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聽起來好像沒什么。異國他鄉(xiāng)舉目無親，除了照顧大小姐和二小姐，身邊能說話的只有他們兩個，這樣長期相處，日久生情也很正常。

    “他們戀愛有什么影響嗎？”

    “你覺得為什么有的公司會禁止辦公室戀情？”夏晴洲笑吟吟地問。

    “您連辦公室戀情都知道？”

    夏晴洲笑得停不下來，沒有一點長輩的架子，倒像是x小姐的同齡人似的，“你不會以為我老古董，連電視都沒看過吧？”

    x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辦公室戀情之所以是大忌，就是因為會影響工作。陸回和吳媛，司機和女傭談戀愛，那他們還有多少心思放在小姐身上？他們出國是為了照顧小姐，如果整天眉來眼去，豈不是把小姐當電燈泡了？

    “好像是不太合適啊……”x小姐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其中緣由。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那樣，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很清楚。

    “說起來，那個陸回，二十七八歲，長得倒是俊朗，身材高大，眉目鋒銳，是個一眼就能吸引人的相貌?！毕那缰扌β暆u止，輕淺的聲音嘆出可惜，“他原先是個兵，還參加過中越戰(zhàn)爭，是老太太特地找來保護雪域的，既是司機，也是保鏢。”

    “吳媛呢，是個小姑娘，比我和雪域大三歲，很活潑，梳著兩個麻花辮，手臂像藕節(jié)一樣雪白。她父母原是知識份子，在文革中遭到迫害，不幸去世，她一個人孤苦伶仃，是老太太收養(yǎng)了她，后來成了雪域的女傭。她很聰明，英語學得很快，就這樣跟我們一起出了國?！?/br>
    “如果我是吳媛，一定會趁這個機會多讀點書，而不是想著談戀愛?！眡小姐這話說得倒是真心的。在物質條件富足的情況下，滿足精神需求，談談戀愛也無可厚非，但如果本身處境困難，那首要任務應該是先提升自己，在滿足經濟獨立以后，再考慮其他事情。

    “你能這樣想，是因為你是九十年代后的人，而在我們那個年代，女孩大多受到的教育就是結婚嫁人，那才是一個女人的本分?！毕那缰奚钌顕@氣，“像老太太那樣思想先進的，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br>
    “我能理解。”x小姐當然知道，這個社會男女還沒有實現(xiàn)真正的平等，她們家能有今天，老太太有多不容易。

    “我以前也認為，我的歸宿就是聽從父母安排，找個好人家嫁了?！毕那缰蘅聪虼巴猓ＡУ褂吵鏊粲腥魺o的臉龐。她看著玻璃中的自己，就像在看那個與自己外貌相同，性格卻南轅北轍的人，“直到雪域帶我出國，讓我看到了這個豐富多彩的世界，看到了各個國家，不同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我才知道我原來是井底之蛙，眼界有多狹隘。”

    “我真的很感謝她。”

    一壺茶已經見底，夏晴洲又添了一些水，重新放在電磁爐上。

    “不過她應該很后悔。”夏晴洲輕輕笑著，“如果她沒有帶我出國，我也就不會認識弗蘭克·德里斯?！?/br>
    重點來了！x小姐立刻端正坐好，聚精會神地盯著夏晴洲，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你知道雙胞胎有什么好處嗎？”想起那段自由自在的時光，夏晴洲聲音都變輕快了，“我們可以輪流去上課?！?/br>
    “你別看雪域那么愛學習，其實她也有想偷懶的時候。有些課很枯燥，她不想聽，我就代替她去聽，然后回來再把教授佈置的作業(yè)告訴她?！?/br>
    x小姐挑眉，說好的嚴于律己，以身作則呢？她小時候別說偷懶，學業(yè)稍微有一絲懈怠，夏雪域就沒個好臉色。

    這也太雙標了吧？

    “您去上課，那她去干嘛？”x小姐問。

    “當然是出去玩啊?！毕那缰扌α顺鰜?，就好像這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有時候是吳媛陪她去逛街，陸回陪我去學校，有時候反過來?？傊覀儾粫粋€人單獨行動?！?/br>
    “對了，老太太后來發(fā)現(xiàn)您逃走了，沒生氣嗎？”x小姐突然想起這件事還沒解決。

    “生氣是肯定很生氣的，老太太后來還專程坐飛機來看我們，不過見到我們過得很好，也就沒說什么了?！毕那缰藿忉尩溃骸耙苍S是在國外，我性格變開朗了吧，身體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心態(tài)對養(yǎng)病真的很重要。”

    x小姐點頭。

    “那您是怎么認識德里斯的呢？”

    夏晴洲笑笑，“就是在替雪域上課的時候啊?！?/br>
    “我們是在義大利博洛尼亞大學認識的。當時雪域選修了一門世界史，教授講課很有意思，她很喜歡這門課，從來不缺席。”夏晴洲娓娓道來，“只有一次，那天她感冒了，又不想錯過教授講課，于是我替她去了?！?/br>
    “然后我遇見了弗蘭?！?/br>
    夏晴洲視線低垂，把玩著手里的精緻的茶杯，自言自語似的輕嘆。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妙，如果那天雪域沒有生病，后來也就不會發(fā)生那么多事了……”

    ……

    “請等一下！不好意思……借過?！币粋€年輕的白人男孩穿過擁擠的人群，險些被絆了一跤。他小聲對周圍說著抱歉，追上正準備離開教室的夏晴洲，“嘿！雪麗！不好意思能耽誤你幾分鐘嗎？”

    外國人中文發(fā)音不標準，“雪域”這個名字經常被念成“雪麗”，夏晴洲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人在叫自己。

    “有什么事嗎？”夏晴洲局促地抱緊課本。她第一次聽這門課，大教室里好多學生她都不認識，如果遇到課業(yè)上的問題，她回答不上來，一定會讓人懷疑。

    “我覺得你在上次課堂發(fā)言時說的那個觀點很有意思，正好我現(xiàn)在在寫一篇跟這個有關的論文，你能告訴我你參考了哪些文獻嗎？”男孩緊張地推了一下眼鏡。他頂著一頭凌亂的栗色短發(fā)，顯然是剛擠過來的時候弄亂了。

    他扒拉了一下頭發(fā)，試圖梳理整齊，挽回一點自身形象，但越弄越亂，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滑稽。

    夏晴洲忍不住撲哧一笑，用書本擋住下半張臉。

    還好這不是一個太難的問題，夏晴洲說自己記不清了，參考書在公寓，她要回去看看。男孩一口答應，跟著夏晴洲往回去的路上走，夏晴洲失笑，“那個，你……很急嗎？”

    “啊，對，對不起，其實你明天告訴我也行，但明天沒有大課，我們又不在一個班，我怕找不到你?！蹦泻⒆チ俗ズ竽X勺，“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跟你一起去嗎？那個，我的意思是，我不進去，就在樓下等你。要是不方便也沒事，明天再說?！?/br>
    明天啊，夏晴洲想了想，不過是幾本參考書，拖到明天好像也沒必要，于是點頭，“你跟我一起來吧。”

    說明了原委，陸回開車送他們回公寓。在車上，男孩告訴她，他叫弗蘭克·德里斯，他的朋友都叫他弗蘭。

    ……

    “可能是他的眼神吸引了我?！?/br>
    第二壺水燒開，夏晴洲給x小姐和林維亞續(xù)上茶水，滿懷感慨地說道：“弗蘭看人的眼神很專注，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你。外國人似乎都是這個樣子，他們跟你說話會直視你的眼睛，中國人就不同，特別還是我那個年紀，和男孩子說話會害羞?！?/br>
    “那天我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我回到公寓，問了雪域參考書的事，然后把書交給弗蘭，他問我接下來有沒有安排，沒有的話，他想請我喝杯咖啡?！?/br>
    “弗蘭是個有趣的人，見多識廣。我們聊天文地理，人文科學，他懂的很多，也很健談。那天我過得非常開心，后來我們還約好假日去佛羅倫斯參觀烏菲齊美術館?！?/br>
    x小姐奇怪道：“夏雪域……我媽知道這件事嗎？”

    “她一開始不知道，但這種事哪能瞞得住呢？”夏晴洲嘆了口氣道：“我和弗蘭熟悉了以后，他在學校自然對雪域態(tài)度就變了。雪域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關係不一般，她不止一次勸誡我，要我和弗蘭保持距離，不能和他太過親近?！?/br>
    x小姐皺眉，“她為什么要阻止？”

    “因為我們不可能一直在義大利停留呀?！毕那缰蘅嘈χf道：“游學就是要去很多國家，你應該也很清楚。那時候通訊又不方便，如果我跟弗蘭戀愛，我們要怎么在一起？”

    “我留下來還是他跟我走？”夏晴洲搖頭，“異國戀是不可能的。”

    “可是從結果上來看，你們還是在一起了?！眡小姐想到了嘉瑪。

    他們不僅在一起了，還有了一個女兒。

    “這又是怎么回事？”

    夏晴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雙手交叉，以一個正襟危坐的姿勢面對x小姐。

    她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連x小姐都不自覺緊張了起來。

    “還記得我說，陸回和吳媛戀愛了嗎？”夏晴洲說道。

    “記得。”x小姐點頭。這兩者有什么關係嗎？

    “我和雪域，從來不會單獨行動。陸回和吳媛，總有一個會跟著我們。”

    “有一天，吳媛過生日，陸回想給她買個生日禮物，我就給陸回放了半天假，讓他們去約會。”

    “那天雪域一整天都在學校，陸回只要下課去接她就行了?！?/br>
    聽到這里，x小姐差不多已經能猜出來了。

    “他們去約會，夏雪域在學校，公寓里只有你一個人?！眡小姐瞠目結舌，“難道……”

    x小姐想說難道你們睡了？

    結果夏晴洲給出的答案比她猜想的還要嚴重——

    “弗蘭，帶我私奔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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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iii：所以說戀愛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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