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看見清冷的客廳，空曠的臥室。

    景楠卿瘋了。

    一向以隱忍自制為傲的他，慌亂又緊張地打開衣柜，鞋柜，衛(wèi)生間，試圖尋找一絲葉北莚的痕跡。

    沒有。

    她全部帶走，干干凈凈。

    唯有留在玄關(guān)桌上的首飾盒，里面留著他送給她的禮物。那是她唯一來過的證據(jù)。

    景楠卿在偌大的屋子里轉(zhuǎn)了好幾圈，還是無法接受她就這么搬走的現(xiàn)實。

    她來過他的世界，真真切切。沒道理她往湖里扔下石子，然后等石沉水底，就當(dāng)做什么沒發(fā)生，瀟灑離去。

    景楠卿抓起車鑰匙，跌跌撞撞推門而出。

    一路上，他不斷給她打電話，只聽到機(jī)械女聲一遍又一遍告訴他對方已關(guān)機(jī)。他明白了，她將他拉黑了。

    葉北莚，你以為你消失在我的夜里，也能消失在我的白晝么？

    不顧已經(jīng)深更半夜，景楠卿出格地打給下屬。

    小老頭加班成癮，剛和愛妻膩歪完，坐在桌前看行研報告，冷不防被手機(jī)震動嚇一跳。

    “景總?！?/br>
    “你能聯(lián)系到葉北莚么？”

    小老頭皺了下眉。

    “她竟然關(guān)機(jī)。項目上的事情，需要找她?！本伴溆w彌彰又解釋一句，“不時要敲打敲打她，老板的電話都不接，還想不想干了。”

    “景總?！毙±项^一副過來人的口吻，“現(xiàn)在夜里十二點，我不認(rèn)為葉北莚有必要接工作電話?！?/br>
    景楠卿一拳打在豆腐上，癟了癟嘴，“我就是著急?！?/br>
    小老頭說我會給Yann發(fā)信息提醒她明天一早回您的電話，您也早點休息吧。

    又聽到轉(zhuǎn)向燈聲音，小老頭多嘴一句，還沒回家？

    景楠卿說，我去公司。我要第一時間見到葉北莚。

    在休息室窄床上湊合了一夜，景楠卿六點就醒了。

    外面雨下很大，雨滴砸在玻璃上，粉身碎骨。水滴沿著窗欞滑下，在窗上劃出聚集又分散的河流。

    景楠卿和衣而睡，起身時，襯衫領(lǐng)子都皺了。他呆望著雨滴，雙手摩挲了一把臉。

    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也出了青茬。

    他想，莚莚沒有吃早餐的習(xí)慣，他不在身邊，她今天一定又是湊合。

    姑娘家獨身一人，說走就走，她住的地方安全么，離這里遠(yuǎn)么。

    接了兩個電話，是左斯年和胡侃。

    也就他們這種職業(yè)，不分晝夜。以至于你都不知道這個時間，他們是起得早要去上班，還是昨晚值班根本還沒睡。

    想到簡川那個垃圾，景楠卿更心疼葉北莚。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和這種渣男扯上了關(guān)系。

    其實他有點理解葉北莚在梅笑舒的葬禮后和他發(fā)脾氣。

    當(dāng)時他只覺得自己無辜，她情緒不穩(wěn)，隨便狙人。

    現(xiàn)在想來，就算當(dāng)了她的撒氣桶又如何。兩個人在一起，不是考試，沒有正確答案。只要她需要，他就會給予和接受。只是，知易行難。

    他的寶，有這樣的原生家庭，又有這樣的前男友，還要在職場里奮力向前，絕對不妥協(xié)。他又給了她什么。她一直是自我懷疑和沒有安全感的，他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殊不知，這并不是她想要的。

    外面人聲漸熱鬧起來，景楠卿從辦公室走出去。

    開放辦公區(qū)一片朝氣忙碌。

    姑娘小伙子們衣著光鮮，掛著工牌，疾步穿梭在過道。接茶水，打印文件，坐在一起討論問題。

    天陰沉沉的，室內(nèi)光線充足。

    亮白光影明晃晃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不斷有人和他問候早安，他簡短回應(yīng)，腳步未歇。

    小老頭說，早，景總。我今早給Yann發(fā)信息，請她給您回電。

    “嗯?！?/br>
    景楠卿掠過他，走向葉北莚。

    她穿著淡黃色蝙蝠毛衣和湖藍(lán)色半身裙，站在工位旁端著咖啡和同事講話。

    清廓的直角肩撐起衣服，端正挺直，修長的大腿和翹臀包在裙下，腳蹬栗色踝靴。

    只不過一晚沒有相見，他卻感覺兩人已經(jīng)別離一世之久。

    目光從背影挪到側(cè)身，景楠卿站定。

    “你剪了短發(fā)真有氣質(zhì)，干練又可愛?！迸驴涞?。

    葉北莚抿唇一笑，“來鹮因之前，我一直是短發(fā)。短發(fā)清爽。”

    “葉北莚?！本伴涑谅暫俺鏊拿?。

    她生疏又禮貌得體轉(zhuǎn)身，乖巧道一聲景總您早。

    明亮的雙瞳充滿生機(jī)，嘴唇豐滿紅潤。

    視線滑過她眼角和唇邊，景楠卿憔悴又溫柔說，“到我辦公室?！?/br>
    話畢，徑自走回辦公室。

    葉北莚閉了眼睛，深吸一口氣，抱著筆電跟在他身后。

    該來的躲不掉。

    門關(guān)上的剎那，景楠卿將葉北莚抵在墻上，摟抱在懷里。

    雙手橫過肩胛骨，抱緊雙臂。他箍她在胸前，熱氣撲在她臉頰，仔細(xì)查看。

    薄唇輕點耳邊，他問，“還疼么？”

    從頭到尾葉北莚都沒有回應(yīng)的動作。站在那里，生硬道，“謝謝?！?/br>
    “謝謝你昨天來派出所接我。簡川的事情，也謝謝你?！?/br>
    景楠卿聽到這陌生的口氣，眼里積了水霧，“寶，你別走。我沒同意分手?！?/br>
    勾起一側(cè)嘴角，她眼睛斜向右下方，緩緩道，“你也看到了。我竟然喜歡過簡川那種爛人。我當(dāng)時是有多上頭，才會對他動心。還有我的家庭，jiejie爸爸都把我媽當(dāng)累贅，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容易，話說得漂亮極了。我被道德捆綁，跟他們胡攪蠻纏了十年?！?/br>
    “我普通，沒錢，胸?zé)o大志。不是什么學(xué)霸，也沒走好運進(jìn)大廠。只是千萬個普通女生中的一個?！?/br>
    葉北莚終于肯看向景楠卿，仍舊笑著。

    只是笑不見底。

    “我配不上你，景總。你玩夠了，就放過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