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 第37節(jié)
琳瑯滿目,有端莊大氣的斗彩玉壺春瓶,亦有精致婉約的天藍釉花觚。 至于其他的,青梨便叫不出名字來了。 她乍一眼望過去,只覺一雙眼睛都要花了。 但即便如此,少了花枝的裝點,單憑幾個光禿禿的瓶子,再如何精貴奢華,房間內看起來也仍舊是了無生機的。 青梨挑中了一個淡雅的青釉素瓶。 她拿起來問俞安行。 “這個如何?” 她想,素白配上雅致的淺青顏色,應是相宜的。 俞安行應聲望過去,眉眼間也跟著漾出一層淺淺的笑意。 他卻根本沒看她手里拿著的是什么,只看著她。 “只要meimei喜歡便好?!?/br> 他這般說,青梨便當他是同意了。 眼睫低低垂著,她認真將手上的花插到素瓶中,又再撫著下巴細細端詳著,調整了一下花枝的位置。 最后,她將花瓶擺放到了俞安行床頭的桌案上。 這樣一來,即便是在床上,他也能清楚地看見。 瓶里的花枝在微風中輕輕前后搖擺著,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在這蕭索枯寂的冬日里,很是鮮活。 和她一樣。 但和他卻很不一樣。 鮮活、生機這些詞,同他向來都沾不上邊。 目光微移,俞安行看向站在一旁的青梨。 她的眉眼里堆砌著笑意,雋秀又靈動。 擺好了花瓶,青梨又提著裙裾坐回了床邊。 長眸瞇著,俞安行瞥了一眼手背上的傷痕,沖著眼前的人揚了揚手。 “這是meimei替我上的藥?” 青梨點頭。 只是在說到這事時面上又禁不住有些支支吾吾的。 說來也是,昨夜她本來只是想著闔眼小憩一會兒,結果不知怎么回事,竟就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還夢到了那些舊事…… 今早她出門時,路過妝臺,虛虛往臺面上立著的菱花銅鏡里瞥上了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紅腫成一片的眼眶,想來應是夜里做夢時她哭了出來…… 也不知自己的動靜有沒有擾到俞安行,若是教他也聽見了自己的哭聲…… 青梨心底難免會覺得有些難堪。 且她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披著俞安行的外衫也就罷了,自己的手竟也被他握住了,就緊緊地貼在他心口處…… 她現在再回想起那個場景,仍舊會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莫名其妙的羞赧來。 急急地收回手時,她恰巧便見到了他手背上的傷痕…… 俞安行察覺到了她面上神情細微的變化。 他微微俯身,湊近她的臉龐。 “meimei在想些什么?” 因著身上的病,俞安行這些日子的嗓音一直沙啞得不成樣子。 近些天來才恢復了些,只是沒有全好,清冽好聽的嗓音中夾帶著一絲嘶啞的聲線,低低響在耳畔,似乎暗藏著繾綣與蠱惑。 青梨的心弦輕易被撥動。 她的鬢發(fā)被挽起,耳畔碎發(fā)掩映下,小巧的耳垂隱約露了出來,泛著細膩柔和的光澤,恍若上好的無暇珍珠。 眼下卻被他輕輕重重噴灑過來的呼吸燙到。 俞安行凝神,靜靜看著那點雪白一點點變得粉紅。 有些意外。 他禁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青梨的思緒被俞安行這一笑拉了回來, 她注意到他突然的靠近,身形往后退了退。 “……沒想什么……” 她慌慌忙忙地隨意應了他的話,目光下意識瞥向床頭上被她疊得齊整的、他的外衫。 俞安行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溫聲開口解釋。 “昨夜里meimei睡了過去,我半夜時朦朦朧朧地醒過來一次,聽到meimei口中一直小聲地喊著冷,便替meimei披上了我的衣服,meimei莫怪?!?/br> 昨夜里睡得昏沉,青梨實則對大多數事情都沒了印象。 粗略想了一下,自己從椿蘭苑里跑出來時,夜風吹到身上,好像確實是有一點冷的。 “怎么會,倒是煩擾兄長了……本來昨夜我是想守著兄長來著的……” 青梨心里的疑慮被打消,重新看向俞安行手背上的那幾道疤痕。 “兄長可是不小心讓傷口沾了水?還是忘記上藥了?我記得之前的傷口沒有這么深,怎么會留疤了呢?” “左右不過多了幾道疤痕,沒什么要緊的?!?/br> 青梨卻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可是在手上留著幾道疤,多不好看。” 俞安行從她的話里挑出了重點。 “meimei不喜歡我手上的疤?” 青梨反問他。 “哪里有人會喜歡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疤痕?” 長眸沉沉地注視著手背上那幾道顯眼的痕跡。 她不喜歡。 好在,他手上的疤痕尚新,還可用玉顏膏來祛疤。 視線輕移,俞安行看向他和青梨之間的分界線。 她剛剛往后退了退,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又遠了一些。 可昨夜里,她卻是纏人得緊。 眉梢輕挑,他再一次緊逼而上。 長翹的眼睫抬起,似從青梨面上緩緩拂過。 余光瞥見她雪白的耳垂再一次慢慢地泛成淺淺淡淡的粉紅顏色。 很有趣。 唇角緩緩勾了下,送出一聲笑。 “元闌辦事不細致,總會忘了給我上藥,比不得meimei的細心?!?/br> “不若meimei這幾日就留在沉香苑陪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頭修文的時候發(fā)現給病人送白花好像并不是很合適(doge 第27章 陪 【二十七】 俞安行的眸子直直地望了過來。 大抵是因著在病中的緣故, 他溫和的眸光里似乎帶上了幾絲脆弱的意味。 教人一看,便不忍心拒絕。 青梨幾乎是下意識便要答應下來了。 可她突然又想到了扈玉宸的事情。 其實……留下來陪他也不是不行,可她想要多一個籌碼。 “……我心里憂心兄長, 自然想日日夜夜都陪在兄長身邊, 哪兒也不去……可是……” 話說到一半,青梨欲言又止。 她的聲音放得很柔軟, 睫毛微垂下來,是一副可憐又為難的模樣。 銳利的視線穩(wěn)穩(wěn)停駐在青梨濃密的烏睫之上。 長眸從她面上細細窺探而過。 俞安行盯著她半垂著的眼睛。 她慣會在他面前作弄出這么一副假模假樣來。 長睫低低覆著, 遮掩住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 俞安行又輕輕咳了一聲, 微啞的聲線適時打斷了青梨才剛醞釀好的一番話。 他的長睫失落垂下, 連眼神也跟著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