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悅百無聊賴地坐在教室里，抽屜里除了書包，還有一本看了一半的漫畫。漫畫說的是一個特別有錢的女主，周旋在各種帥哥身邊，戀愛賺錢兩不誤的瀟灑人生。

    真讓人羨慕啊，開后宮什么的。

    夏悅歪著腦袋看向窗外，儘管是冬天，因為在南方，樹木也還是鬱鬱蔥蔥的，偶爾看見一兩個行人裹著圍巾快步走過，才想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一月了。

    明年三月初就是高三最后一學期，她收回眼神，落在班里那些滿腔熱血都用在和復習資料戰(zhàn)斗的同學身上，看著所有人都在積極備戰(zhàn)高考，她卻提不起任何干勁。

    講臺上老師說得吐沫橫飛，恨不得把所有知識點都塞進這幫學生腦子里，夏悅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以她的成績，本科都很危險，還是放棄治療早點認清事實比較好。

    讀書多無聊啊，要是能和喜歡的男孩子談個戀愛就好了。

    她時常幻想這么不切實際的東西。

    她想起上學期轉來她們班的外國交換生，是一個希臘的男孩子。一般交換生都是英美或者日韓比較多，希臘確實少見。那個男孩叫納西索斯，一頭黑色自然卷，睫毛和發(fā)量一樣烏黑濃密，笑起來很甜。

    他一來，班里女生都快沸騰了，一放學就把他團團圍住，問什么的都有。夏悅沒勇氣上去搭話，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們討論興趣愛好和風俗美食。

    女孩子們個個笑得花枝亂顫，他在中間如眾星捧月，顯眼得發(fā)亮，就像天使一樣又漂亮又耀眼。

    可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夏悅最后又看了他們一眼，收拾書包，悄然無息地離開教室。

    她長得不好看，成績又不好，家里也沒有礦，普通平凡又不起眼。

    她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和天之驕子們做朋友呢？

    納西索斯離開那天，有不少女生和他交換郵箱地址，不管用什么藉口，她們都如愿以償?shù)啬玫搅寺?lián)系方式。夏悅攥緊了手上的信封，又塞進抽屜里。

    現(xiàn)在那封信已經(jīng)皺巴巴地躺在抽屜的角落很久很久了。

    下課鈴的響起終止了那段并不算美好的回憶，夏悅收起課本，摸到抽屜里的那本漫畫，翻了出來。才看了兩頁，突然手里一空，她像受驚嚇的小動物一樣提起一口氣，抬頭就對上班主任恨鐵不成鋼的臉。

    那口氣便凍結在胸口，涼涼而又緩慢地滲透到四肢百骸。

    人倒楣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

    不出所料，中午放學她就被叫去了教導員辦公室。雖然她很不理解，又不是上課看漫畫，下課本來就是自由休息的時間，就這樣也不允許嗎？

    是因為她和周圍連課間休息都在奮筆疾書的同學格格不入嗎？

    班主任劈頭蓋臉訓了她一頓，語氣就像對誤入歧途的犯人一樣痛心疾首。什么高三了要抓緊時間學習，不要把生命浪費在這種無聊的戀愛漫畫上，現(xiàn)實是殘酷的，漫畫都是騙人的。

    現(xiàn)在不努力，考不上好大學，將來找不到工作，沒有錢養(yǎng)活自己，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這些她知道啊。

    她一直都知道。

    她只是喪到連未來都不想考慮，自暴自棄的地步了而已。

    但是夏悅不敢回嘴，她把頭埋得低到領口里，指間搓著衣角，什么話都不想說，也懶得說。反正只要讓班主任把火都發(fā)完就好了，這點忍耐力她還是有的。

    其他班的老師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誰也沒有對這場訓話有過多關注。老師教訓學生，再正常不過的事，哪個學校都是這樣，沒什么好稀奇的。

    唯獨坐得最近的教導主任，捧著個茶缸子，跟看熱鬧似的瞧著這里。

    “行啦，差不多啦，我聽著都替你費嗓子?！苯虒е魅畏畔虏韪?，站起來松了松筋骨，順口勸道。他年紀大了，還有一年就要退休了，這時候總想給學生多留點好印象。

    他拿起桌上一遝紙，在桌面磕了兩下，整整齊，便越過班主任，直接遞到夏悅手上。

    “正好麻煩你幫個忙，我就不用另外喊別的學生了?！彼吞@地看著夏悅，簡單說道：“下周高三的同學要做考前體檢，你把體檢錶帶過去，每個班派發(fā)一下?！?/br>
    “交給每個班班長就行了，你幫我跑個腿，不為難吧？”教導主任樂呵呵地說。

    夏悅遲疑了一下，不太敢確定地看向班主任，得到對方無可奈何的點頭后，才有些沒反應過來狀況似的說了聲“……好?！?/br>
    她從來沒有去過別的班，連自己班上的同學都不算熟，突然被委以這么大的重任，說不出來是受寵若驚還是惶恐不安。夏悅總覺得被教導主任直接委託辦事，是學生干部才有資格享有的特權，她一個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挨駡的差生，哪有這份榮幸。

    就好像突然被重視了一樣，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她捧著那堆表格，就有了一些緊張。

    離下午第一節(jié)課還有十五分鐘，每個班卻都幾乎坐滿了人。高三的學習氛圍猶如強大的感染源，只要身處其中，就會讓人不自覺地勤奮。

    除了夏悅這個絕緣體。

    她時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與世隔絕，人也恍恍惚惚的。只要沒人打擾，她常常能過得把時間都忘掉，再回神時都不知道自己剛剛在干什么。

    這次幫教導主任跑腿，她才像一縷幽魂終于回到了人間，切切實實感受到了身邊真實的世界。

    每個人都在頭懸樑錐刺股，只有她還在虛度光陰。

    她走到高三（1）班，弱弱地透過窗戶看了一眼滿是陌生人的班級，在門口踟躕了片刻，腳步怎么也邁不開。

    多年的獨來獨往讓她已經(jīng)慢慢退化掉了與人溝通的能力，加上與生俱來的自卑，她很難在陌生人面前開口。那些人第一眼看到她，會不會盯著她的五官，會不會在心里嫌棄她的長相，她的言行舉止會不會讓人不舒服。

    她害怕那種事發(fā)生，所以儘量避免與人交談。

    在猶豫要不要把表格交給第一排的同學，讓他代領一下，夏悅突然聽到頭頂響起一個聲音，低沉沉的，卻又很溫和——

    “這位同學，你有什么事嗎？”

    她心里一驚，猛然抬頭，毫無防備地，撞上一雙探究的目光。

    那是個個子很高的男生，留著清清爽爽的短發(fā)，神色雖然冷峻，但并不會給人壓迫感，就像天生如此，對誰都是這副禮貌有加，但又保持距離的模樣。

    夏悅雖然對別的班同學沒有印象，但這個人她是認識的。

    年級第一的學霸林維亞，老師口中優(yōu)秀的榜樣，學生心中膜拜的大神，夏悅就算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時常聽周圍人說起他。

    “那個，老師讓我來發(fā)體檢表?！毕膼倢ι线@樣的人物，自是更加自慚形穢。她不敢再看他的臉，低著頭自說自話，“你要不然數(shù)一下，你們班多少人，就拿多少份?！彼槌鲆化B表格塞進他手里，“你看夠不夠?！?/br>
    夏悅臉熱得厲害，不知道因為緊張還是她第一次跟那么優(yōu)秀的人打交道。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種氣質，僅僅是離得近了些，就能感受到那股和別人不一樣的氣場?！袄咸鞝斊摹被蛟S就是形容林維亞那樣的人，頭腦聰明，樣貌又好，很難不讓人生出點局促感，總覺得在他面前，自己做什么都是多馀的。

    她聽到對方認真數(shù)了表格，對她道：“還差五份?！彼琶τ殖榱宋鍙埣埥o他，匆匆一點頭，連招呼也不打，轉身就跑了。

    林維亞望著她的方向，皺著眉，心下覺得奇怪。自己難道是什么洪水猛獸？這人怎么一副特別害他的樣子。

    夏悅不敢多留，就像完成任務一般從他身邊逃開。她也顧不了林維亞會怎么想自己，反正這輩子大概無緣再跟他說第二句話了，她本來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他也應該很快就會忘記。

    走廊另一頭是高三（2）班，也是自己的班級。

    夏悅松了口氣，就像回到自己熟悉的角落一般暫時放松下來。她一眼就看到了班長陶非明坐的地方，走過去，輕輕叫了他一聲。

    陶非明正在低頭刷題，夏悅的聲音太小，喚了他幾聲他才聽到。他一臉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有那么一瞬間甚至還反應了一下這個人是誰。

    不怪他記不住自己班同學的長相，而是夏悅實在太沒有存在感了，一個坐在第一排，一個坐在最后一排，中間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如果陶非明把眼鏡摘了，可能連她的性別都分不清。

    “怎么了？有事？”他習慣性推了推眼鏡，一時想不到這個平時連話都很少的同學找他干什么。

    夏悅諾諾地把體檢的事大概說了一遍，陶非明了然，接過她手里的表格，很自然地從中數(shù)出需要的份數(shù)，然后把剩下的給她。

    “好了?！彼f。

    夏悅還在發(fā)呆，陶非明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讓她思緒有些恍惚。她以前只知道他是班主任最喜歡的學生，他的作業(yè)很工整，每次都被老師當成標準答案來講解，卻從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竟然也這么好聞。

    乾凈溫暖地就像被太陽曬了一整天的羽絨被，晚上睡覺時抱在懷里，又蓬松又暖和。

    “喂，想什么呢？”陶非明眉眼一彎，嘴角翹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他用筆尾敲了敲她手中還剩一半的表格，提醒她還有事情沒做完。

    夏悅從自己天馬行空的幻想中驚醒，陶非明已經(jīng)低頭繼續(xù)刷題了。她突然有些羞愧，陶非明身上再好聞跟自己又有什么關係呢，她的座位離他那么遠，就算再喜歡也是聞不到的。

    成績決定距離，他們永遠不可能坐在一起。

    捧著剩下的表格，夏悅又往上爬了一樓。高三總共四個班，每層兩個。她先去了左邊，牌子上掛的是高三（3）班。

    這次還沒等她做好跟陌生人說話的心理建設，那邊就出來了一個人。

    夏悅最先注意到他亞麻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閃著如同金色的光芒。

    夏悅一眼就認出了他，因為他們學校不允許學生染發(fā)，唯一的特例，只有那一個人。

    高三年級的風云人物，女生私下評選出的校草，紀延澤。

    據(jù)說還沒畢業(yè)就已經(jīng)被某個娛樂公司簽下，拍過不少雜志封面，是當紅的平面模特。

    明明高考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的人，別人拼命學習是為了高考改變命運，他靠漂亮的臉蛋就已經(jīng)得到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夏悅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在學校看到他。

    她想從他身邊快速走過，不讓他注意到自己，卻沒想到剛剛擦肩而過，就被他叫住。

    “你是哪個班的，我沒見過你，你來找人嗎？”紀延澤歪頭打量著她，瞧見她手里抱的東西，最上面那行字寫著體檢表。

    對夏悅來說，紀延澤就好比一千瓦的發(fā)光體，太過閃亮。她不敢說話，更不敢看他，只抱著表格，試圖把臉擋住。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會吃了你。”紀延澤好笑地看著她，從那堆表格里抽出一張，大略地掃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喔，這么快就體檢了。”他像是才想起來還有高考這種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這些要發(fā)嗎？我來幫你吧。”他無所謂地說。

    夏悅像得了救星，連忙分出一半的分量交給他，又用剩下的一半擋住下半張臉，悶聲悶氣地問：“你數(shù)數(shù)，看夠不夠？”

    他卻聳肩道：“我也不知道我們班多少人，你等我一下?！?/br>
    夏悅見他回到班上，把體檢表分成四摞，像考試卷子一樣發(fā)給每組第一個同學，讓他們往后傳。

    不得不說這招很有效率，很快就有了結果。

    紀延澤對她比劃，“少了兩份。”

    “啊，好?！毕膼偝榱藘蓮埥o他，交接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他額前的劉海，因窗臺的微風，柔順地偏向一旁，露出彎彎的眉毛。

    一下子就讓他整張臉顯得單純起來。

    她突然覺得那種感覺，有種莫名的親近。

    就像閃光燈下的明星，離了鏡頭，回歸現(xiàn)實，在校園里他也不過是和她一樣的學生，看起來似乎很特別，但其實也沒什么不同。

    等她最后來到高三（4）班，離上課只剩五分鐘了。但奇怪的是，她沒了之前那種神經(jīng)緊繃的緊張感，反而平靜了下來。

    也許是紀延澤在她走前笑著說的那句“麻煩你啦”，讓她心生出一股踏實的感覺。

    只是發(fā)表格這樣的小事，也能得到別人一句小小的善意。夏悅沒注意到自己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直到被人從背后拍了拍肩膀。

    “你要找誰嗎？”身后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人，正好奇地看著她。

    夏悅張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一天內居然見到了高三所有的話題人物。

    在她有限的人臉識別記憶里，這個人竟然也是她認識的，這就很奇妙了。

    文揚摸著自己的臉，開玩笑地問：“我臉上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嗎？”

    “沒有沒有?！毕膼偸箘艙u頭，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又用手里的紙張捂住了嘴，趕緊放下，把最后剩的那一份表格交到他手里。

    文揚，上一屆學生會主席，夏悅至今都記得上學期剛開學的晨會，他代表全體學生上臺演講。當時那個少年，才華橫溢，意氣飛揚，就那一次，讓全校學生都記住了他的名字。

    “我，我來發(fā)體檢表?！毕膼傆珠_始犯結巴，沒了東西遮擋，她條件反射地就想低頭，話也是一股腦脫口而出，“別的班都發(fā)完了，剩下的應該不會少，你看看，要是少了的話，找教導主任再要幾份，他那里應該還有?！?/br>
    夏悅說完就想走，紀延澤剛剛幫她消除的那點距離感現(xiàn)在也蕩然無存。她怎么會覺得她和他們是平等的呢，他們明明有著如鴻溝一般的巨大落差。

    如果說別人或多或少還有缺點，那文揚幾乎就是完美無缺。

    據(jù)說他父母出身政府高層，家庭條件自不必說，他本人也是雙商在線，對人親切禮貌。

    至于外貌，夏悅這回也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眉宇間自是渾然天成的氣度不凡，如果不是從小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薰陶，怎么可能做到僅僅只是對視，就能顯現(xiàn)出高人一等，又沒有絲毫傲慢輕視。

    那些優(yōu)秀的人身上的氣質，果然和她是截然不同的。

    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課鈴準時響起，夏悅從抽屜里拿出課本，不知怎么又摸到了那本班主任已經(jīng)還給她的漫畫書。

    她拿出來看了一眼，上面寫著書名——

    《x小姐的完美人生》

    如果不是自身足夠優(yōu)秀，又何談完美的人生。

    離期末考試只有一個多月了，不知道從現(xiàn)在開始努力，她還能不能追上那個人的腳步。

    夏悅抿起嘴唇，下定決心，把漫畫放回去，重新翻開課本。

    希望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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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iii：“那個人”請大家自動替換為你喜歡的男主的名字。

    這章寫得亂七八糟的，我自己都不想再看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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