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門長孫逃荒記 第7節(jié)
是的,周長寧想做出來的東西就是輪椅,雖說這東西在前世是給病人用的,可是在這個世界,只要他不說,誰又會知道呢?之所以想把這個東西造出來,便是為了周老爺子和老太太,兩人年紀都大了,這才第二天,他就已經(jīng)能察覺到老爺子面上有些倦色了,輪椅做出來以后,兩位老人想活動身子骨的時候便走一走,累了的話自有他們這些兒孫推著。 自他成為周長寧以后,一家人對他的好他都能感受到,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不投桃報李、為兩位長輩多思量一二呢?唯一可惜的便是,雖然周長寧知道輪椅長什么樣子,可他沒做過木匠的活計,動手能力也不怎么樣,便只能把這個任務(wù)委托給周大新了。 此前,周大新只是從來沒有朝著這個方向去想過,但并不代表他腦子笨,只需周長寧這么一說,再回想起自己見過的馬車以及自家板車的輪子,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新物件兒最大的好處便是因為有輪子的存在可以省力,他很快便在腦海中構(gòu)造出了“輪椅”的形狀,至于在制作過程中還可能會遇到的問題,那就只有在遇到的時候再說了。 當(dāng)然,周大新也明白這個東西造出來以后能讓誰最方便,自然不敢多做耽擱,匆匆吃完了飯,便拉著兩個弟弟還有自家兒子打下手,旁的不會,把圓木頭劈成木板、拋光這樣簡單的活計總該會的吧,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此外,周長寧還兼任了“設(shè)計顧問”一職,在周大新漸漸開始組裝起來的時候,及時對不合理的地方提出整改意見。 晚飯用完之后,本就沒什么事情可做了,因著一行人都是今日半夜便出發(fā)上路了,所以要格外疲倦些,已經(jīng)有人實在撐不住沉沉睡過去了,但是周大新幾人忙活得“熱火朝天”的樣子還是吸引來了不少的目光,就連周長平,也被還算熟悉的楊毅哥哥乖乖牽著,站在一旁圍觀。 緊趕慢趕著,趕在眾人都休息之前,第一輛輪椅總算是新鮮出世了,時間匆忙些,一些邊邊角角的細節(jié)處可能還會有些小木刺,不過都是在連接固定處這樣無傷大雅的地方,像坐的地方兄弟幾個還是不敢糊弄的,打磨了好幾遍這才作罷。 “這就是長寧想著做出來的椅子?”周老爺子看著這輛新型“椅子”,十分感興趣地問道,老爺子絲毫不掩飾他的“偏心眼兒”,雖說是長寧提出來的,可是三個兒子忙活到現(xiàn)在也是賣了力氣的,所幸,他的三個兒子也早已習(xí)慣了,自然不會像小時候那樣還跟小輩兒“爭寵”。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二章 攀談 說實話,做輪椅本身并不難,但是那么多人都見過椅子和馬車,也沒見誰能夠想到把這兩樣?xùn)|西結(jié)合到一起的,更何況,周長寧想出這東西的初衷還是為了能讓周老爺子和老太太不那么勞累,因而,此刻看著來圍觀這個新奇玩意兒的眾人,周老爺子心里可別提有多舒坦了:“我來試試?!?/br> 當(dāng)然,也不會有人跟他爭搶這個優(yōu)先試用權(quán),周老爺子坐了上去,周大新握住輪椅后面的把手推著他,在做的時候,為了避免輪子過于光滑而失控,他特意做成了類似于鋸齒狀的,可以增大輪子和地面之間的阻力,這也就是在官道上,道路比較平坦,輪椅才能派得上用場。 “爺爺,怎么樣?還適應(yīng)嗎?”看著周老爺子享受地被自家兒子推著走的模樣,眾人自然不敢開口催著他老人家,周長寧可就沒那么多顧忌了,如是問道,與此同時還補充道:“這椅子畢竟是木板做的,坐久了也容易硌得慌,明天抽空讓三嬸縫兩個大小合適的軟墊子,您和奶奶也能坐得更舒服些?!?/br> 木板又不是什么難得一見的東西,這玩意兒的工藝又算不上復(fù)雜,手熟了以后周大新兄弟幾個用不了兩個時辰就能做出來一輛,他們自然也打算不偏不倚地給二老一人做一輛了。 在一旁聽著的李氏自然應(yīng)了下來,她的女紅是家里女眷中最好的,平日里偶爾抽空繡些帕子拿到鎮(zhèn)上去賣也能補貼不少家用呢,還湊趣兒著對老太太說道:“娘,您看長寧多孝順的,我們這些個大人沒考慮到的細節(jié)都讓他給想到了?!?/br> 人上了年紀以后,最值得欣慰的還不是家宅和睦、兒孫孝順嗎?何況,周長平?jīng)]有出生以前,周長寧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家里孫子輩兒唯一的男丁,周老太太對他的疼愛可是一丁點兒都不比老爺子少,聞言,臉上也綻放出一抹笑意,拍了拍李氏的手道:“不止長寧,你們也都是孝順的好孩子?!?/br> 周家這邊一家和樂,其他人家也看得有些眼熱,周成根率先出聲問道:“大新,這東西能賣我們家一個不?你也知道,我娘年紀也大了,跟著我們奔波一兩天還成,時間長了肯定是受不住的,原本我還在擔(dān)心呢,這下好了,我們家還是能勻出來一個人推著我娘走的?!?/br> 雖說剛剛看著周家三兄弟做感覺不難,但周成根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沒有一丁半點兒做木工活的基礎(chǔ)就想上手,想做出來個成品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還不如掏點銀子干脆買一個算了,這東西也就是賺個手藝錢,想來大新一家也不會漫天開價的。 “都是一個族里的,說什么賣不賣的話?只不過,剛剛你也看到了,做這東西還是挺費時間的,一個晚上哪怕用過晚飯就開始做,估計也做不出來三輛,要不這樣,想要這椅子的你們各家自備木材,等我把給我娘做的那一輛組裝好以后就開始做其他的,成不?” 心中有所意動的又何止周成根一個人?何況,總不能他們一家人輕輕松松,看著其他的同族長輩每天累得筋疲力盡吧?這事兒周大新也做不出來,但是,事情總得有個先來后到,他總要先把自家剩下的那一輛做完再去做別家的活計。 聽得周大新話里的意思是不收銀子,眾人心里哪兒還有不樂意的呢?自然是連連點頭答應(yīng),這才回到了自家的地方。 然而,人群才剛剛散去,周大新也把那輛已經(jīng)做好了的先放在了自家的板車上,卻是又有一個面生的人湊了過來:“這位兄弟,瞧著挺面生的啊,不知道怎么稱呼?” 周大新看了來人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人家也沒表現(xiàn)出惡意來,他也就不好不回答了:“叫我大新就成,你是,桐鄉(xiāng)鎮(zhèn)上的人?” “對!我叫董文旭,是在桐鄉(xiāng)鎮(zhèn)上開書鋪的,大新兄弟不是鎮(zhèn)上的人?”董文旭試探著問道,覺著有些奇怪,按理說能跟他們的腳程差不多的也就只有一個鎮(zhèn)上的人了。 周大新只是簡略回答了一句“我是青石鎮(zhèn)附近村子里的”,別的什么也沒多說。 似乎是看出來了周大新對于這些客套的談話并沒有多少興趣,董文旭也就不再寒暄,直奔主題地道:“大新兄弟,是這樣,我之所以腆著臉湊上來呢,是因為看到了剛剛老爺子坐著的那輛可以推著走的椅子,不知道你這東西賣是個什么價格?我們家老爺子年紀更大,這兩日走著都有些受不住了,我也想買一輛來能讓老爺子省點兒力氣?!?/br> 方才周家村一行人圍到一起看著周老爺子試用輪椅,他見到這里熱鬧便也湊近了些許來看,一眼便瞧中了這東西,有了這輪椅,不知道能給老爺子省多少力呢,他當(dāng)兒子的看在眼里也就不用整天揪心著老爺子萬一什么時候累得一頭栽倒下去了。 然而,周大新卻并未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反而尋到了一處疑點:“董大哥家里不是開書鋪的嗎?按理來說家中也不缺銀子使,就沒買過一輛馬車嗎?”他答應(yīng)其他幾戶人家,那是因為知根知底;可是眼下,他自家又不缺銀子,即便有銀子在這逃荒路上也沒處使去,對于這貿(mào)然接近的人當(dāng)然就會報以十二萬分的小心了。 對此,董文旭自然能夠理解,畢竟,連他們自家也是同樣,除了兩戶熟悉些的鄰居以外跟其他人也不怎么搭話,畢竟,人心難測,誰知道什么時候家底兒都會被人給摸清楚了呢?便耐著性子回答道: “馬車自然是有的,我們家老爺子前兩年出診次數(shù)還比較多的時候,我們便專門尋人買了一匹馬,只不過,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那是有家丁在的,實在不行,花大價錢在鎮(zhèn)子上雇傭些好手也能護送他們,可是我們家就自己家里那點兒人,哪里敢在逃荒路上還這么招搖呢? 老爺子便讓把馬車撂在家里了,說句實在話,這會兒我早就后悔了,要不是擔(dān)心鎮(zhèn)上情況不明,甚至都有返回去把馬車再趕來的沖動了?!?/br> 老爺子有他的考量,但是這樣純靠一雙腳在走,得走到什么時候去啊?他平日在書鋪里守著,不見風(fēng)吹日曬的,也算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習(xí)慣了,就這兩天走的路程,加起來絕對能抵得過以往一年走的路程了,腳底心也早就磨出了血泡來。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三章 董家 別的話周長寧都可以忽略不計,兩個大人說話,怎么著也沒有他一個小輩兒插嘴的道理,然而,在聽到董文旭說起“出診”兩個字的時候,再聯(lián)想到周老爺子曾經(jīng)提到過的桐鄉(xiāng)鎮(zhèn)上的董大夫,周長寧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動,不會吧,當(dāng)真這么巧嗎?便問道:“出診?難道伯父家還開了醫(yī)館嗎?” 他插話本有些冒昧,幸好董文旭自覺有求于人,也不介意這些細枝末節(jié)了,點點頭肯定道:“對,醫(yī)館是我們家一代代傳下來的,我爹守著那間醫(yī)館當(dāng)了幾十年的大夫,出診那么多回,可以說桐鄉(xiāng)鎮(zhèn)附近大大小小的村子他都走過,為此也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如是一來,便不難理解董文旭為何非要盡快給他家老爺子買一輛輪椅回去了。 聞言,周長寧遞給自家老爹一個眼神,周大新原先還有些懵,卻想起長寧方才特意問了“醫(yī)館”的事情,突然記起上次他和老爺子的對話,立刻意會,面對著董文旭的態(tài)度也不由得軟化了下來:“姓董,家里又是在桐鄉(xiāng)鎮(zhèn)開醫(yī)館的,你家老爺子莫不就是人人交口稱贊的董妙生董大夫?” 見新認識的周大新父子倆吃了一驚的模樣,明顯是聽說過自家老爹,董文旭也哈哈一笑,面上帶出了些許自得道:“正是!不過,老爺子這兩年精力不濟,平日在醫(yī)館坐診的大都是他的徒弟了,怎么,大新兄弟也去過董氏醫(yī)館瞧過???” “瞧病嘛倒是沒有,但是,方圓幾百里,恐怕沒有聽說過董大夫之名的才算是少數(shù)吧,我雖然并未見過老爺子,但是對老爺子的一身醫(yī)術(shù)也是敬佩得緊吶,既然是老爺子要用,這樣,我明日抽空便去搜集木材,爭取明晚的時候做出來一輛送到老爺子那里去,只不過,在此之前就要委屈文旭兄弟和我們同行一段路程了。” 雖然是剛剛才認識的人,但是既然董文旭能夠喊他一聲“大新兄弟”,那么禮尚往來地,周大新也順著他的話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對他的稱呼。 然而,董文旭的關(guān)注點卻不在這小小的稱呼上,見周大新答應(yīng)了下來,當(dāng)即面露喜色,擺手道:“這些都是小事兒,不值一提,對了,大新兄弟一家人走這條官道,可是同樣要去東陽郡的?” 這話正中下懷,周大新還生怕他不問呢:“正是,只不過,我們村子里總共往這個方向逃了六戶人家,老的老,小的小,每天也就只能走那么一段路程,就先在這樣的速度趕路,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東陽郡呢!” 聊到這個話題,董文旭心中又何嘗不彷徨呢?接住話道:“誰說不是呢?我家想去東陽郡,乃是因為我meimei早年嫁到了那里去,此番既是避禍,去了東陽郡也就不算是人生地不熟了,倒是大新兄弟,可是也去尋親的?” “我們一行人都是種地為生,空有一身力氣罷了,哪里識得東陽郡的人物呢?去東陽郡也不過是為了先躲過眼前這場禍事而已,至于最后要不要留在東陽郡,還得我爹來拿主意。”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董文旭不自覺地向著周圍掃視了一遍,大新兄弟這一行人雖然人數(shù)不多,但是其中青壯卻不少,即便是遇上亂世中的盜匪,想必也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心神一動,一個念頭漸漸浮了上來,卻又暗自告誡自己不能著急,還是得跟家里人商議過才是。 再說了,亂世之中,最忌諱的便是交淺言深,他雖是和大新兄弟誠心相交,可是這也掩蓋不了他們這才是第一次見面的事實,即便家里人一致同意了他的那個想法,也得看人家樂不樂意啊。 見著董文旭默默回到了距離周家村這一行人不遠的一處位置上,周大新這才湊過來給周老爺子說了與董大夫的兒子結(jié)識的事情,余下的話都不必再多說了,眾人心里也都有桿秤,亂世中隊伍里有個大夫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當(dāng)然,最先與董文旭搭上話的是周大新,周老爺子便毫不客氣地把這個重任交給他了。 老大在酒樓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做的,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好功夫,至于究竟能不能把董家人拉攏過來,就要看七分能力和三分運道了。 翌日,周老爺子的“嶄新造型”可謂是格外矚目,因為有著兩個輪子的存在,簡簡單單一個推輪椅的動作便格外省力了,即便是女眷也能輕松推動,如是一來,推著周老爺子走的任務(wù)便交給了周儀霜。 家里孫子輩兒也就跟小貓似的這么三兩只,所以,即便是女孩,周儀霜在周家也是得到了足夠的重視,家里的壯勞力又夠用,因而,在同村的其他姑娘偶爾還得下地幫著做些拔草、收莊稼之類的簡單活兒的時候,周儀霜卻是一次也沒有下過地的,不過,家里里里外外的雜事她也攬了不少,力氣不算小,用來推著周老爺子走還是綽綽有余的。 當(dāng)然,老爺子自覺身子骨還算強健,并不肯一直被人推著,自己走上一段路程,累了以后再坐上去歇一會兒,緩過勁兒來再繼續(xù)自己走,如是循環(huán)往復(fù),不過,每回自己走的時候,他也不肯讓輪椅空著,硬是把老太太按在了座位上,看得一眾兒孫心里都在偷偷地笑呢,老爺子這是心疼老太太呢! 午間,趁著休息的功夫周大新兄弟三個又跑出去砍了不少木材來,和他們行動一致的自然還有其他幾戶人家,周大新“免費”出手藝也就罷了,總不能原材料還得讓人家來準備吧,他們可沒有打算那般厚著臉皮地占人便宜。 傍晚,隊伍停了下來,女眷們準備晚飯,周大新兄弟三個也沒閑著,鋸木材、做木板、改形狀、組裝,各有各的分工,就像一條流水線似的,反而提升了他們不少的工作效率,不僅把給老太太的那一輛做出來了,就連約定好要給董家老爺子的也完工了。 周大新笑呵呵地讓兒子去喊了董文旭來“驗收”,董文旭自然也不是什么吹毛求疵的人,一邊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一小塊銀子準備放在周大新手里,一邊又連連謝道:“多謝大新兄弟能夠替我勻出來這一輛,忙活一場,總不能讓大新兄弟吃虧了,這點兒小小心意,大新兄弟便收下吧?!?/br> 單看周家村的其他人家還在排著隊等待“提貨”呢,便由不得董文旭不感激,畢竟,他家老爹可比周老爺子要年長近十歲呢,即便平日里再是注意養(yǎng)生,可是年紀就擺在那里呢,對他來說,能夠早一天取到貨,老爺子便能早一天輕松下來,因此,這番話并不全然都是客套,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之言。 周大新連連擺手推拒:“文旭兄弟這是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人了?些許小事,不必放在心上,要是這點兒活計還要收銀子的話,你我之間未免也算得太清了些,還是說,文旭兄弟這是打算跟我錢貨兩訖、從此分道揚鑣了?” 董文旭自然沒有這重意思,見周大新拒絕的意思十分堅定,便也不再扭捏,將銀子收回荷包,這才又試探性地提起了另外一個話茬兒:“白日里我便見著大新兄弟這一行人隊伍人數(shù)實在不少,可都是一個村子里出來的?不知可曾考慮過吸納外人?”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四章 加入 周大新心里暗道一聲,終于來了,面上卻做出一副猶疑之色:“文旭兄弟說笑了,雖說人多力量大,哪怕在逃荒路上大家也想抱團取暖,好應(yīng)對更多的突發(fā)情況,可是,人心難測,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誰敢貿(mào)然吸納進隊伍?。?/br> 咱們現(xiàn)在在的這條通往東陽郡的官道上,大部分人都是從桐鄉(xiāng)鎮(zhèn)上出來的,按理來說,一個鎮(zhèn)子也就那么丁大點兒地方,大家伙也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是你看看,趕路的這兩日,除了極少數(shù)人以外,剩下的哪一家不是各走各的? 說到底,我們雖然也樂意讓更多有本事的人加入進來,但對于陌生人還是不敢冒這個風(fēng)險吶?!?/br> 周大新直接明了地說出只想要有本事的人,倒是并未讓董文旭心生反感,覺得他太過功利,本來嘛,人都是會追逐利益的,何況,有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能吃得開,周大新能夠這樣告訴他,反而算是在跟他說些心里話了,而不是僅僅為了敷衍他說一些場面上的客套話。 “大新兄弟言之有理,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直接表明我的來意吧,不知大新兄弟覺得我們一家人和你們一道走如何?我們家人不算多,也就我爹娘,我和孩子他娘,還有一雙兒女,真正能當(dāng)壯勞力來使的也就我一個人,說實在的,這兩天睡覺的時候我都是提著心的,一天兩天這樣撐著還好,總不能一直這樣膽戰(zhàn)心驚地趕路吧?所以才起了這個心思。 不過,我們一家人身子也都還好,行李不算多,趕路也能支撐下來,并不會拖慢隊伍的進度,此外,我爹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畢竟當(dāng)了一輩子的大夫,看個頭疼腦熱的還是沒問題的。 也正是通過和你的交談,覺得你是個可交之人,我這才敢提出來,若是大新兄弟和伯父商議過后,覺得不甚合適,那便當(dāng)做我從未提過這茬兒,無論應(yīng)承與否,也并不影響你我二人之間的交情?!?/br> 董文旭的話同樣實在,明晃晃地把自家的條件擺了出來,雙方都心知肚明,其實最有吸引力的便是董老爺子這個大夫了,rou眼可見地,周大新面上一喜:“文旭此言當(dāng)真?若是能得你們一家人加入進來,我們這個隊伍也就更添了一重保障了?!?/br> 董文旭自然笑著點點頭,這事情昨晚回去之后他就和一家子人都商量過了,也是經(jīng)過一致同意這才提出了這一茬兒,周大新這一行人雖然是從青石鎮(zhèn)附近的村子上來的,但是同屬于一個村子也自有好處,祖上都是沾親帶故的,做事也必定會公正些,不會額外偏袒誰,也不會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人心一下子渙散掉,正巧適合當(dāng)下需要抱團的他們。 “不瞞文旭兄弟,昨晚聽說董老爺子是大夫,回去我還跟我爹聊天的時候提起過呢,想著要是你們一家人也能和我們同行那就再好不過了,只是因為擔(dān)憂你們或許另有打算,這才沒有開口相邀,這下真是太好了,不必過問我爹,我都能做主答應(yīng)下來了,明日一早,文旭兄弟便和我們一同啟程吧。” 至于和其他人家商議的事情,周大新昨晚就提早說過了,聽聞隊伍里能夠多一名大夫,哪里還會有人不樂意呢?眼下周大新之所以這么說,自然是因為最先提出來這個話題的是董文旭,他們對這個隊伍本就有“外來者”的身份,不能再讓人家覺得是他們有求于人了,因此,在口頭上多客氣兩句也并無妨礙,畢竟,人和人之間相處,最好的關(guān)系,便是平等了。 次日,周家村這一行人也一一見過了董家人,董大夫年紀看上去比周老爺子也大上不少,相比之下,明明是同齡的董老太太卻要顯得年輕不少,而董文旭的夫人則是一名看上去頗為溫婉內(nèi)秀的婦人,介紹到她的時候也只是微微福一福身,唇角抿起一抹笑意。 至于董文旭的一雙兒女,女兒更大些,年紀和周儀霜相仿,兩個小姑娘也算是難得地在逃荒路上還能交到了新朋友,沒一會兒便自發(fā)地湊到一起躲去說悄悄話了,兒子年紀比周長平略大一兩歲,聽董文旭說,已經(jīng)在上私塾啟蒙了,因此,雖然是個白凈的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但是言談舉止間卻像個小大人似的,看得周老太太一陣心喜。 再次出發(fā)的隊伍多了董家這一行人,但是趕路的速度并未減慢,相反地,由于周大新三兄弟陸陸續(xù)續(xù)把給其他人家里的老人的輪椅都給做出來了,不用再刻意遷就老人的步伐,因此他們的行程反而加快了些許,只不過,究竟什么時候才能走到東陽郡去,誰也不清楚。 當(dāng)然,周長寧例外,根據(jù)系統(tǒng)的地圖功能,以及他們每天能夠行走的路程,他預(yù)估著,大概再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就能抵達目的地了,而在此之前,他們這支隊伍也終于遇上了這條官道上的第一個驛站。 驛站乃是朝廷在官道上鋪設(shè)的,往往都是每隔多遠的距離才會設(shè)下一個站點,好為來往經(jīng)過的信差提供補給,而周長寧他們這一行人通過這些天的趕路,早已離開了秦王封地,交戰(zhàn)的乃是秦王和楚王,燕王這個青澀的毛頭小子暫時還不被他們放在眼里,所以,戰(zhàn)火暫時還沒有燒過來,這個驛站也就并未關(guān)門大吉。 只不過,旁人或許不太清楚,周長寧卻是明白,這里的驛站往往都是為了來往的官員或信差提供食宿的,像他們這些過往的行人怕是進不去,心里想了想,悄聲在周老爺子耳旁說了些什么,于是,周老爺子便阻止住了眾人想要進去歇歇腳的動作,轉(zhuǎn)而向旁邊的一個茶水?dāng)傋幼呷ァ?/br> 這茶水?dāng)傋硬煌夂跏歉浇拇迕駷榱搜a貼家用而過來開設(shè)的,反正無非是搭個草棚子、內(nèi)里添幾張桌椅的事情,幾乎是無本買賣,掙不了大錢,但是讓家里閑著無事的老人過來守著,也并不費什么事,左不過,能掙一點兒是一點兒嘛。 聽周老爺子說驛站定然不會放他們進去的,眾人心下難免失望,但是,茶水?dāng)偩筒杷當(dāng)偘桑坏貌徽f,當(dāng)屁股切切實實地落在了凳子上的時候,內(nèi)心居然會產(chǎn)生出一種久違了的感覺,這么多天休息歇腳大都是席地而坐,整個人早已風(fēng)塵仆仆的,能有個凳子坐,喝點兒茶水,也算是讓生活里多一點兒調(diào)劑品了。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五章 驛站 然而,坐著歇下之后,在眾人有些詫異的目光中,周大新卻帶著周長寧往驛站的方向走過去了。 “周叔,大新這是?”董文旭語氣有些遲疑地問道,他是開書鋪的,跟讀書人打交道居多,耳濡目染之下對朝廷開設(shè)的驛站還是有幾分了解的,驛站的主事者自然是官方派來的人,但是里頭干活的其他人卻大都是附近村子或鎮(zhèn)上的,不過,雖說做的都是些雜事,但好歹也跟官府有了交集,所以,即便清閑到無所事事,這里的人也不可能好說話到哪里去。 周老爺子笑呵呵地回了一句:“我讓大新帶著長寧去打探些消息,咱們這些人只是悶著頭趕路,雖說已經(jīng)出了秦王封地,但是我這把老骨頭還想著落葉歸根呢,對那邊的戰(zhàn)事究竟如何了總得了解了解嘛?!?/br> 這話說得在理,眾人眼前不由得一亮,連連點頭,到底還是周老爺子思慮周全。 不過,周老爺子這話只是說了一半,另一半嘛......周長寧緊跟在自家老爹身后,一齊走到驛站門口,平日里負責(zé)接待來往衙差和官員的小二立刻笑臉迎了上來,然而,在看到他們父子二人身上面料做工俱是極為普通的衣服,且因著一路上就連做飯的水有時候都缺呢,更何況奢侈到洗澡了呢,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子味道著實不好聞,于是乎,小二便立刻換了一副臉龐: “這里是驛站,僅招待官府的人,可不是你們能進來的地方,來往行人若想歇腳,請往別處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近些日子以來,像這樣好似流民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都在經(jīng)過這里,也沒聽說哪里有發(fā)生過大規(guī)模的饑荒?。窟@些人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呢?心里這樣想著,礙于一眼便看到了在不遠處茶水?dāng)偵闲_的眾人,到底語氣沒有太過難聽。 人都說,先敬羅裳再敬人,還是由幾分道理的,更何況,無須小二指明,周大新也知道他們此時的形象定然是極為狼狽的,心里并未動氣,反而極為客氣地笑著道:“這位兄弟,不知道怎么稱呼?。俊闭f著便摸出了一塊碎銀子來,動作極為隱蔽且快速地放在了小二的手心。 察覺到手里的異物,雖然心里不屑,來往的衙差官員隨隨便便出手也比這人大方呢,但是眼下又無事,左右不過是閑談一兩句話的功夫,小二也就沒有推拒,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面色也變得和緩了些許:“我叫大猛,你這是...打哪兒來?。俊?/br> 周大新當(dāng)然不會傻到把自家的老底兒泄光:“我們都是從宛城那邊過來的,那里雖然還能過得下去,但日子仍是有些艱難,這不,我姑母可是嫁到東陽郡的大戶人家去了,便打算去郡城尋親,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以后就能在郡城落腳了?!闭f著,周大新眼里還浮現(xiàn)出些許希冀之色,就好像,他真的有這么一個姑母似的。 大猛在心里嗤笑,還大戶人家呢?在這些人眼里,該不會東陽郡的每一家都能稱得上是大戶人家吧?不過,心里雖不以為然,面上卻附和著說道:“那便希望你們一路都順利了?!?/br> 這時,就到了周長寧發(fā)揮作用的時候了,只見他輕輕地拽了拽周大新的衣角,湊近著他,用小二百分百能夠聽得清的音量說道:“爹,咱們這也走了快半個月了,一路上只能吃個半飽也就算了,連水都不夠用,你聞聞我身上這味兒,都快餿了,咱們能不能跟這位官爺商量一二,好歹讓我們好生梳洗一番吧?就現(xiàn)在這個樣子,找到姑祖母的府上的時候,說不定人家門房還以為我們是叫花子呢。”