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 第42節(jié)
俞安行沒有聽她說話。 甚至沒有看她。 視線越過她,穿透門板,直直落到門外那人身上。 該進(jìn)來的沒進(jìn)來。 不該進(jìn)來倒是進(jìn)來了。 俞安行垂下眼。 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上的薔薇花絡(luò)子。 唇邊浮出絲絲笑意,眼底眸光卻是一片陰寒。 “誰讓你進(jìn)來的?” 不帶絲毫情感起伏的淡淡聲線。 冷若冰霜。 元翠的身子僵直著。 她站在門邊,不敢再往前一步。 房門在眼前慢慢闔上。 看著元翠拿著東西進(jìn)去,青梨轉(zhuǎn)過身子,想要離開。 只是下一瞬,身后又傳來開門的動靜。 “……二姑娘。” 是元翠的聲音。 青梨回頭。 元翠又從屋里出來了。 但她進(jìn)去并沒有多久。 青梨的目光從她面上一瞥而過。 不知為何,只隱約覺得元翠的面色似乎變得有些差。 嘴唇幾番翕合,元翠頗有些不情不愿地將手上的藥和蜜餞又都遞給了青梨。 “……主子說讓你進(jìn)去?!?/br> 青梨有些意外地挑眉。 她抬手接過東西,想問一下元翠為何突然又讓自己進(jìn)去,但覺得元翠看著自己的目光好像有些古怪。 想了想,還是沒問出口,只是安靜推開門進(jìn)去了。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青梨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元翠沒有離開。 她雙手不甘心地握成了拳,就站在廊下等著。 擔(dān)心會摔了手上的東西,青梨的步子走得小心翼翼,腳步既輕又慢。 在經(jīng)過外間擺著的那座三層的博山香爐時,她身形停了一瞬,側(cè)目望過去。 往日俞安行也會在屋里熏香。 但總是淡雅的沉香。 今日這沉香的味道卻太過濃烈了一些。 刺鼻的香氣縈繞了滿室,全然將其他的味道都給掩蓋了過去。 倒好似不是在熏香。 而是為了遮掩什么。 繞過那座山水屏風(fēng),掀開幔帳。 青梨見到了床榻上的俞安行。 他整個人都是蒼白的。 面龐、唇畔,均尋不見一絲一毫的血色。 卻莫名的,比之從前又好似多添了幾絲生氣。 青梨看著他。 她突然就想到了冬日孤山上的皚皚白雪。 高潔如斯,不染纖塵。 思緒被眼前的人勾走。 青梨不再去想屋內(nèi)為何會熏著濃香的問題。 這次也不用俞安行再暗示。 將裝著蜜餞的青瓷小碟在案幾上放好,青梨端著藥碗先坐到了床邊。 試了試溫度,盛著深褐色藥湯的小匙被遞到了唇邊。 掌心攥著那朵薔薇花。 俞安行低眸瞧著青梨近在咫尺的嬌靨。 他的目光緩慢劃過她好看的眉眼、飽滿的櫻唇,再到脖頸間細(xì)膩白皙的肌膚。 掌心的薔薇花好似化成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種在了他的心里。 有小小的芽尖緩緩從中破土而出。 但他并不知曉。 修長的指腹細(xì)細(xì)撫摸著薔薇花絡(luò)子上細(xì)細(xì)的紋路。 一遍又一遍。 唇邊抵著小匙。 俞安行乖乖地張開了嘴。 許是這藥才剛熬好,仍舊還有些燙。 又或許是這藥太過苦澀。 俞安行一口一口,喝得極慢。 視線一直停在青梨身上。 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青梨索性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去看瓷碗里深褐顏色的湯藥。 因著她攪拌的動作,湯藥跟著暈散開一圈又一圈細(xì)小的漣漪。 漣漪歸于平靜時,上頭映照出了他溫潤含笑的眉眼。 青梨手上的動作一頓,小匙撞上碗沿,發(fā)出了清脆的響。 不過是輕輕的幾聲。 在安靜的房內(nèi),卻仍舊能聽得很清楚。 好似是敲在人心上似的。 直至青梨端著瓷碗的手腕將將發(fā)酸,一碗藥才終于喝完。 俞安行的嘴角卻不小心染上了些許褐色的痕跡。 青梨瞧見了,掏出一方帕子給他,才想開口讓他擦上一擦,他卻十分乖覺地將臉湊了上來。 身形貼著她。 蜷翹的長睫撫過青梨細(xì)膩的手背。 帕子柔柔從嘴角擦過。 帶著她身上淡淡的薔薇香。 甜香將俞安行整個人里里外外都染了個透。 收回帕子時,青梨瞧了一眼碟子上裝著的蜜餞,有些猶豫。 畢竟元翠說俞安行從來都不吃這些。 但想到他方才喝藥時的模樣,總覺得那藥是很苦的,還是忍不住開口。 “兄長可要吃個蜜餞?” 俞安行仍舊緊緊貼著青梨。 “meimei喂我?!?/br> 好聽的嗓音帶著病中的暗啞,一點(diǎn)點(diǎn)傳入耳膜。 青梨念在他如今好歹是個大病初愈的病人,到底還是依著他的話捏了個蜜餞塞到了他唇邊。 薄唇微微張開。 蜜餞虛虛貼著。 蜜餞之后,是她纖細(xì)的指。 帶著粉嫩的顏色。 很討人喜歡。 眼底眸色變得深沉。 舌尖觸上蜜餞。 還不夠。 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