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時，博蘭忽然停止了他的動作。

    黑霧和影團倏地散去。博蘭和旭還站在原本的位置，博蘭已經(jīng)放開旭的手，回頭疑惑地看著不再瘋笑的魔鬼。

    赤紅色魔鬼像是斷了線的木偶，靜止懸浮在空中，手腳垂放，嘴巴消失了，眼睛變回毫無生命氣息的樣子。

    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魔鬼圓漲的肚子里突然發(fā)出金色光芒，一道道光芒穿透煙霧般的身體照射而出，越來越多、越來越亮，彷彿一顆太陽正在魔鬼體內(nèi)迅速成形。魔鬼的身體劇烈抖動，光芒很快連接成片，不下一會兒功夫，整隻魔鬼都在發(fā)光。

    一個彷彿來自地獄的尖銳叫聲劃破天空。

    旋即，光芒連帶魔鬼一同消失。

    博蘭的后方一片空空如也。

    「不、不見了??？」昂詫異又困惑地四處張望，卻哪里都看不到魔鬼的身影。

    其他人也同樣疑惑地環(huán)顧四週，就連博蘭本人都感到震驚。

    「不??」博蘭抬頭瘋狂左右張望，喃喃自語：「不，不??」

    他瞪視旭，抬手作勢要發(fā)射影箭，張口想唸咒語，卻突然啞口無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旭困惑地望著博蘭倏然充滿驚恐的眼睛。

    博蘭他??忘記怎么唸咒語了？

    「不！不！不！回來，回來！」博蘭發(fā)瘋似地雙手抱頭，一邊踱步一邊大聲叫喊：「『揭發(fā)』！『窺視』！『傳送』！『治療』！不，不??我的力量，我的力量！」

    在博蘭歇斯底里的叫喊中，眾人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是鬼了。

    不明原因地，他失去了魔鬼形狀的「門」，感知不到「心」，遺忘鬼的語言，丟失魔法，脫離詛咒。

    博蘭不再是鬼。

    他變成了人。

    「還給我！還給我！」博蘭抓住旭的手掌，雙眼充滿血絲地大聲咆哮：「把『心』給我！把力量還給我！」

    「放開他，混帳！」哈里爾衝上來，將博蘭推開，把旭拉到身后保護。

    同時，瓊恩撲上去，將幾乎發(fā)狂的博蘭暴打一頓。博蘭的幾顆牙齒飛出，整個人狼狽倒地。瓊恩的拳頭關(guān)節(jié)處沾染了血漬，她憤怒地舉起手槍，扳下?lián)翦N，瞄準博蘭的頭顱。

    「等等，瓊恩?！构餇柍雎曌柚顾?。

    「露卡就是被這傢伙害死的，我要讓他以死謝罪！」瓊恩憤恨咬牙。

    「這傢伙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威脅性了，就讓他活吧，」哈里爾望著在泥地上扭轉(zhuǎn)身軀、背對他們吃力爬起的博蘭，感慨道：「他現(xiàn)在這副德性，以人的身分活著對他而言才是最大的懲罰?！?/br>
    瓊恩沒有回應(yīng)。

    博蘭落魄地坐在地上，回頭，身體和臉上除了血水、紅腫、瘀傷之外，還沾著泥土，眼神渙散，口中不斷喃喃唸著「我是神，我是戰(zhàn)勝神的新神，我打破詛咒了，我超越神了」。

    此時的他看起來，竟蒼老渺小了許多。

    好一會兒，瓊恩才不情愿地收起武器。

    「快點把這個畜生送走，我不想再看到他?！顾蟛酵{比的方向走去。

    「是是是，你幫我找條繩子，我先把他綁起來?！构餇栒f。

    戰(zhàn)斗終于結(jié)束。

    疲憊感隨之襲來。

    哈里爾疲倦地打了個呵欠。

    旭依在哈里爾身側(c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博蘭。博蘭回頭時，兩人的視線對上。

    旭心驚了一下。

    「爹，快過來！洛他??！」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哈里爾和旭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頭。

    就在這一瞬間的閃神，博蘭扔出了藏在懷中的軍用匕首。

    匕首飛來，不偏不倚插入旭的心窩。

    旭睜大眼睛看著胸口的刀刃。

    最先襲來的不是疼痛，而是撞擊感，力道大得讓旭向后踉蹌。隨后是一股涼意，伴隨詫異、震驚和害怕的情緒，他感覺到濕熱黏稠的鮮血流出。

    身旁的一切開始旋轉(zhuǎn)。

    旭倒下的時候，世界變得像在水中。

    哈里爾的聲音糊糊的，全黏在一起，慢動作般跪倒在自己面前，手掌拍打著自己的臉，大聲呼喊著什么。脖子變得無力，頭不由自主往側(cè)邊倒，剛好可以看到昂和洛的模糊身影。

    咦，那是洛嗎？他怎么站起來了？

    洛明明滿身是血，怎么在跑？

    啊，他到我旁邊了，果真是洛沒錯。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可是，為什么，他在哭？

    疲憊洶涌而至，旭感覺眼皮似有千斤重，慢慢闔上，再也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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