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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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里不對了。 含煙對情感的捕捉能力何其敏銳,很快便感受到他的變化。傍晚,她沒有睡,腦??偸歉‖F(xiàn)他幽深得讓人無法喘息的眼眸,詭譎逐漸爬上了暗夜,隨著煙花爆裂四散人間,她心臟速度不受控制地加快,臉頰往冰冷的透明窗戶上靠了靠,里面是另一個虛幻的她,此刻目光怔忪,許久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寒風(fēng)沿著窗縫中鉆進(jìn)來,她穿得少,后背猛地一陣惡寒。 直到這場靜謐被一聲手機(jī)震動劃破。 是他發(fā)來的信息:jiejie,新年快樂。 含煙看了看左上角的時間,剛滿凌晨十二點。 凌晨十二點零十分的時候,她回復(fù)了他:睡著了,才看見。 下面一條:新年快樂。 之后一切歸于寧靜。她放下手機(jī),去客廳把小博美抱回臥室。 它兩只前爪扒拉著遙控器,電池掉了,只剩一個空殼在那又啃又咬,含煙把遙控器奪過來,嫌棄地用濕巾擦了好半天。 這只博美成了精,學(xué)會了欺軟怕硬見風(fēng)使舵,似乎看出她面色不愉,嗚嗚咽咽兩聲,老實地趴在她懷里,動也不敢動了。 含煙放松身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博美的腦袋,神思由微茫逐漸清醒。她想,今天鬧那么大,他勢必知道了什么,可這不是她一直以來的目的么,把他拉下泥沼,再抽身而去,看他淪陷其中痛不欲生的模樣。這場復(fù)仇計劃其實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她不過在等一個時機(jī),等為她自己和母親報仇,毀掉江家,這樣才能讓所有塵埃落定。 她摸不準(zhǔn)他知道了多少,全部也好,一點點苗頭也罷,但他為什么不質(zhì)問她?她思考了很多種可能,然后又一一否決。 他是她摸不透的一個人。 年初那幾天,江昌民頻繁打來電話,無一例外全部碰了釘子,他氣急敗壞偏偏又無可奈何。他的威脅對含煙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在她眼里,他就像原地打轉(zhuǎn)的跳梁小丑,動輒喜歡自己腦補(bǔ)一出父慈女孝父愛如山的戲碼,動輒便撕破臉皮爭吵不休,他好像永遠(yuǎn)不嫌累,但她玩夠了,不想再惡心地體驗第二次。 她站在水流中,浴室里的熱氣把她徹徹底底淹沒,含煙聽見了自己吸氣和呼氣時輕微的鼻息,洗得久了,有點缺氧,她眼前陣陣發(fā)黑,關(guān)掉了噴頭,倚著瓷磚慢慢地下滑。 水流一滴一滴地砸在她頭發(fā)上,肩上,明明很輕很輕,她卻感覺有千萬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倦怠地閉上眼睛,埋著頭,她不過才十八歲,有時,譬如現(xiàn)在,仿佛一瞬變得蒼老,宛若一個垂垂老矣的女人。 她剛學(xué)會抽煙的那年,躲在學(xué)?;▔厗艿醚蹨I直流,顧余罵他人不人鬼不鬼,她嘲諷地跟他說,要是能好好活,誰他媽不想過得像個人一樣。 那時,無人知曉,她是真的掉了眼淚。 晚上九點多,她去了醫(yī)院。 檢查結(jié)果出來,醫(yī)生看了看數(shù)據(jù),說沒有大礙,只是血糖偏低,要她注意飲食多運(yùn)動,不要熬夜太晚。 醫(yī)生看著她瘦削的臉頰,太瘦了,而且沒有一點屬于這個年紀(jì)女孩該有的活力。他忽升哀愁,忍不住磨叨一嘴:“平時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家里人說?!蹦挠幸粋€姑娘生著病還獨自來醫(yī)院的道理。 她輕笑,說知道了,和醫(yī)生頷首道謝,出了醫(yī)院。 “顧余?!?/br> 話落,柱子后走出一個男人。 她說:“你怎么跟來了?” 他用一雙黑色的眸子兇狠地瞪著她:“你來醫(yī)院干什么?” 她簡扼回答:“看病?!?/br> 他瞪得更兇了:“你生病了?” 她說沒有:“低血糖而已。” 打的車到了,她開了車門,眼神示意他要不要一起走,他哼了聲,不情不愿地坐了進(jìn)去。 伸出手,她打開窗子透透風(fēng),“你跟了我一路?” 顧余表情有點尷尬,拉不下臉說自己丟臉的行為,大聲嚷嚷道:“你管我?路過不行?” “哦?!彼龥]多說什么。 他糾結(jié)一會,眼神不受控制地往她那頭亂瞟:“喂…那件事你是騙我的對吧?” 她說:“沒有?!?/br> 他很想罵她,扒開她腦子看看到底在想什么,最后瀉了氣:“…反正我拿你沒辦法了。” “我知道你想勸我收手?!?/br> “我勸得住嗎?” 她朝他看過去,笑了下:“到這時候了,你認(rèn)為是你勸就管用的嗎?” 顧余挪開眼,盯著擋風(fēng)玻璃,神情認(rèn)真:“是溫嶼嗎?” “是?!?/br> 他懂了。以為她為色所惑,沒想到另有目的,他從頭到尾被她蒙在鼓里,還真是藏得夠深。 “打算什么時候走?”他抱著胳膊,不經(jīng)意地問。 他一直知道,她不喜歡這個地方,不喜歡這座城市,很早之前就想過離開。 她愣了有一會兒,不確定地說:“高考后吧,上學(xué),然后考進(jìn)大學(xué),暫時就這樣,沒想好去哪?!?/br> 她愛上哪上哪,他說:“反正你走的時候得把我捎上?!?/br> 她突然喚了他的名字,表情嚴(yán)肅些許。 他因這一聲心虛了,遮遮掩掩欲蓋彌彰道:“你別誤會,我…我可不是為了你,我就是單純想旅旅游,總不能一直在一個地方憋著。” 她這個人,他如何不了解。心中有一條明確的界限,把朋友和戀人分得清晰,她可以對朋友有情有義,但對后者永遠(yuǎn)絕情到可怖。從前,現(xiàn)在,包括以后,他始終認(rèn)為沒有人能與她的性格相適,同時他也產(chǎn)生濃重的好奇,一個人究竟該包容到什么程度,才能和她攜手走一輩子。 所以他即便喜歡她,卻也只能止步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