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晚為主 第8節(jié)
「晚晚,我們共侍一夫好嗎?」她惴惴不安地看著我。 我心中那根弦一下子繃斷了,說不上來為什么,但就是覺得又好笑,又諷刺。 「共侍一夫?不過一個(gè)太監(jiān),算什么夫,我讓了。」 我頭也不回地走到房間,關(guān)上門后,我身子順著門板滑落,癱倒在地。 臉上濕熱一片,一摸才知道,自己哭了。 妙嬪敲了一會門,喚了幾聲我名字,我沒回應(yīng),她便離開了,沒有再說什么。 房間慢慢黑了下來,我吹滅所有蠟燭,躲在衣柜中,對著黑暗睜大雙眸。 這是我多年來的習(xí)慣。 不知待了多久,柜門外突然有人小聲喚道:「公主,在嗎?」 這聲音,這語氣,是陸之隱。 我猛地推開柜門,猝不及防撞進(jìn)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眼。他對我伸出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咐锩鎼??!?/br> 我盯著那顆褐色淚痣,久久無法肯定,他到底是陸之隱還是陸之遙。 他像是看透我的心思,食指輕輕在淚痣那里一抹,淚痣不見了。他將食指遞到我面前,上面靜靜躺著一顆褐色芝麻粒一般的東西。 「里面悶?!顾貜?fù)了一句,聲音冷淡。 我自嘲一笑,也就陸之隱能這么惜字如金?!改阄涔ν瞬搅藛??」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br> 那就好,沒退步就是打不過,那我不折騰了。 我換了個(gè)舒服的姿勢,在柜子里半躺著,獰笑道:「你是來讓我?guī)湍銡⑿煜陌???/br> 「不是。」他靜靜凝視著我,眸子清冷如山間積雪?!溉缃?,只有他能護(hù)住你,旁人不可相信?!?/br> 我錯(cuò)愕地看著他,對比他的話,我更驚訝他竟然可以說出這么多字。 他低下頭,看著腳尖,好一會兒,才淡淡道:「公主,說來話長。」 他躊躇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有想好怎么繼續(xù)說下去,我實(shí)在沒了耐心,從柜子里出來,「不會說,就寫。」 這個(gè)建議他好像很受用,大步走到書案旁,疾筆如飛。 說話一個(gè)字一個(gè)字地蹦,一寫竟然寫了三張紙。 看完后,我重新躺進(jìn)柜子。 陸之隱告訴我,逼宮之事,他并不知情。接親當(dāng)日他被家里五花大綁鎖了起來。所有一切都是家族策劃。 他還說他知道父皇要推行的新政,他很敬佩父皇的高瞻遠(yuǎn)矚,心胸抱負(fù)。他愿意幫父皇完成這個(gè)遺志。歸還虞家江山,哪怕大義滅親,也在所不惜。 他燃了紙張,火苗在黑暗中閃爍飄忽,最終歸于黑暗。 「公主,信我?!顾币曋?,說得堅(jiān)定。 我被他氣笑了,爬出柜子,走到床邊,從床板反面摳出毒藥?!高@是你弟給我謀害徐宵的毒藥,今日賞給你如何?」 四目相對,他不躲避,我不退讓。良久,他勾唇一笑,「好,晚晚?!?/br> 他從來都是喚我公主,不肯逾越半分。如今這一聲晚晚,叫得我百感交集。 我倒了一杯水,將一包毒藥盡數(shù)倒進(jìn)杯中,然后遞給他。他毫不猶豫地接了過去,「對不起?!?/br>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喝吧。」 他突然抬手,我連忙往后一退,他的手僵在半空,下一瞬,他探身,手覆在我的頭頂,輕輕摸了摸,然后沖我一笑,仰頭將杯中水喝得一滴不剩。 他將杯子還給我,笑出一口白牙,眼中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水光。 「我這輩子都沒這樣笑過,你不要忘了我。」 他何止這輩子沒對人這樣笑過,他這樣輕聲細(xì)語地講話,我都是頭一回見。 心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攥著,喘不過氣來。眼淚不受控制地越流越?jīng)坝俊?/br> 這個(gè)我愛了那么久的人,恨了那么久的人,馬上就要死了,我應(yīng)該高興啊,可為什么,我會沉溺在鋪天蓋地的難過之中,像要死的人是我一般。 他試探性地張開雙臂,輕輕擁住我,見我未掙扎,慢慢加重力道,似是想將我揉進(jìn)血rou,合為一體。 「晚晚,晚晚……」 他一遍一遍喚著我的名字,有冰涼的液體流進(jìn)我的脖子。 抱了許久,還未見毒發(fā),我漸漸起了疑惑,他也發(fā)現(xiàn)不對勁,松開我,臉上掠過一抹桃色。 「這什么毒?」他吞了吞口水,問道。 我聞了聞杯子,反問道:「你弟這人搞什么鬼?」 他不是讓我毒徐宵嗎,為什么喝了沒反應(yīng)? 陸之隱臉上桃色加重,他背過身,低聲道:「公主……」 「你走吧,今日我沒興致要你的命了。」我打斷他,重新躲進(jìn)柜子。 他走到柜子旁,蹲下身,臉上桃色未消,「我的命,公主隨要隨取?!?/br> 我偏過頭,不看他。 他輕輕關(guān)上柜門,只聽見開窗的輕響,便再沒了動靜,四周重歸寂靜。 第二日一早,徐宵找到我時(shí),我還縮在柜子中,空洞地睜著雙眼,衣衫不整,狼狽不堪。 他先是吃驚,隨后大怒,但也只是一瞬,他就壓制住了怒火,小心翼翼地將我從柜子中抱出來,放在床上。 「一夜沒睡?」他一邊解我的衣衫一邊問道。 我精神有些恍惚,按住他的手,迷茫問道:「徐宵,你干嗎?」 「換藥?!顾麥厝岬?。 「不干點(diǎn)別的嗎?」我勾住他脖子往下一拉,吻住他的唇。 他深情回應(yīng)我,呼吸漸漸急促,大手撫上我腰間的一瞬間,我輕輕推開他,側(cè)過身,蜷成一團(tuán)。 「徐宵,你碰過別的女人沒有?」 徐宵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好看的丹鳳眼中,全是細(xì)細(xì)密密的笑意。他輕輕戳了戳我的額頭,「晚晚,你在害怕什么?」 大腦瞬間清醒了,我在害怕什么,妙嬪嗎?還是怕失寵? 我狂笑不止,猛地爬下床,單手推著徐宵的肩膀,一步一步將他推到墻壁上抵著。 「徐宵,你何時(shí)娶我?」 他雙手摟著我的腰,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概烹S時(shí)都可以?!?/br> 「明日,我們一起去量尺寸做新服吧。」 他反身一轉(zhuǎn),將我抵在墻上,頭埋在我的肩窩,像貓一樣蹭著。 「等傷養(yǎng)好再去,落了疤,奴才會后悔一輩子。」 妙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晚子,你怎么還沒起,我都練完功了?!?/br> 徐宵把玩著我的下巴,悶聲說道:「妙嬪好礙事?!?/br> 我輕輕一笑,推開他,將自己脫得只身肚兜和褻褲,重新躺回床上?!妇徘q,來啊,想做什么都可以,誰也礙不了你的事。」 他無奈一笑,走過來解開繃帶,替我上藥。「公主這么金貴,奴才怎么舍得?!?/br> 第12章 徐宵幫我上完藥就急急忙忙走了,他說近日事情很多。 妙嬪語氣微酸地說了句,這么忙還要來給你上藥,你可真是好福氣。 我沒理她。 她纏了我一上午,讓我給她主意,怎么樣才能被皇帝打入冷宮。 我實(shí)在被纏煩了,生了怒氣,想跟她打一架,她又不肯,說我受傷了,苦的還是徐宵。 見她這副小女人作態(tài),我心中像是塞了一團(tuán)棉花。 我一直以來,雖未把妙嬪當(dāng)作人生摯友,但她是我極少敬佩的女子之一。 她出生將門,三個(gè)哥哥為國捐軀后,她一介女流跟著父親出入軍營,學(xué)習(xí)治兵,絲毫不遜色男子。 我一方面吃驚徐宵竟被這樣的女子看上,一方面又生氣,這樣的女子為何要看上徐宵。 吃過中飯后,我拋下妙嬪,甩開宮人,獨(dú)自在宮中溜達(dá)。 不知不覺走到冷宮后面的一個(gè)小宮殿,這里以前是沒人住的,如今卻被翻修一新。 院子里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我在院子里左右查看,一個(gè)滿頭銀發(fā),干癟蒼白的老人突然佝僂著腰出現(xiàn)在宮墻角落。 「你就是那小太監(jiān)的心上人?」 尖銳刺耳的嗓音,聽得人頭皮發(fā)麻。我瞇著眸子,努力想看清他的臉,卻被日光暈花了眼。 老人步履蹣跚地走過來,逗著院子里的鳥兒。我這才認(rèn)出他是我父皇的貼身大太監(jiān)。 「我現(xiàn)在喚你一聲公主,是不是太抬舉你了?」 我呼吸一窒,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赋坦氵€活著呢,屬王八的嗎?」 他猛地側(cè)目看向我,耷拉的眼皮遮住了眼睛,直留一個(gè)小小的三角形黑洞?!感⊙绢^,以前我就不喜歡你這張嘴?!?/br> 他逼近我,帶著一股煞氣,令人忍不住心生畏懼。 「你這張臉長得真像你父皇,美喲?!顾澪〉厣斐鍪种钢?,「你父皇比你可愛多了,他對我們閹人向來溫和,你卻可了勁地欺負(fù)徐宵那傻子?!?/br> 他語氣很輕,但壓迫感很強(qiáng),我緊緊盯著他,不敢輕舉妄動。他突然嘆了一口長氣,露出扭曲的笑意,臉上的褶子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 「當(dāng)年咱家心善,憐徐宵長得俊,給他留了點(diǎn)卵,如今算是便宜你了?!?/br> 他緩緩轉(zhuǎn)身,準(zhǔn)備走,我忙跑過去攔住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