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接下來幾天都是培訓(xùn)，兩個人幾乎天天在數(shù)學(xué)老師的督促下配合著討論問題。也不全是，應(yīng)該說是紀(jì)蘭卓單方面輸出，萬貍負(fù)責(zé)聽。盡管剛開始她尷尬不已，可是看紀(jì)蘭卓沒有一絲絲別扭，該講題講題，言行有度，好像真的是對一個剛認(rèn)識不久的陌生學(xué)生，萬貍也逐漸麻木了。

    她想通之后，兩人的相處也不那么別扭了，偶爾搭句話，看上去過去已經(jīng)翻篇，他們都在忘記。

    “明天早上八點在學(xué)校大門口集合，東西不用帶那么多，盡量輕裝簡行?！睌?shù)學(xué)老師站在講臺上交代幾句，就提前讓他們回去了。

    一群學(xué)霸討論著題往外走，萬貍收拾好書也起身下樓。

    說是提前，這個時候天色已經(jīng)昏暗起來，細(xì)密的雨絲夾著一星半點的雪花往下飄，很快打濕了外套，連發(fā)頂都無可避免的潮濕。

    看著被家長接走的學(xué)生，萬貍糾結(jié)著要不要給何欣打電話。

    “喂，貍貍，有事嗎？”何欣那邊聽起來很吵鬧。

    “媽，下雨了，我……”

    “?。俊焙涡揽聪蛲饷?，“還真是下雨了，哎喲，媽今天穿得衣服可不能淋雨，洗起來很麻煩的，你現(xiàn)在放學(xué)了吧，媽沒帶傘，這邊不好打車，你等會來接我吧，mama把地址發(fā)到你手機上……”那邊傳來聲音:“何欣——”

    “來了……貍貍，媽這邊有事，就這樣，先掛了啊?！?/br>
    萬貍來不及發(fā)出聲音，何欣就掛了電話。

    她嘆口氣，將書包頂在頭上往外跑。

    “萬貍!”

    萬貍猝不及防間書包被人搶了去，緊接著手里被塞了一把傘。

    紀(jì)蘭卓將書包拎在手里，還是那副蠻橫無理的模樣，強迫著她拿住傘。

    “謝謝?！比f貍反應(yīng)過來，沒看他，將手伸向書包:“我自己拿吧，你的手臂還有傷?！?/br>
    “不用，你打好傘就行，書包就幾張卷子，比傘輕。”紀(jì)蘭卓輕飄飄的將書包背到背上，面不改色的說。

    萬貍抿唇，將傘舉高一些，就那么往前走。

    兩排的路燈發(fā)出并不明亮的燈光，斜風(fēng)細(xì)雨交錯相織，空氣清冷寒風(fēng)瑟瑟，少女盡力的將傘往高處舉，微抬手臂目視前方。身旁高出她很多的少年吊兒郎當(dāng)?shù)谋持粋€并不符合他氣質(zhì)的白色書包，微微偏頭垂眸，不知道目光聚焦在何處，兩人并排而行。

    “你要打車嗎？”萬貍問。

    “不用，我去老城區(qū)有事，順路，一起走吧?！?/br>
    萬貍點點頭，吸口氣繃直了身體繼續(xù)往前走。

    一路無言，等萬貍到了家門口，將書包接過來，把傘還給他:“今天謝謝了?！?/br>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上樓。

    紀(jì)蘭卓拿著還帶著余溫的傘柄，一條長腿屈起，整個人閉上眼睛斜靠在房檐下，淅淅瀝瀝的雨聲攪弄著思緒，像個氣球一樣在胸腔里膨脹開。

    他從兜里摸出一根煙點著叼在嘴里，煙霧繚繞間有幾分迷茫，而后僅抽了一口就將煙扔進(jìn)了垃圾桶。

    壞習(xí)慣還是要慢慢改，可總是克制不住自己。

    好像覺得萬貍?cè)送茫运诎l(fā)覺自己活得一團糟時也不想耽誤人家，干脆利落的分了手，和以前每一次分手不一樣的是，看到萬貍的難過，他好似會覺得愧疚。

    是愧疚嗎？

    紀(jì)蘭卓不清楚，他只是很想找機會彌補，又沒有什么立場。他如困獸般掙扎，一邊想推開萬貍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糾葛，不再打擾她，一邊又不受控制的想去關(guān)注她。

    是好感吧。

    他想，明明萬貍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大抵是他們在一起時萬貍身上帶來的平靜感染了他，所以他才會這么矛盾。

    有什么辦法不糾結(jié)呢？

    最開始是覺得自己不是個被人期盼的存在，父母厭惡他，所以他也厭惡自己，只會拖累其他人。

    紀(jì)蘭卓想了好久，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如果解決掉最開始的問題，他成了一個讓很多人滿意的人，不再那么糟糕，是不是就不需要再糾結(jié)自己耽不耽誤別人這個問題了？是不是可以說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去接近萬貍？

    少年時期的喜歡是很朦朧的，紀(jì)蘭卓不清楚自己到底對萬貍什么感情，可是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如果他變好了，就不是耽誤萬貍，他能夠坦然和她在一起的。

    等他想明白，紀(jì)蘭卓興致沖沖的趕在講卷子的最后一天去了學(xué)校，爽快的參加了老李念叨很久的競賽，甚至故意提建議讓老師提前組隊和萬貍做搭檔。

    紀(jì)蘭卓站了很久，然后再一次和拿著傘往下沖的萬貍打了個照面。

    “你干嘛去？”

    “你怎么還在這？”

    兩人同時開口，萬貍斂眸:“我去給我媽送傘。”

    “哦，我有事，”紀(jì)蘭卓一時間找不到好的借口，“然后……又沒事了?！?/br>
    萬貍:“……噢，那我先走了?！?/br>
    “等等，”紀(jì)蘭卓毫不顧忌的沖進(jìn)雨里，“這么晚了，我跟你一起。”

    他直接鉆進(jìn)了萬貍的傘下。

    “不用，你是病患，有你也沒用，你先回家吧。”萬貍目光看向他還沒好利索的手臂，言外之意很明顯。

    “……沒傘了，回不了?！奔o(jì)蘭卓將手里的收攏的傘翻轉(zhuǎn)過來，剛剛不小心淋進(jìn)去的雨水順著往下滑，“傘里面都濕了，打不了?！?/br>
    “……”

    “你手機呢，給司機打電話。”

    “忘帶了?！?/br>
    “我有，借給你?！?/br>
    “記不住電話號碼?！?/br>
    萬貍:“……”

    一個頭疼不已，一個你看著辦。

    “我沒其他意思，我現(xiàn)在哪也去不了，先跟你打一把傘，等會遇到便利店的話我再去買把傘就行了。”紀(jì)蘭卓聳聳肩。

    萬貍最后還是妥協(xié):“走吧?！?/br>
    紀(jì)蘭卓將并不特別潮濕的那把傘直接丟進(jìn)垃圾桶，轉(zhuǎn)身拿過萬貍手里的傘舉著。

    萬貍也不拒絕，就這么隨他去。

    路過路邊的垃圾桶時紀(jì)蘭卓突然頓住腳步，連帶著將兜里的煙和打火機一起扔進(jìn)去，然后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他放慢腳步，萬貍能夠跟上，一點也沒有淋濕。

    “你怎么不抽煙了？”萬貍問。

    第四十章 ：

    “吸煙有害健康。”紀(jì)蘭卓說。

    萬貍:“……哦?！?/br>
    何欣發(fā)的位置并不遠(yuǎn)，在快走到時紀(jì)蘭卓去路邊一家便利店買了把傘，然后就離開了。

    萬貍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深呼兩口氣。

    她走過去時何欣站在一棟寫字樓下和一個女人聊得投入。

    “哎喲，這是貍貍吧，長得真漂亮?！蹦桥诵Σ[瞇的看著萬貍說。

    “阿姨好?！?/br>
    “你好你好?！?/br>
    何欣笑著挽住萬貍的胳膊:“那我們就先走了，回見?！?/br>
    萬貍打著傘，和何欣并排走著，兩個人還是受限制，何欣的一個肩膀微微沾上雨水。

    “誒喲，貍貍你拿好傘，雨都沾到衣服上了。”何欣皺著眉拿出紙巾擦著。

    萬貍沒辦法只好將傘往她那邊傾斜。

    等她們到家萬貍迅速的去洗了個澡，微微驅(qū)散些寒意。

    她擦著頭發(fā)出來時，何欣正站在廚房里臉色不虞，但看她出來也沒發(fā)作，“貍貍我記得你們下午放學(xué)挺早吧，怎么也不知道做飯呢，mama忙活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回來想要歇歇也不行?！?/br>
    萬貍有些無措的拿著毛巾:“今天下雨了，回家晚了。”

    何欣瞥她一眼:“冬天不用天天洗澡，也沒出汗，沒必要浪費水，下次一回來我要是沒做飯你就先去做飯，洗澡什么時候都可以，別總是想著自己，mama也很累，多體諒體諒家長?！?/br>
    萬貍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只說了句知道了。

    晚飯到底還是萬貍做的，相處越久，何欣偽裝出來的脾氣就愈加破碎不堪，原來的性格也逐漸暴露出來。

    何欣從來不買菜，都是萬貍回家捎回去的，她也不喜歡做飯，每次一到飯點萬貍沒有做好飯何欣必定會嘟囔一頓。何欣每次出門都光彩照人，衣服也都是名牌，言談舉止完全都是上流人士的模樣，但回了家何欣從不打掃衛(wèi)生，衣服鞋子亂扔，從來不收拾，有時候不開心就破口大罵，連帶著對萬貍說話都陰陽怪氣的。雖然只是相處幾天，何欣和她的矛盾已經(jīng)隱隱顯露出來。

    萬貍和她相處覺得很累，她甚至有時候在想，其實一個人生活也挺好的。

    吃過飯何欣坐在沙發(fā)上敷面膜，萬貍洗了碗出來坐到她旁邊:“媽，我們學(xué)校安排明天早上出發(fā)去l城?！?/br>
    何欣照著鏡子應(yīng)聲:“行，你爸他們倆估計上午也該到了，我明天還得早起去接他們?！?/br>
    萬貍嗯了聲。

    何欣往脖子上抹著東西:“對了，你的鑰匙記得放在門口抽屜里，要不然你爸我們?nèi)齻€一把鑰匙不夠用，等你回來說一聲，我和你爸去接你?！?/br>
    “好。”萬貍說，“估計后天就是初賽，我很快就回來的?！?/br>
    “嗯?！焙涡雷凶屑?xì)細(xì)的又往腿上抹著身體乳，“碗洗了嗎？”

    “洗過了?！?/br>
    “那行，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早起?！焙涡澜淮?，又開始坐在毯子上練瑜伽。

    萬貍始終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她也不再多問，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

    早上八點，他們坐上了大巴車。

    萬貍身邊坐了一個她不太熟的女生，那女生娃娃臉，看上去很可愛，笑瞇瞇的跟她打招呼:“你好啊，我叫朱萌。”

    “我叫萬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