    “馬上！”蘆花以為他在催促，分給郁齊書后，立刻就給向星辰的碗里夾了一只，然后剩下那只雞翅膀，她夾到了自己碗里，最后沖大伙兒一揮手，樂呵呵道：“開吃吧?！?/br>
    “……”向星辰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碗里孤零零的一只翅膀。

    為了裝翅膀，他剛才還跟楊阿姨說暫時不給他添飯，他要把翅膀吃了來。

    這下好，只有一只。

    看看蘆花，她分完了翅膀，已經(jīng)在低著頭開始啃，大快朵頤，嘴角上沾滿了光亮的油漬。

    飯桌上，面向而坐的一大一小兩個男生，不知何時，暗自較起了勁兒。

    蘆花毫無所覺，楊芳則早將桌上的一切風(fēng)云色變看在眼里，暗自笑得不行，但她不出聲不出氣，無聊的大人十分期待地要看一場孩子之間的好戲呢。

    這壁廂，有好一陣子，向星辰小朋友都死死瞪著郁齊書碗里的兩只雞翅膀，然后隔兩秒便要掀眼皮剜郁齊書一眼。

    目光冷颼颼的，又嫉又妒。

    眼見郁齊書抓起了筷子，他忽的道：“你是男生，蘆花是女生，你怎么能比蘆花吃得多？快點把雞翅膀分給蘆花一只啦！”

    郁齊書尚未說話，蘆花聽到，已擺手說：“不要不要，小蟈蟈是我的男盆友，所以他要吃兩只?！?/br>
    向星辰并不太能理解為什么男盆友就該吃兩只，他抓住了蘆花話中的重點。

    “什么？蘆花，你已經(jīng)有男盆友啦？那我----”向小朋友欲哭無淚。

    郁齊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低眉，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戳開又酥又嫩又香的蜜辣烤翅。撲鼻的香辣甜美的味道，他吃得愜意又心安理得。

    兩只雞翅膀，是他身為男盆友享有的特權(quán)。

    第20章

    之前每次來，飯后時間，郁齊書都喜歡坐在客廳角落，貪婪地翻閱書架上的書籍。

    楊芳是個愛看書的人，她上學(xué)的時候就愛泡圖書館，還曾寫過數(shù)篇矯情的文章發(fā)到報刊雜志上。出來社會之后賺到的錢，除了留夠自己和蘆花的吃穿用度，平時不愛化妝品不愛包，就愛買點書籍看。

    架子上的書，基本上每月都有更新，有給蘆花買的漫畫書、小人書、看圖說話之類的故事書等，也有她自己偏愛的天文地理幻想懸疑類小說打發(fā)時間---這些正對了郁齊書的胃口。

    精美的紙張，奇妙的書中世界，新奇的簡體文字……無一不深深吸引著郁齊書。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自己那個世界沒有看見過的。來這里一趟不易，所以每次來了，他都恨不能在這地兒上生根發(fā)芽，再也不走了。

    但是今晚，他時時心不在焉。

    這一次間隔的時間有些長了，三個多月時間不見，變化的好像不只是蘆花梳麻花辮兒了，臉蛋兒上更多rourou了，她愛嬌、愛臭美，也開始害羞了，還有其他。

    比如，他似乎已不若從前那么吸引蘆花了。

    之前她話說得好聽，可行動上還是出賣了她只是個啥也不懂的小女孩兒。

    不然你看她，幾乎一整晚都在和那個叫向星辰的小朋友玩兒。

    他們才是有共同語言的同齡人。

    今晚，郁齊書第一次嘗到了被忽視被冷落的滋味兒。

    也許他就像她那只會眨眼睛的芭比娃娃，剛開始可寶貝了，她給它梳妝打扮，笨拙地給它做小衣服，仔細地給它洗臉洗腳，還給它找爹地，組完整的家……可玩過一陣子，新鮮勁兒過了，便就扔在茶幾下面吃灰。

    “蘆花，我們看光頭強大電影吧。這電視劇我們都看好多遍了，好無聊?！?/br>
    “哦，好吧?！?/br>
    郁齊書回頭，看見蘆花和那個叫什么向星辰的小屁孩兒爬上了沙發(fā)，電視機上的畫面已從《追風(fēng)少年》切換成了《熊出沒之雄心歸來》，他眼底一黯。

    楊芳端著葡萄自廚房里出來，恰好撞上了郁齊書幽怨的目光，暗自一笑。

    “蘆花，你怎么不招呼小哥哥一起看電視??？”

    蘆花趕緊扭頭到處找郁齊書，終于在書架下面看到他，立刻咧開缺牙巴，熱情地沖他招手道：“咕咕咕咕，快來看動畫片！”

    被楊芳撞到了心事，郁齊書紅著耳根，窘迫地轉(zhuǎn)開了臉：“我不看，我要看書，你自己看吧。”

    “哦。”蘆花扁了扁小嘴兒，向mama道：“小蟈蟈說他不愛看動畫片?！?/br>
    楊芳又逗：“那你喊哥哥過來吃水果啊?！?/br>
    蘆花就又對郁齊書道：“咕咕，吃葡萄啊?！?/br>
    郁齊書尚未答應(yīng)，向星辰撞了撞蘆花的胳膊，“蘆花快看，哈哈，熊二好笨啊?！?/br>
    蘆花就轉(zhuǎn)過頭去，眼睛盯著電視機，很快她就樂得拍著小巴掌哈哈大笑，然后愉快地同向星辰議論起蠢笨的熊二和傻乎乎的光頭強，兩個人在沙發(fā)上笑得打跌，扭頭就已把個郁齊書忘到了旮旯里。

    郁齊書：“……”

    這么愚蠢的劇情，也值當(dāng)笑成這樣？??！

    后來，郁齊書豎起耳朵，聽見向星辰小朋友偷偷在問蘆花：“上次你生日的時候，他送你禮物沒？”

    “沒有?！?/br>
    “哼，既然他是你的男盆友，可為什么連生日禮物都舍不得給你買？蘆花啊，你要這樣的男盆友有什么用？不如趁早把他甩了，換一個好的。”

    楊芳/郁齊書：“……”

    挖人墻角是不是太明顯了點？

    楊芳更加震驚的是---現(xiàn)在的幼兒園小朋友，已經(jīng)心智成熟到這地步了么？？

    是夜。

    郁齊書洗漱完了后從衛(wèi)生間出來，蘆花坐在他床上，兩條小rou腿懸在空中打秋千，嘴里叼著根吸管，正哧溜哧溜地在喝酸奶。

    見他出來，嘴里含糊地問：“咕咕咕咕，你喝酸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