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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jian相他哥遺孀(重生) 第11節(jié)

    黃澄澄的貓眼映入一個手持斧子的煞神,它瞳孔放大,弓起身子,扎入草叢里逃跑了。

    連畜牲也是知道見人下菜碟的,以往他在的時候,方圓一里地都見不著幾只,不過這么幾天的功夫,瞧著馮玉貞人善,多半是不時喂養(yǎng),都跑回來了。

    崔凈空將斧子插回背篼里,接著往回走。

    即使沒經(jīng)歷過幾年和野狗嘴下奪食的日子,他對這些貓狗也全無興趣,從不覺得可愛。

    這些小動物懼怕他,哪怕崔凈空從不親手驅(qū)趕,它們還是一見他便夾著尾巴一溜煙逃開,好似他把惡人這兩個人寫到了臉上似的。

    某種程度上倒是比人要聰明的多,起碼有自知之明。

    他從后門進(jìn)來,聽到前院的動靜,便撞見寡嫂舉止隨性,手里碰著一只小喜鵲。

    她低頭時的淺笑弧度很溫柔,崔凈空突然想起他八歲那年在廟里,也曾于掌心間養(yǎng)過一只溫馴的小鳥。

    麻雀?燕子?還是鴿子?他記不清了,只知道最后它也同樣死在他掌心里。

    身后傳來細(xì)微的聲響,馮玉貞回身一瞧,青年將竹背篼卸下,摘下頭頂?shù)牟菝?,露出一張清雅的臉,張嘴喊她一聲“嫂嫂”?/br>
    幼鳥怕生人,扇起翅膀忽一下飛走了。

    “空哥兒,這是上山砍柴去了?”

    馮玉貞抬手局促地摸了摸鬢角,發(fā)髻只拿木簪松垮挽起,幾縷碎發(fā)散落在臉旁沒有盤起。

    本以為小叔子大清早已經(jīng)去書院,便不著急收拾自己,沒成想原來是去山上了。

    “多謝嫂嫂昨晚照料,我恐怕昨晚嫂嫂沒睡好,今早我便不想再吵醒你了?!?/br>
    崔凈空眉宇清冷,軀干挺直,昨夜里的脆弱如同曇花一現(xiàn)。

    她看著小叔子的臉色確實緩解許多,但是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憂慮大清早時樹林陰冷水汽重,體貼關(guān)照:“可覺得好些了?”

    接著便如昨晚般伸出手,卻對上他烏黑清醒的沉眸,一時僵在半空。

    這時候便發(fā)現(xiàn)不合時宜了,明明就隔著兩步,昨晚上暫時填補(bǔ)上的鴻溝又再度橫裂在兩人中間。

    她囁嚅一瞬,手指蜷曲便要收回去,卻不料崔凈空忽地俯下了身,青年身材修長,卻為了湊她的高度而俯下挺直的腰。

    “麻煩嫂嫂了。”

    他堪稱乖順的低頭,寡嫂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不必夠高墊腳,也不必遲疑猶豫。

    崔凈空垂眸,瞧見寡嫂咬著下唇,那粒紅痣一晃,她愣愣答應(yīng):“……哦?!?/br>
    伸手輕撫在他額頭探溫度,這次卻很注意克制停留一瞬。

    “摸著好多了,應(yīng)該是沒事了?!?/br>
    馮玉貞小聲說完,神情迷茫。

    她突然想起崔凈空昨晚親口說過自己并非發(fā)熱之癥,她一時睡迷糊了拋在腦后,哪成想小叔子也跟鬧著玩似的,竟然也愿意俯下身遷就她。

    于是頓感到兩人跟村口娃娃過家家似的荒謬感,為了擺脫凝滯的氛圍,馮玉貞轉(zhuǎn)移話題:“空哥兒餓了嗎?我現(xiàn)在便燒飯去?!?/br>
    崔凈空頷首,跟在她身后進(jìn)屋,馮玉貞一掀開鍋蓋,發(fā)現(xiàn)一鍋玉米面粥已經(jīng)早在里面,只是時間長放的涼了。

    這下可好,連飯都是人家提前做好的,她也就只有生火熱一熱的事了。

    反正在小叔子面前困窘的事兒多了去了,再添一件好像也沒什么,馮玉貞自暴自棄的端出去,兩個人就著錢嬸子送來的辣口榨菜。

    這時候馮玉貞才有空問他:“怎么夜里匆匆趕回來?可是私塾這兩天休沐?”

    崔凈空目光瞥過她的嘴唇,馮玉貞不太能吃辣,微微張著嘴,露出細(xì)白貝齒間一點鮮紅的舌尖。

    他并不在這件事上隱瞞:“不,只是臨時起意,今天還要過去?!?/br>
    馮玉貞眉心一跳,停下筷子——主要也是被辣得嘴里發(fā)麻,想緩一緩。她盯著碗邊的缺口看了半晌,還是記不起來有這么一樁事。

    奇怪,已經(jīng)過了三月二十三,排除下弦月致他疼痛的情況。崔凈空從小便極少患病,倘若他真大病一場,還耽誤學(xué)業(yè),不可能話本只字未提。

    馮玉貞靈光一閃,想到另一種可能:這件事是不是上輩子沒有發(fā)生過?

    難不成因為她的到來,對崔凈空原本的人生產(chǎn)生了影響,繼而出現(xiàn)了上輩子不存在的變數(shù)?

    可她區(qū)區(qū)一個村婦,不過寄人籬下,從哪兒來的神力能干擾這種貴人的命數(shù)?

    還是只由于她單純的記性不佳,遺忘了?

    正努力思索,見她不搭話,青年的兩根手指伸在她眼下敲了敲桌子:“嫂嫂?我走了?!?/br>
    她驀地回神:“……誒?!?/br>
    崔凈空站起身出門,馮玉貞出去送他,卻心不在焉。她一抬頭,小叔子還站在柵欄前沒動彈。

    女人滿頭霧水,試探地開口:“空哥兒,你下回什么時候回來?”

    “今天晚上?!?/br>
    “嗯……嗯?”馮玉貞表情驚詫,仰面追問他:“今天晚上還從私塾回來???”

    青年看著她杏眼里的驚愕,直到他親自給予的波動完全驅(qū)散了她方才沉沉的心緒,這才滿意,勾起唇角糾正:“以后是每天晚上?!?/br>
    門童沒精打采的撐著腦袋,瞅見崔凈空登門才高興起來,他也不敢推搡,只是連聲催他:“崔秀才您可算回來了,快去老爺書房看看吧,亂成一鍋粥啦!”

    崔凈空不急不慢地穿過庭院回廊,他與被兩個婆子架起來往屋里送的柳婦人擦肩而過。

    這位柳夫人當(dāng)年給鐘濟(jì)德做小時才十八歲,兩人相差二十多歲,那時自然水靈靈的,這么多年下來生兒女育也很得寵。

    然而原本在避禍時乘車顛簸傷了根骨,本來養(yǎng)著漸漸好轉(zhuǎn),偏偏三四年下來硬生生成了頑疾,鄉(xiāng)鎮(zhèn)的郎中醫(yī)術(shù)并不多精湛,總說看不出什么毛病。

    而如今柳夫人徹底變了模樣。面色蠟黃,時不時咳上兩聲,她已然虛不勝補(bǔ),連久坐都難。

    出個門都要靠幾個身強(qiáng)體壯的婆子扶著站穩(wěn),已經(jīng)半點幫襯不上兒女的事情了。

    她一見著崔凈空,一桿瘦骨嶙峋的手臂從旁伸過來抓他,用破銅嗓子似的在哀嚎,叫他發(fā)善心放過自己的兒子,又跟著魔似的罵,說崔二狼心狗肺,早晚不得好死。

    兩個婆子手腳麻利地直接把她舉起來,抬在頭頂走了。

    崔凈空眉毛都沒動一下,他走到書房門外,辯解聲隱隱傳來,心情頗佳的等待片刻,聽聞拔高的哭喊,這才打起簾子走進(jìn)去。

    屋正中跪著鐘蕓和鐘昌勛,在他們身前站著面色鐵青的鐘濟(jì)德。

    而鐘府的女主人,鐘濟(jì)德的發(fā)妻坐在西側(cè)的交椅上,鐘老太太的年紀(jì)和鐘濟(jì)德相近,年近六十,面上古井無波,閉目養(yǎng)神,像是全然不在意面前的混亂局面。

    說是不在意,卻把自己那個被人算計了的癡傻二女兒牢牢護(hù)在身后,像是一座不威自怒的塑身佛。

    見他進(jìn)來,本來熱鬧的聲響就被掐斷了,屋里幾個人的視線都一時聚在她身上。

    崔凈空走到跟前,雙膝下跪,鄭重地朝老太太和夫子磕了兩個頭,這才直起身子道:“學(xué)生是來向先生請罪的?!?/br>
    鐘濟(jì)德見他一個晚上過去平平安安回來了,顧不上關(guān)照兩句,他正在氣頭上,順著他的話怒道:“你又是怎么了!你也和他們一樣犯渾了?!”

    崔凈空面容平靜,姿態(tài)謙卑,一字一句陳述:“學(xué)生一錯在今日來遲,荒廢學(xué)業(yè);二錯在行事不端,張狂妄行;三錯在以怨報德,擾弄夫子家宅不寧?!?/br>
    明面上好似字字都在痛罵自己,實際上全把罪狀戳到鐘昌勛兩人身上了。

    誰都知道崔凈空自己昨日都被害的連夜趕往醫(yī)館診治,難道要怪他閑著沒事自己害自己玩嗎?

    崔二跪在那兒,活生生就是一個礙于夫子情面的弱書生。牙被打碎了也只能混著血往肚子里咽,不過是人在屋檐下,不由己低頭攬錯,息事寧人罷了。

    看都把人逼到這個份兒上,如何不叫鐘濟(jì)德火冒三丈。他猛地抽出戒尺,一步跨到鐘昌勛面前,喝道:

    “豎子,干了那等骯臟下流的丑事,手腳不干凈露出馬腳,人贓俱獲,事到如今還敢狡辯!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第14章 鬧劇

    親娘柳夫人被架走了,弟弟跪了一上午,如今還要挨板子,鐘蕓立刻撲到他身前擋住,哀聲哭喊:“爹爹要真不想給我們二房留活路,便下手打死我吧!”

    鐘昌勛白著臉,有氣無力哼哼:“蕓姐快躲開,爹就是看我不順眼。”

    “誰不給你們留活路?我告訴你們,下黑手的伙夫和丫鬟可是一聽說要去報官,把你們的支使全吐出來了!

    崔凈空和你們兩個什么仇怨,竟然出這樣的毒計!還想陷害你二jiejie清白……”

    鐘濟(jì)德聽他們一唱一和,要不是崔凈空及時起身攙了他一把,險些捂著胸口就要抽過去。

    見大勢已去,鐘蕓拿帕子將眼角的淚珠拭去,站起身道:“是,爹爹心里有了決斷,還想要我們說什么呢?父親要責(zé)怪便責(zé)怪女兒吧,是我鬼迷心竅?!?/br>
    接著又話鋒一轉(zhuǎn):“可女兒只是想捉弄捉弄他們,旁人同我們說那藥不過是致人遲鈍出丑的,爹爹請了郎中來,難道不清楚嗎?女兒萬沒有那等毀人清譽(yù)的歹毒心腸!”

    兩味藥本就要結(jié)合在一起服下或吸入才有效,不然單看其中一種確實挑不出額外的錯處。

    鐘蕓面容疑惑,手心卻在冒汗,自那天崔凈空冷冷駁她面子,冷靜考慮兩天,認(rèn)為不可行,且不說下藥的計劃本身漏洞百出,爹對崔凈空的重視不容忽視,免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然而那天親眼目睹那個跛腳女人和崔凈空兩個人站在書院門口后,鐘蕓改變了想法。

    她不甘心。

    在崔凈空身上耗費整整兩年的時光,對于未出閣的適齡少女,這兩年何其重要!

    曾經(jīng)以為與崔凈空之間的心照不宣,就像是一記耳光,扇得她頭昏腦脹,胸口更是蔓延開如同皮開rou綻般的暗痛。

    原來如此。并非是他刻意避嫌,而是從不在意她。鐘蕓才明白,這張冷情冷性的臉也會因為另一個女人解凍,對方的探望令他不經(jīng)意間眉宇舒展,甚至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那個他所謂的寡嫂,荊釵布裙、相貌平平,甚至有一條不堪入眼的跛腳,崔凈空怎么能被豬油蒙了心,寧肯違背綱常倫理也對這個女子生有情愫!

    只是誰預(yù)料到居然捅了這么大的簍子,崔凈空于書房昏迷送去救治,二姑娘則安生生的獨自被反鎖在他的客房里,被找到時一根頭發(fā)絲沒掉。

    可是彼時,在廚房的伙夫們卻忽然出現(xiàn)兩種藥結(jié)合服下的癥狀!等鐘濟(jì)德趕到廚房的時候,幾個男人袒胸露背,躺在地上呻吟——畫面堪稱糜亂不雅。

    涉及到范圍和人數(shù)不少,鐘濟(jì)德以為是仇家投毒,非要昨晚深夜趕去衙門報案,可一見鐘昌勛面色心虛,覺察出不對,一番波折才揭開這場鬧劇的半塊真相。

    連毒害奴仆這頂莫須有的黑鍋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全頂在他們頭上了。

    “二jiejie和崔秀才兩人的事,爹爹要責(zé)罵,我便認(rèn)了,可別的和我無關(guān)——女兒為何要毒害其他奴仆?”

    鐘蕓這番辯解的話落地還沒半晌,一個須發(fā)零落的老郎中就帶著藥箱丁零當(dāng)啷走進(jìn)來。

    昨晚郎中來的匆忙,隨身攜帶的山野間常見解毒藥全派不上用場,今日早上才又過來細(xì)瞧的。

    老郎中朝鐘濟(jì)德一拱手,說道:“大人家中奴仆中的并非是毒,而是鼠尾草和碧靈花混合而成,常用在豬圈供種豬服用,用于人身是一劑再猛不過的虎狼情藥?!?/br>
    “崔秀才昨晚喝的那碗里恰好也有相同的成分,至于二姑娘身上,昨日把脈時我便聞出了碧靈花的香味,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br>
    鐘蕓的臉唰的一下便全白了,怎么回事?崔凈空的碗里分明應(yīng)該只有鼠尾草一種藥才對!

    方才的話不攻而破,鐘濟(jì)德轉(zhuǎn)過頭去,脊背明顯佝僂下去,長吁一聲:“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小小年紀(jì)如此心機(jī),唉……”

    剛剛還不知曉鐘蕓意欲何為,生怕張嘴露餡的鐘昌勛眼見這個陣仗便急了:“爹,奴仆中毒真不是我們干的!我們就只……”

    鐘蕓不容他插嘴,現(xiàn)下絕不能把禍水再潑到弟弟身上,鐘昌勛是她日后唯一的倚仗了,于是開口打斷:“爹爹不信女兒,盡管治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