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自1945 第135節(jié)
不得不承認(rèn),好像沒有比這棲園更適合他的地方。相比起影視城接到他那天,看他一個人站在街角的樣子,現(xiàn)在也是一人在那兒,卻沒有那種讓人心驚的獨世感。 這個念頭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心想自己是不是腦補過度,這奇奇怪怪的感覺也不知道哪里來的。 周聲再次感覺到儲欽白靠近的時候。 抬頭看過去,認(rèn)真說:“謝謝?!?/br> “回來的時候,我猜你或許想知道?!眱J白示意他拿在手里的一疊照片,“李莘應(yīng)該不是她的真名吧?” 周聲嗯了聲,“她大名叫楚玉,小名佳佳,一切順利,吉祥如意的意思。” 儲欽白跟著在旁邊坐下。 “難受了?” 周聲看過去,“是開心?!?/br> 那個全家惦念的小姑娘在亂世里活了下來,而且活得很好,很精彩。 單單這一點,就足夠?qū)⒅苈暤男娜脻M滿當(dāng)當(dāng)。 儲欽白伸手從他手里將照片拿走,翻看了會兒,接著問:“會遺憾嗎?沒有來得及相見?!?/br> 周聲搖頭,“要說遺憾,大概就是不希望她記得吧,活得好就很好了,靠著一點線索回頭去找皆成空的感覺,不會很好的?!?/br> 儲欽白不贊同,“沒有她回頭去找,你也找不到她不是嗎?” 周聲側(cè)頭,“是你找到了她,所以我說,要謝謝你?!?/br> 將手里的照片和帶回來的所有資料,重新放到一起。 周聲說:“我想去一趟吉城。” 儲欽白頓了下,點頭:“好,我這邊安排好,過兩天陪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周聲否決了這個提議,看著儲欽白擰緊的眉,沒忍住伸手去替他撫平,開口說:“你用不著想太多,小姑娘是我堂姐最后念念不忘的牽掛,如今找到了,不管怎么樣,我都想親自去看看,也算是有個交代吧,最多一天就回來?!?/br> 儲欽白直視過來,目光描摹過他的眉眼,說:“寺廟的佛燈雖然可以常年供奉,但山高路遠,棲園辟一處地方作為周家宗祠,以后你想悼念誰就悼念誰,好不好?” 從被儲欽白帶來這里。 思緒萬千,周聲到目前都未必理清了頭緒。 聽聞這話,并未及時開口。 儲欽白當(dāng)他默認(rèn),又問:“你父母老家哪里人,把他們都遷來嵐城好不好?” 周聲以前從未想過這些。 因為他是“周聲”,是別人的兒子,周兆堂和范秀云的獨子,早就死于1945年冬。 他一生未曾盡過多少孝,最后好歹做到了送父母落葉歸根,那個合葬墓的石碑是他親手刻上的。那時候他還是周老板,不像后來對待順子的墓碑那么簡單潦草。 但以如今的面目,自認(rèn)周家兒子,他不敢。 不敢,就只能不去想。 原以為,承襲父母教養(yǎng)的處世之道,行走于此間,就是他這新的一生所能及的所有事。 可他遇上了一個儲欽白。 他找到了他,抓住他,贈予他園子做私宅,讓他立周家宗祠做周聲。 儲欽白再次見眼前人欲紅的眼角。 一下子有些慌,皺眉:“怎么了?” 周聲搖頭,聲音發(fā)啞,“落到你儲欽白手里,也是我周聲活該吧?!?/br> 又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儲欽白有些哭笑不得,“這說得什么話?!?/br> “遷墳不必了,他們喜歡老家,到時候修繕就可以了。”周聲看過去,“宗祠再立一塊秦若女士的牌位?!?/br> 儲欽白盯著他沒說話。 周聲:“這里不止姓周,也姓儲,唯獨屬于你儲欽白的儲?!?/br> 他們坐在拱橋臺階上。 說話聲音不大,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 單單是那個畫面,都足以讓遠處路過的工作人員,一邊搬著東西,一邊悄悄往這邊望。 陳燈燈搬不了東西只能當(dāng)監(jiān)工。 又抓著一個開小差的,打過去:“看什么,干活兒!” “燈燈姐?!惫ぷ魅藛T笑道:“我還沒見過儲哥這么輕聲細(xì)語跟人說過話呢,難怪這么大手筆。周總這身份要是曝出去,外面得翻天。” “皮癢是吧?想讓儲哥削你?”陳燈燈揚手,作勢要打人,“再廢話讓范姐把你工資扣光信不信?” “這么兇干什么,說說而已嘛?!?/br> 那邊咋咋呼呼,讓這園子熱鬧不少。 當(dāng)晚周聲就住在棲園里。 晚八點,儲欽白被公司一個電話叫走,走之前留了陳燈燈和張嫂等人在這兒。 周聲早早上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午的沖擊來得太突然,躺下半個小時后,腦子里走馬觀花,怎么也靜不下心來。 他向來不強迫自己入睡,干脆披著衣服起身。 見遠處亮著燈,柏油路上空無一人,他又想起儲欽白,不知道什么事要晚上處理。 另一邊,深更半夜的警局。 儲欽白翹著腿窩在椅子里,冷眼看著隔著玻璃坐在對面的人。 如果有人認(rèn)得,就會發(fā)現(xiàn)對面戴著手銬的人,就是在京市劃了他一刀的那個男人。 此人顴骨處有道疤,還是上次被保鏢制服時留下的。 此時沖著儲欽白勾著嘴角,舉起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劃拉的動作,帶得手上的手銬跟著嘩啦響。 有人推門進來。 是位四十歲左右警察,姓劉,看起來和儲欽白并不陌生。 給了他一杯水,跟著朝對面看了一眼,說:“你對外說人有精神病,雖然鑒定顯示他腦子一切正常,不過我說,他想弄你這勁頭真挺瘋的。” “能關(guān)多久?”儲欽白問。 警察:“往重了判,怎么也得一年往上了?!?/br> 儲欽白放下腿,盯著對面,“他是不是有別的案底?” “你倒是門兒清?!崩蟿㈦S手給了他一份文件,“咱么打交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也就不瞞你,這人是監(jiān)獄???,簡單點來說就是拿錢辦事。” 老劉干脆拖了個凳子坐過來。 撐著膝蓋,看著儲欽白,“我說儲哥,多少年了,我還是個實習(xí)警察的時候就認(rèn)識你,你媽的案子我跟了全程,法醫(yī)和警察都認(rèn)定是自殺,你不是也認(rèn)定這個結(jié)果了。你現(xiàn)在都混到這位置了,怎么還這么瘋。就那個,就嵐城那幾家會所警方盯了快三年,背后水深著呢,你現(xiàn)在搞到讓人盯上,這事多大的麻煩你說!” “儲建雄或許是個突破口?!眱J白乍然扔下大雷。 驚得老劉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左右看了看才壓著聲音,“你爸?你跟你老子不合,也用不著把人往牢里送吧,這可不是小事兒!” 儲欽白側(cè)頭,眼底沒什么情緒,“用不著演,演技未免太爛了?!?/br> 老劉頓時滿臉尷尬。 儲欽白:“他當(dāng)初能搭上娛樂圈的路子,是因為姚忠顯的哥哥牽的線,不然也不會巧合之下認(rèn)識我媽。這行違法犯罪,資金來源最快,這兩年你們不是還一直找人盯著他?” 老劉承認(rèn)也不是,不承認(rèn)也不是。 最后只能別扭道:“你這屬于直系親屬,我也不能跟你透露太多?!?/br> 儲欽白自然也不需要警方透露,起身要走。 老劉匆忙道:“這就走???” 儲欽白:“不走留在你在監(jiān)獄里過夜?” 老劉跟在后邊,淳淳叮囑,“還是要注意點安全,那么多保鏢都是請來吃干飯的嗎?還讓人劃一刀。對了,我聽說你結(jié)婚了?誰?。客嘎秲删?,嘿,走那么快干什么?” 警局門口,儲欽白抬腳跨上車。 老劉敲敲車窗,語重心長:“我跟你說認(rèn)真的,注意點聽到?jīng)]有?” “老劉。”儲欽白偏著側(cè)頭。 老劉:“怎么?” “十幾年了,能不能改改啰嗦的毛病?!?/br> “你……” 儲欽白發(fā)動車,看著外面,“為了給你那破報告上簽個字,大晚上讓我出來,也就這一回了?!?/br> “人命關(guān)天的事,你倒是說得輕巧。” “我也有人命關(guān)天的事兒?!?/br> 老劉懵了:“你真有急事兒???” 他把剛知曉一切的周聲留在棲園,像個蠻橫的入侵者,留下一地狼藉后揚長而去。 儲欽白隨手把副駕駛的文件袋遞出去,開口:“北區(qū)最近動靜大不是秘密,這利益中心,豺狼無外乎都是同一批人,你們的偵查方向可以改改,說不定有新收獲?!?/br> 說完關(guān)上車窗,腳踩油門開進了夜色里。 身后老劉一臉莫名其妙。 拿著袋子,拆開繩索。 抽出里面的文件后,倏一下又放了回去。 看了看周圍,又再抽出來,看了兩分鐘,臉色越來越嚴(yán)肅。 抬頭再看向馬路時,已經(jīng)看不見車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