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的香氣搭配松軟蛋糕，入口即化的幸福感讓程若伊瞇起眼。

    「你怎么每次來都點這個？」林宇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問：「都不怕胖？」

    「要你管?！菇?jīng)過一個月的相處，程若伊講話已經(jīng)不再拘束，她瞪了林宇嵐一眼，「這里的巧克力千層是最好吃的，你不懂。」

    「我不懂的東西也太多了吧。」林宇嵐有些想笑。

    隨著學(xué)測一日日倒數(shù)，寒假也開始了，除了偶爾約拍外，林宇嵐也會在空間時間約程若伊出來單純到咖啡廳念書，大多數(shù)時間各念各的，有時她有不會的題目就會讓林宇嵐指點幾句，現(xiàn)在的他們比較像一起讀書的同伴。

    林宇嵐沒再提要公開她照片的事，程若伊為此松了口氣，也就不再排斥跟林宇嵐出來，反正就有個學(xué)霸，她不抱個大腿那才叫虧。

    程若伊低頭算起題目，卻聽到咖啡廳門口傳來不小sao動。

    林宇嵐習(xí)慣性地皺眉，起身看向門口。

    「怎么了？」程若伊怔怔。

    林宇嵐一臉驚愕，「下雨了?！?/br>
    這場雨下得雖輕卻持久，兩人在咖啡廳又待了半會兒，也不見絲毫趨緩的跡象。

    天色越來越黑，程若伊站在門口，心里無比焦急。

    「老闆說傘被借完了，你有帶傘嗎？」林宇嵐走出門。

    「怎么可能……」現(xiàn)在是缺水的一月欸。

    「也對。」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程若伊伸出手，在感受到雨滴的寒冷后瑟縮收回。

    林宇嵐沒有回話，他低頭思索著什么，半晌后突然道：「到我哥那邊去吧，他住這附近而已，用跑的大概三分鐘能到。」

    程若伊正想拒絕，林宇嵐卻已經(jīng)脫下自己的風(fēng)衣外套罩在她頭上，拉著她的手衝進雨中，「走囉！」

    這傢伙怎么還是這么自我中心！

    程若伊猝不及防被拉著跑，只好抓緊肩上的包包，咬牙大喊：「喂！慢點！」

    像瘋子般一路狂奔，當(dāng)他們終于拐進騎樓，程若伊悻悻然甩開林宇嵐的手。

    剛想罵對方這樣跑很危險，她的滿腔怒火卻在看到林宇嵐只穿一件濕透了的毛衣后被澆熄。

    「沒弄濕吧？這件風(fēng)衣還蠻防水的……哈啾！」林宇嵐打了一個噴嚏，瀏海此時全部溼答答地黏在額上。

    雨不大，冷風(fēng)卻讓濕意侵入四肢百骸，矮小的程若伊裹著林雨嵐厚實的風(fēng)衣倒也沒有淋到什么雨，但林宇嵐可就沒這么幸運了。

    「……剛剛旁邊就有一家小七，我原本想說去買把傘就好了?！钩倘粢料氚l(fā)怒也發(fā)不出來了，她把長至自己腳踝的風(fēng)衣扔回林宇嵐頭上。

    「我沒想那么多。」林宇嵐笑出聲，拿出鑰匙打開門，「我哥應(yīng)該還沒下班，進來吧?！?/br>
    林宇鴻的租屋處格局簡單，雖然連個像樣的客廳都沒有，但一個人住倒也剛好，常常留宿的林宇嵐甚至還有自己的一間房。

    「你在這坐一下吧，看要滑個手機還是干嘛。」林宇嵐領(lǐng)著她進房，自己拿了幾件換洗物便往門外走，「我去沖個澡，馬上回來?！?/br>
    程若伊很少去別人家作客，此時有些拘束不敢往床上坐，覺得無聊了才大著膽子四處張望。

    一旁的小型照片墻吸引了她的目光，程若伊走近了瞧，看到每張照片的一小角都印著一個半透明浮水印。

    「藍(lán)天?！顾瑧浧疬@是林宇嵐的網(wǎng)名。

    「拍得不錯吧？」

    程若伊回頭，才發(fā)現(xiàn)林宇嵐不知何時已全身乾爽地站在門口。

    「你很喜歡拍天空嗎？」

    墻上大多數(shù)的照片也都是拍天空，有晴空也有夕陽，看得出來攝影師對天空的熱愛。

    「對。」林宇嵐走近，「看著天空，我總覺得自由近在眼前?！?/br>
    你不自由嗎？

    程若伊怔怔，欲言又止。

    「這里姑且算我的避風(fēng)港吧?！沽钟顛沟溃肝野謰尣幌矚g我學(xué)攝影，我只能把照片貼在這里?！?/br>
    程若伊開口，「為什么？」

    「因為攝影不能當(dāng)飯吃，像我哥，明明有其他工作機會，偏偏要放著研究所不念，跑去當(dāng)薪水不穩(wěn)定的攝影師，為此我爸媽和我哥一見面就會吵架?！?/br>
    林宇嵐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繼續(xù)說下去，像是已經(jīng)壓抑了太久，突然有了個宣洩的出口，那些煩心事就如山崩般潰堤而出。

    「我哥就是這樣離家出走的，我爸媽害怕我這個優(yōu)等生被我哥帶壞，就更限制我的愛好，從小也都只會逼我念書?！沽钟顛诡D了一下，聲音放輕了些，輕到幾乎聽不見，「我有一瞬間想過要走攝影相關(guān)行業(yè)，但這個念頭馬上被我自己掐滅了。」

    程若伊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他肩上的包袱，承載著所有人的期待，只能把自我壓得小到不能再小，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些林宇嵐沒有對別人說過。

    這就是為什么他總是皺著眉嗎？程若伊從前還暗自腹誹過明明身為人生勝利組，卻一臉跟人有什么苦大仇深似的，現(xiàn)在好像有些懂了。

    沉默到了最后，程若伊還是不禁開口，「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你?！?/br>
    林宇嵐回頭，程若伊望進他一如既往看不清情緒的深黑瞳，激動使她止不住顫抖，聲線卻異常平靜。

    「我沒有家人?！顾p聲說著，彷彿只要表現(xiàn)地云淡風(fēng)輕，現(xiàn)實就不會是現(xiàn)實，「我媽在我小的時候外遇跟人跑了，我爸因為工作一年跟我見不到幾次面，也沒有什么親戚，我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br>
    林宇嵐呆了呆，眼里閃過一抹后悔，「抱歉，我不是……」

    「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钩倘粢翐u頭，「我不是想可憐我自己，我知道你也很痛苦，我只是忍不住……該道歉的是我?！?/br>
    林宇嵐靜默。

    「我很自由，但太過自由了，反而會迷失方向?！钩倘粢晾潇o下來，「我沒有夢想，每天得過且過，沒有人對我寄予期待，所以我很羨慕你……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

    沉默持續(xù)了好一會兒，直到林宇嵐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是互相羨慕嗎？看來我們都一樣嘛。」

    他們很像，卻也不像。

    兩個極端的個體都找不到自己的立足點，在搖搖晃晃抓不穩(wěn)重心的同時，反而逐漸拉近距離，牽起手生出幾分惺惺相惜。

    林宇嵐的神色恢復(fù)如常，就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你不挑食吧？我剛有打電話叫我哥順便買晚餐回來，你吃完再走吧。」

    程若伊怔怔點頭。

    吃完晚餐，應(yīng)付著林宇鴻饒富興味的眼神和一連串「你們真的沒有在交往嗎不然為什么宇嵐身邊會有女孩子」的追問，最后在林宇嵐煩躁的臭臉里互相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