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道別
沉默。 陸清淺語句中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說道:「不見,你既然猜到了我的情況,應該也知道我根本不能、也不想見任何人?!?/br> 「剛剛聊了好一會兒了,這個任何也包括我嗎?」顧安杰用著直率的眼神看向陸清淺,盡可能的透露著委屈。 陸清淺逃避的撇開了視線,輕輕的說了句:「抱歉?!顾裏o法理解對方為何好像很執(zhí)著于她,但過去兩人應該沒什么深入的交集才是。 一陣柔和的輕音樂響起,陸清淺拿起手機站了起來說:「我接個電話?!贡汶x開了座位。 顧安杰琢磨著,視線掃過了桌上的帳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待陸清淺回來,她便直接開口說:「我得回去了?!?/br> 「也好,我下午也還有個庭要開?!乖俣扔鲆娝屗X得下午那個案件一定會順利的。 正當陸清淺想找尋桌上的帳單結帳時卻發(fā)現(xiàn)桌面上除了兩人喝完的杯子外什么也沒有。 「那個、帳單?」陸清淺輕皺起眉頭問道。 「剛剛結了?!诡櫚步苷酒鹕恚樖痔崞鹆斯掳?。 陸清淺有些不滿了,她要求道:「不能這樣,清潔費已經讓你出了,至少這餐必須我請。」 「不然你下次回請我如何?」顧安杰邊勾起嘴角邊拿出手機,上頭正顯示著通訊軟體的二維條碼。 「你!」陸清淺并不笨,她當然立刻猜到對方是故意的。 「我沒有惡意,如果學姐不習慣來人潮擁擠的大都市的話,我可以去找你沒關係?!箷r隔七年多竟然還能巧遇過去一直想找尋的人,他這次不會再輕易錯過了。 拿出手機掃碼,陸清淺只是很平靜的說:「我只希望你下次別耍這種花招?!?/br> 不這樣你會愿意留下聯(lián)絡方式嗎?顧安杰心中無奈的想著,其實他也就是賭一把,過去他們大學在進行兩性平權議題或是相關性平法的辯論會時,陸清淺其實是態(tài)度立場特別鮮明的角色,她主張著獨立自主,為女性發(fā)聲,并對于依附男性生存而構成家庭問題的社會問題提出諸多看法,從這些事情來看并不難看出她應該是屬于不喜歡欠人人情的性格,尤其是對于沒打算再接觸的人,比如他。 「我等等還有場庭要開,先走一步了,回家路上小心,到家記得傳個訊息給我喲!學姐。」逕自說完后,顧安杰便先轉身離開,因為他知道等等對方就會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哪里。 果不其然,跟顧安杰道別后約莫五分鐘—— 「我剛剛不是可以直接拿錢給他嘛!」陸清淺轉身想找尋顧安杰的身影時,哪里還見得到他的影子。 ●●● 我到了。 剛走出法院拿出手機,就見對方確實的傳來了到家的訊息。 顧安杰不自覺的發(fā)笑,邊喃喃自語的說:「雖說是不太一樣了,但處事還是一直這么認真啊!」 伸手擋著夕陽過于刺眼的光芒,夏季除了夜晚之外,其他的時間太陽基本都很毒辣,顧安杰是屬于不會曬黑的體質,但他卻容易曬傷,過去在工地兼職的時候就已經飽受折磨了。 剛才的開庭其實說不上順利,對造的律師一直試圖拖延著,到最后還是得等下一次繼續(xù)交手,他并不怕開庭的次數(shù),只是拖太久,雙方很容易經不起長時間的折磨,草草和解,尤其這種情況下,對于被害人更是不利。 雖然他并不算是初出茅廬的菜鳥律師了,但難免遇到這情況還是會有些不耐煩,不過看到學姐的訊息……他覺得情緒上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顧大律師——小的來接你啦!」遠處歡快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學長!法院旁不要這樣喧嘩!快走!」顧安杰尷尬的快步走了過去,戴上安全帽、坐上后座,動作一氣呵成,拚命低著頭希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時,也避免被其他人看到這丟臉的一幕。 「我可是好心來接你欸!你怎么這么無情?。 箍乱鄵P發(fā)動摩托車,一邊不滿的回應著。 顧安杰撇了撇嘴,吐槽說:「你哪次來找我不是帶有目的的你說。」 「唉、別這樣,學長我今天發(fā)薪日,請你去喝兩杯,明天週六,你可別拒絕??!」柯亦揚絲毫不在意對方的薪水其實比自己高的這件事,畢竟拉這位學弟進來自家事務所可是讓他少被自己父親唸了好幾頓。 「……學長你又失戀了?」顧安杰完全不給對方留情面的直接戳破可能的真相。 「才不是!」柯亦揚迅速反駁。 「那就是又被所長唸了?」學長找他喝兩杯的理由不外乎就兩個,一則失戀,二則被自家父親說了兩句。 「就那樣吧……今天腦子抽風不小心對老頭子講出心里話了?!箍乱鄵P聳肩,語氣倒是顯得無所謂,并不是特別在意。 顧安杰無奈的說:「別太晚,明天我想進事務所再處理些事?!?/br> 「我就說唄!當律師有什么好的,根本是血汗勞工,還不如我這個法助輕松——」 「明天你也得來?!诡櫚步艽驍嗔霜氉哉f的正樂的柯亦揚。 「不——你虐待童工!」 「你到底哪里像未成年……」 「我二月二十九生日,今年才過完第七次生日好嗎!」 「專心看路。」顧安杰此時正用著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家學長的后腦杓,果然未成年,就這么點智商,還有那小孩子心性。 ●●● 另一方面,坐了三個小時火車回到鄉(xiāng)下的陸清淺用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看著附近開始要收成的稻子,緊張的心情才有了些微的松懈。 「淺淺!難得看你外出??!」一位開著拼裝車的老伯經過,減緩了速度問候著這位村里少有的年輕姑娘。 陸清淺點了點頭回應道:「到北部處理一些事,王伯,你這是要收割了?」 「是?。〔豢禳c的話會來不及種第二批的苗,俺先去忙啦!」被稱作王伯的老伯揮了揮手,便駕車離去。 沿著田埂走著,她來到了位在村尾的一座三合院,在中間空地的禾埕上,兩位老人家正曬著一塊塊的白蘿卜乾。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陸清淺小跑步的跑了進去,對著兩位老人家喊道。 「淺淺回來啦!有耽誤到工作嗎?」陸奶奶是位很傳統(tǒng)的客家婦女,凡事都親力親為,且省吃儉用,唯獨對這個孫女百般疼愛。 「沒事,賀編說他來處理。」 賀翔毅是她的編輯,也是當初從網路上挖掘她的人,她也是因為他的關係,漸漸的從網路上寫些小文章到現(xiàn)在在雜志上有著自己的專欄,甚至還可以出書。 「我就說沒事吧!小賀那孩子一定能處理好的啦!」陸爺爺也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當初還擔心自家孫女受騙,原本鮮少外出的他特地陪她上北部到那個什么總部的,那姓賀的孩子甚至耐心的解釋到連他這位老人家都聽得懂,要他放心。 陸清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當然知道爺爺是什么心思,畢竟在他們眼中,她的年紀早就該結婚生子了,但很可惜的是事實并非如此,只能希望當未來的某天他們知道真相時不要太受打擊。 「淺淺,冰箱里有綠豆湯,先去消消熱氣,桌上還有封寄給你的信?!龟懩棠炭粗┲L袖長褲的小丫頭心里很是不捨,趕緊催促著她進去喝口涼的消暑。 陸清淺乖巧聽話的道了聲好,便進屋去了。 陸爺爺看著自家愛孫的背影嘆道:「要不是當年兒子媳婦出了事,淺淺也能完成日本學業(yè)再回來的吧!」 陸奶奶一邊忙著手上的活兒,一邊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淺淺似乎也不想留在那了?!巩敵鯗\淺回來處理父母的后事時就已經把日本學校那的事情結束了,原先他們是想讓她回去讀完書再回來,畢竟剩半年而已,淺淺又是有領學校補助的學生,半年的生活費對他們兩老來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況且兒子媳婦也有留下一點。 但回來的孫女與過去似乎又有那么點不同……具體上他們也不是很明白,總之,就是變得足不出戶,過去跟左鄰右舍多少都會聊聊天,現(xiàn)在都只是問候一兩句便結束了,如果村里頭來了陌生人,她更是躲的遠遠的,似乎是很怕生,明明過去都很熱心的說。 幸好她與兩老倒是還維持著無話不說,這才在前陣子知曉有人找她在網路和報章雜志上弄什么……專欄之類的?他們大力鼓勵她這是個好機會,畢竟如果不想出門,沒有比在家就能寫字賺錢的工作好了。 「也不知這丫頭究竟怎么了,突然間怕生了許多。」陸爺爺無奈的說道。 陸奶奶倒是沒說什么,她隱約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逝去的兒子媳婦應該是知情的,才會在趕往機場的路上出了事,但日本那邊淺淺并不知情,而是隔了兩個月多以后醫(yī)生說兒子和媳婦恐怕快撐不住了,他們才倉促的想聯(lián)絡淺淺,卻發(fā)現(xiàn)電話也不通了,兩老這才趕緊到淺淺之前讀的大學詢問淺淺的情況,經學校通知后才回到臺灣,回來那時比現(xiàn)在還要沉默上許多,加上她曾經看過孫女長袖衣服下有奇怪的痕跡……她記得淺淺身上并沒有胎記的,但她似乎并不想告訴他們,那她也就不會多問。 之后的事,他們也就隨著自家孫女的心意,不想工作就別工作,想窩在家里就窩在家里,或許時間才是最好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